等沈慕和乐璃回到派出所后, 乐璃坐在大厅里等待结果。

　　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怎么合过眼的沈涛问沈慕：“到底咋回事？你们去那边后, 是又发现了什么吗？”

　　沈慕把手里的录音笔交给了沈涛, 说：“我怀疑文老太是给赵耀顶罪，特意布下了这个局。”

　　“神经病吧这是？这老太能有这么聪明？”

　　“起初我们怀疑，他们两人中有一个在撒谎，可我现在觉得, 他们两个人都在撒谎。”沈慕对女警阿雯说：“阿雯, 你去查一下赵耀的身世，查一下他的父母, 以及他是否被领养。还有，查一下和文老太经常接触的律师，看看文老太是否做过遗嘱公证。”

　　为了这桩案子大家几乎都被舆论逼得不眠不休，女警一听沈慕这么说，知道这其中肯定还有什么猫腻。她也没细问, 赶紧着手去查：“好嘞，马上去！”

　　公安系统查一个人的身份并不困难, 至于查文老太常接触的律师, 也不是难事。

　　等女警离开之后，沈涛问他：“你们在村子里是不是有新发现？”

　　“等阿雯的调查结果过来。”

　　沈涛胃口被吊起来, 瞪了他一眼：“你他妈还跟我卖起关子了！”

　　两人在办公室的椅子上休息了一会, 到了中午十二点，阿雯带着盒饭和资料进来，一边给他们发盒饭，一边说：“调查清楚了, 文老太的律师说，文老太做了遗嘱公证，如果她有意外，她的一切财产都由干儿子赵耀继承。根据文泉县派出所同志的调查结果，这个赵耀曾经是被文泉县赵家村一对夫妻领养回来的，领养的是文家村的孩子，具体是哪户人家暂时不详，夫妻俩不愿说姓名。但可以确定的是，当年那家人是因为遭到□□，不想连累孩子，所以把孩子都送了人。”

　　“这就对了。”沈慕叹息一声，开始解释：“我们从三奶奶那里得来的消息和从村长那里得来的消息少，我们怀疑是三奶奶故意在隐瞒一些事。还有，母猫食崽这件事让我觉得特别巧合。”

　　“怎么了？”

　　沈慕说：“昨天晚上我和阿旋在睡觉的时候，忽然被一只母猫吵醒，我们在床下也看见了母猫食崽，咬断了小猫崽的头。”

　　沈涛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巧？”

　　“村长告诉我们，赵耀和文老太关系不错，每年过年前夕，赵耀都会来乡里和他们一起过年。赵耀秉性温和，经常以关爱抗日老兵遗孀的名义，买东西送给村里的疯老太，隔三差五寄点东西回来给她。村长说，他寄的东西也都不便宜，甚至有一年冬天，给疯老太寄了两件价值三千多的羽绒服。”

　　沈涛越来越看不清局势：“这赵耀对老人这么好？”

　　沈慕：“村长给我们看了疯老太家里的一些老物件儿，一个铁盒子里，装满了疯老太丈夫的勋章，里面还有一张他们一家七口的照片。其中一个两岁的小孩，眉眼长得极像赵耀。”

　　“你怀疑，赵耀是疯老太的儿子？”

　　沈慕点头：“如果赵耀真的是疯老太的儿子，那就能解释文建国被砍头的事了。”

　　“文建国被砍头的原因，难道不是文老太受了母猫习性的感染，模仿母猫食崽吗？”

　　“我们再村里无意间遇到的那个疯老太，她的丈夫，也是被人生生砍了头。”

　　“草。这么血腥？”

　　沈慕点头说：“疯老太的丈夫是名抗日英雄，因为党派不同，遭到村里红卫兵的批、斗。带头去□□疯老太丈夫的，就是文老太的丈夫，文华。”

　　当年局势动荡，开始了□□潮流，村民们第一个拉出来□□的就是疯老太的丈夫，因为他曾经是国民党。

　　疯老太的丈夫被村里人拉去□□，甚至拉他去砍头示众。疯老太的大儿子因为害怕和父亲一样被人拉去示众，吓得自杀了。

　　那之后，疯老太为了保护其它几个儿子，把他们送了人，改名换姓，免受牵连。

　　老太太隔三差五被拉去□□，彻底疯了。那次动荡结束后，疯老太的丈夫得到了平反，可她却永远的失去了儿子和丈夫。

　　大概是为了弥补父辈的过错，村长一家人开始照顾疯老太。

　　吃饭的时候，疯老太经常神叨叨地念：“死了，死了，都死了……”

