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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少爷 (二)

大风起兮云飞扬 我是老小白 4413 2024-11-16 05:11

  冯剑这才知道年轻的叫林之波!中年人叫章老三!也知道景志刚被王国汉抓起来了。而且王国汉今天宣誓就职伪县长,要杀景志刚祭祖,这两人舍下性命,要去救景志刚!冯剑不知这两人的来路,林之波虽吹捧说江湖上都知道章老三的手段,可冯剑绞尽脑汁,却也想不起来章老三是干啥的,更不知道他还有啥“手段”!冯剑虽对两股会心存戒心,但对景志刚本人却一直怀有好感,颇担心景志刚的命运。冯剑打定主意,要跟章老三、林之波二人一起闯进萧县城里去看热闹。

  章老三道:“日上三杆了,咱们赶紧进城吧,先找个饭铺吃些饭,占个好位子。这回赶集,赶紧把这八十几把扫帚处理掉,卖完扫帚好去救人!”林之波也不说话,站起身挑起扫帚来就走,章老三也挑着担子跟着走了,直奔萧县县城而去。萧县县城离徐州仅三十多里路,是徐州的西大门。萧县隶属于江苏省徐州市,一九四八年十二月,**控制这一地区后,萧县曾随徐州一起隶属山东省管辖数年,在五二年行政重划,又随徐州重新划归江苏省。一九五三年,萧县又和砀山县一起划归安徽省管辖,这是后话。

  他们俩一走,冯剑不由暗暗好笑,既然要去救人!却也没忘卖扫帚,这两人真奇怪。冯剑哪敢怠慢,便瘸着腿跟在他俩后头,悄悄跟踪而去。前面两人挑着担子只顾走路,却没料到后头还有个盯梢的。章老三、林之波挑着担子来到萧县城下,随进城的人流一起进了城里。

  冯剑也大摇大摆地跟着进来,刚走到城门,便被两个站哨的大兵拦住了。一个哨兵是个斜愣眼,把枪一横,冲冯剑道:“滚一边去!”冯剑瞠目结舌,诧异道:“他们都进去了,你为啥不叫我进去?”斜愣眼哨兵道:“你看看你那个熊样!还”干啥不叫你进去“?你知道今天是啥日子吗?要饭也不捡个时候!”冯剑怒道:“谁是要饭的?”斜愣眼哨兵冷笑道:“谁是要饭的?咱俩站在一起叫人家看看,我像是要饭的?”另一哨兵不耐烦地道:“还不快滚呀!没空跟你瞎啰嗦。”冯剑眼见林之波、章老三二人已走得不见了踪影,不由心里暗暗着急,就要硬闯城门。两个哨兵哪肯放他进去,一起上前,把冯剑推搡出城门。冯剑连饿了几天,已瘦脱了形,本来就有气无力,恰巧脚下又拌了一下,一个趔趄被推倒在地。冯剑不禁怒发冲冠,失去了理智,他从地上爬起来,冲着那个斜愣眼哨兵一头撞了过去。那哨兵正双手抱臂,得意地看着他发笑,却没提防他来这一手,登时被撞了一个屁股墩。

  进城的百姓们见哨兵吃了亏,都感解恨,霎时围上来一大群观看热闹。那哨兵作威作福惯了,那受过这个窝囊气?气得鼻歪眼斜,恼羞成怒。斜愣眼翻身从地上爬起来,操起步枪,“咔嚓”一声把子弹顶上了膛,瞄准冯剑就打。围观的百姓中传来一阵惊叫,有些大嫂、老太太赶紧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就在这当儿,一人突然惊讶道:“哎呀!这不是皮少爷吗?你咋在这里呀?”斜愣眼一愣,扣住扳机没搂,抬眼一看,原来是萧县城里最有名的绸缎庄的大掌柜师迁芋!师迁芋跑到冯剑跟前,伸手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斜愣眼看了看穿着褴褛、蓬头垢面的冯剑,又看看衣着整齐、肥头大耳的师掌柜,鼓着两只金鱼眼,将信将疑,惊诧道:“师掌柜!这就是你家皮少爷?你有没有弄错呀?”师掌柜满面春风,从口袋里摸出两块现大洋,塞进挨撞的斜愣眼手里,陪笑道:“老总!这里边的事你又不是知不道!俺家少爷不是嫌王小姐……哪个吗?偷跑出去半年了,没想到恰好今天赶回来,看来心里想开了。不然,王县长和俺东家两亲家还知不道咋撑眼皮呢!”斜愣眼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也是会心一笑,接过钱来,冲冯剑点头哈腰,一脸媚笑,奉承道:“这敢情好,今天王县长正好双喜临门。皮少爷急着进城,抢好时辰,娶了县长的千金,来年添个大胖小子。不是俺俩不恭敬,就少爷您这身打扮,头发又这么长……嘿嘿!”慌忙上前,殷勤地帮冯剑拍打身上的灰尘,连连道歉。

  冯剑见两个哨兵陪着笑脸,殷勤有加,跟刚才时判若两人!又见师掌柜欣喜若狂,连声叫他“皮少爷”!如坠云雾之中,茫然不知所措。未已,冯剑才醒过神来,心中暗喜:“他们这是认错人了!管他姥里个**的,我就当他一回”皮少爷“!先混进城去再说。这可怨不着我,是你们认错人了。”冯剑索性把假戏真做,鼻孔里“哼”了一声,大模大样地喝道:“真是出**奇了,到了家门口,却碰上了劫道的!真是狗眼看人低。师掌柜!我叫这两个狗日的推倒摔了个跟头,摔得浑身骨头架子疼,没法子走路了,你去叫辆车来。”师掌柜连忙应道:“好的,好的!”一招手,跑过来一辆黄包车。冯剑大刺刺地坐上去,那车夫放开脚步,拉着跑进城去。师掌柜也坐上黄包车,跟在后头追了上来。两个哨兵哭丧着脸,象出老殡一样,又无处发火。

  冯剑坐在车上,两只眼睛左顾右盼,寻找着章老三、林之波二人!毕竟冯剑是第一回进萧县城,根本摸不清东西南北,更不知道章老三、林之波二人去哪儿了,只好任由车夫拉着前行。直到黄包车停在一家高大的门楼跟前,也没看到先前入城的林之波、章老三。那车夫停下步子,陪笑道:“皮少爷,您到家了!”冯剑这才醒过神来,见这家门口也有两个士兵把守,顿时吓了一跳,赶紧跳下车来。冯剑匆匆道:“我身上没带钱,回头叫师掌柜给你!”车夫尴尬道:“啥钱不钱的,下回一块给吧!”冯剑顾不得多想,看到旁边有条胡同,瘸着腿就要溜走。谁知刚走了两步,就被随后赶来的师掌柜一把揪住了。师掌柜正色道:“少爷!到家门口了,你又上哪儿去呢?快点家走吧。你在外头游荡了半年多,叫老爷咋向王家回话呀?兵慌马乱的,你要是有个好歹,老爷还指望谁呢?”冯剑骑虎难下,尴尬道:“师掌柜,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师掌柜慌忙拦住他的话头,喝叱道:“你瞎说个啥呀?知道你是一时想不开,不是诚心的!不管咋说,回来就好,哪有到了家门口不进去的?快点进家吧!”冯剑挣了几回,没有挣脱,寻思:这是咋了?这个师掌柜真是奇怪,大白天的认错人了!就我这身打扮