　　后来民间有个公益组织在得知了疯老太一家的遭遇后，每个月都给疯老太捐钱，甚至帮疯老太申请国家补助。到晚年，她虽有人照顾，比早些年生活好，可她再也不知道什么叫幸福了。

　　赵耀当时被送人的时候才两岁，他隐约记得现在父母不是他亲生父母，关于亲生父母的记忆他并不多。赵耀的小学到高中，一直在文泉县。他家里太穷，缴不起大学学费，高考结束后，校长帮他申请到了文老太的赞助。

　　也是这样，他和文老太结识。

　　因为文老太老家文家村和他们赵家村并不远，所以每年过年，他都会来回跑，两头过年。

　　去年过年，他蹲在三奶奶家的院子里帮忙洗猪蹄，那个疯老太便拿个棍子杵他，叫他“四儿”。

　　赵耀担心老人家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便送她回家，到了疯老太家里，她却把门关上，堵住门，不让他离开。

　　老太拿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铁盒子，赵耀打开后，居然在里面看见了自己小时候的照片。

　　赵耀震惊，第二天立刻返回赵家村，去询问长辈自己是否是从文家村领养的？

　　赵耀的父母没瞒他，讲了实话。

　　之后，赵耀一步步查清了当年自己家破人亡的真相。

　　他从老一辈儿那里打听到，当年砍他父亲头、逼死他大哥的人，正是文老太的丈夫。他没想到，让自己的家庭破碎的始作俑者，居然是文奶奶的丈夫。

　　他一直打算孝敬的，是害死他父亲和大哥的仇人，何其讽刺！

　　沈慕刚扒了一口盒饭，想起乐璃还在楼下等他，立刻又把盒饭打包，给姑娘送过去。

　　沈慕从楼下下来，看见躺在一楼大厅等候椅上睡着的乐璃。

　　沈慕走过去，推了推她。

　　乐璃揉着眼睛坐起身，打了个哈欠问他：“怎么样了？确定了吗？”

　　“嗯。已经确定赵耀就是疯老太的儿子。”沈慕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说：“我送你回家休息。”

　　“别，我想在这里等结果。”乐璃裹紧了他的衣服，红着眼又打了个哈欠。

　　沈慕打开热腾腾地盒饭，递给她说：“先吃点东西。”

　　乐璃看了眼已经被筷子戳过的肉丝炒饭，接过勺子后问他：“这是你的盒饭吧？”

　　“同事买的，只买了一份儿。”沈慕轻咳一声说：“你要是不够，我再给你点一份。”

　　“别，这一份已经足够啦，我吃不完，一起吃？”乐璃挖了一勺炒饭，递到沈慕嘴边：“张嘴。”

　　沈慕看了眼四周，又抬头看了眼坐在大厅里值班的同事，面颊又是一红：“不，不好吧？”

　　“快，张嘴！”沈慕小心翼翼含住了乐璃递过来的勺子又小心翼翼吞咽。

　　他用余光去看姑娘，发现她毫不避讳地又挖了一勺，送进了自己嘴里。

　　咳……间接性接吻？

　　沈慕的面颊烧红，在被女孩喂了几口饭之后，终于坐不住了，他起身说：“我去工作了，如果时间太长，你就早点回家休息。”

　　乐璃嘴里含着食物，鼓着腮帮子点了点头。

　　下午一点左右，沈慕和沈涛再一次对赵耀进行了审讯。

　　赵耀坐下后，一脸无奈道：“两位警察同志，你们到底还要怎么样？我都说了，都是那老东西陷害我的，她可不像你们想的那样……”

　　沈慕打断他：“你也不用再演戏了，文奶奶都交代了。她是为了帮你顶罪，才计划了这一切。”

　　赵耀一怔，脸色变了一下：“你在说什么呢，那个老东西会帮我顶罪？她自首是为了陷害我，你们搞清楚好吧。”

　　沈慕：“赵耀，你的父亲是被文奶奶丈夫所杀，你的大哥也是被他们逼死的，你心里恨，如果没有他们，你就不会家庭破碎。你恨，所以你杀了文建国报仇。你本来想嫁祸给阿旋，可是你没想到阿旋会和我们一起发现尸体。文老太知道是你杀害了她儿子，她不仅没有怪你，还帮你顶罪。”

　　沈慕只挑了自己有把握的推理来说，瞬间击中了赵耀的心脏。

　　沈慕留意到了他的表情变化，知道自己猜对了，继续说：“文奶奶什么都交代了，接下来你就自己交代吧，不用再垂死挣扎了。”

　　赵耀一拳砸在了桌面上，红着眼骂道：“我就知道那个死老太婆那么好心！这个死老太婆，明面儿上说着设局替我顶罪，实际上却做了一个局中局，让我入套！呵，我当时就该杀了这个狡猾的老太婆，就该杀了这个狡猾的老太婆！我为什么要相信她！为什么！”

　　赵耀懊恼地趴在桌上哭起来。

　　沈涛和沈慕对视一眼。

　　沈涛说：“自己如实交代吧！”

　　赵耀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吸了吸鼻涕坐直身体，说：“是，文建国是我杀的。”

　　那天早上，赵耀一通电话把文建国叫到了文老太住处。他现在文建国的红牛中下了药，然后用文老太买来砍猪蹄的斧头，砍掉了文建国的头。

　　屋内都是血，他很谨慎，没有在现场留下自己的鞋印以及指纹，他离开时故意没关门。老太虽然不在家，但住在隔壁嗅觉灵敏的阿旋，一定能闻到屋内的血腥味。

　　他打算等阿旋冲进去，就立刻想办法把凶器放进她家里。

　　但他没想到，阿旋家当时有两个警察，他压根无处下手。他把斧头从自己家的窗户丢了下去，然后再下楼，用蛇皮袋把斧头装了起来，打算丢进涪江。

　　可是在半路，他遇到了从乡下赶回来的文老太。

　　文老太见他神色匆忙，又见他手上拎着蛇皮袋，便问他缘由。他三两句打发了，继续往涪江支流去。

　　文老太一路跟着他，发现他把自己家的斧头，丢进了江水之中。就在这个时候，文老太收到了警方打来的电话，对方告诉她，文建国死在了她家中，并且被砍了头。

　　文老太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在原地呆滞了数分钟后，调整了情绪，朝赵耀走了过去。老太太并没有拐弯抹角，只是问他：“建国，是你杀的？”

　　赵耀是个老实人，掩饰情绪这种事他一向做不好。他道：“你说什么呢？”

　　文老太深吸一口气后说：“孩子，你以为你丢了凶器，这件事就能揭过去吗？你有大好的前途，何必要毁了自己。”

　　赵耀瞬间握紧拳，然后噗通一声在老太跟前跪下，抓着老太的衣摆，哭着说：“干妈，我不是故意要杀建国的。是建国，他威胁我，威胁我说如果不给他钱，他就杀了我和你。干妈，您也知道，我先后给了建国两万，我一年工资也才三万块，我都这么对他了，他还来管我要钱，还说要杀了我们……我和他吵了起来，我一时冲动在他饮料里下了药……”

　　赵耀知道文老太心软，索性跪在她跟前卖惨认错。

　　文老太果然心软，扶他起来。

　　河提上没有人，她拉着赵耀去公园椅上坐下，握着他的手，语重心长说：“孩子，你是个好孩子，你打前途不能就这么毁了。这样吧，我替你去顶罪。”

　　闻言，赵耀心中一喜，又想到什么，说：“这怎么行？况且，您是建国的母亲，您去自首替我顶罪，谁也不会信啊。只怕警察顺着您，很快就能查到我身上。”

　　“我有分寸。”文老太深吸一口气说。

　　为了让警方相信她是凶手，文老太设了这个局。

　　她自首后，一步步引导警方，让警方查清了赵耀和她之间的关系。在赵耀被抓之后，她又刻意将自己塑造成与“善良”不符的刻薄老太婆，为了圆砍头的谎，文老太不惜用两窝猫崽作为牺牲品。

　　沈慕他们床下的猫崽，是文老太让三奶奶放到床下的。那天因为三奶奶住院，这件事儿便由她儿媳代劳了。

　　一旦猫崽沾染了人气儿，母猫就会食崽。为了引导他们知道母猫食崽，文奶奶也故意让沈涛看见了猫崽的尸体。

　　那天沈涛约了她，她却故意爽约出门。她算着时间叫了送快递的少年，故意让少年和沈涛碰见，让沈涛知道是自己买了斧头。

　　如此一来，他们必然会认定她是一个用心险恶，死不足惜的老太太。

　　文奶奶算好了一切，却没算到三奶奶突然生病，没算到他们会偶遇疯老太。如果三奶奶还在村里，一定会用各种办法阻止他们去见村长，也不会让他们接触到疯老太。

　　百密终有一疏。

　　……

　　赵耀嘴里还骂詈着，词汇不堪入耳。

　　沈涛听不下去了，说：“你别骂了，人家老太压根就没出卖你。”

　　“什、什么意思？”赵耀脸色煞白。

　　“你的身世压根不是文老太告诉我们的，是我们自个儿查到的。如果不这么说，你又怎么会交代实情呢？”

　　反应过来自己被套路，赵耀彻底懵逼了。

　　以为自己被队友出卖，却没想到是自把自己给卖了。

　　赵耀懊恼不已，一双拳又狠狠地在桌面上砸了一下，埋头痛哭。

　　沈慕告诉他：“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如果你没有杀人，你一定会有正常的生活，可惜，仇恨蒙蔽了你的双眼，你自毁前程。”

　　“正常生活？”赵耀冷笑，“如果不是文建国他爹，我们家不会支离破碎。当初我们家还算殷实，我大哥考上了高中，如果没有那场变故，我就不会生活在一个几乎揭不开锅的家庭，不会交不起学费。因为穷，让我上大学时遭尽白眼。以为工作了日子会好过点，没想到因为出生农村，被姑娘屡屡嫌弃，如今都四十几了，还是光棍一条。呵，这生活，可真他妈操蛋，真他妈操蛋！！我这么惨，全是他们害的！”

　　沈慕冷冷道：“不，你这么惨，完全自作自受。你知道文奶奶对你多好吗？你知道文奶奶有多少遗产吗？”

　　“谁不知道光是她那栋房子，就值上亿？那个抠门老太婆，亏我还叫她一声干妈，她那么多房产，给我一套房子轻轻松松，却舍不得。”

　　“你知道吗？这上亿的财产，她在遗嘱上，都给了你，一分都没给自己的亲儿子留。如果你没有杀她儿子，你也不会沦落至此，她百年归老后，你就一夜暴富，而他儿子成了穷鬼，这种对他们家人的报复，难道不比杀了她儿子好吗？”

　　赵耀表情一僵：“你说什么？不可能，那个抠门老太婆，怎么会，怎么会把遗产给我。”

　　“因为她知道你是疯老太的儿子，从她赞助你上学的那一天开始，她就知道你是疯老太的儿子。杀你父亲的人是她丈夫，可她这些年，一直在为自己丈夫做下的错事做补偿，甚至把自己的全部遗产都给了你。”

　　赵耀脸上的笑容逐渐涣散：“不、不可能！她怎么会，怎么会……”

　　沈慕接着说：“你本来会有更好的人生，只可惜，选择踏进地狱。”

　　当天晚上，沈慕和乐璃一起去看望了文奶奶。

　　文奶奶得知赵耀将所有事都交代了后，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滚，嘴里喃喃道：“傻孩子，你怎么那么傻，你怎么那么傻……只差一步，我们就成功了啊……”

　　文老太找到了疯老太的另外三个儿子，把自己所有财产都给了他们，然后回了乡下农村。

　　赵耀被判死刑，网友在了解了案情后，都唏嘘不已。

　　有个网友留言感慨说：“我能理解他的心境，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我们不能改变历史，就得尝试去接受。或许我们的过去是悲哀的，运气守恒定律，适当地退一步，说不定，前面会有更美好的东西等着我们。为了得到复仇的快感，而毁了原本坦荡光明的前程，实在不值得。赵耀选择走这一步，并不值得同情和惋惜，我相信，在他砍掉死者头颅的时候，就已经与善良无缘。在他忽悠老太帮他顶罪的时候，他已经化身魔鬼。”

　　乐璃刷到这条微博，感慨万千。

　　就在这时候，耳畔响起了系统的声音：“恭喜宿主攒满重生值，宿主即将回到死前一个月，您被屏蔽的记忆也将恢复。”

　　“什么？”乐璃一头雾水：“你们居然还屏蔽了我的记忆？大猪蹄子，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

　　系统说：“抱歉宿主，我也是刚知道的呢。因为您和您的家人在一起执行任务，所以主系统屏蔽了你脑中关于您家人的记忆。您在原来的世界是结过婚的，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而沈慕和沈涛，就是您的家人。”

　　乐璃：“…………”能先给她一把枪，让她爆了系统的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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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女不仅突然变聪明，还能一拳爆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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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见姜妍，他爹却逼他叫姜妍……祖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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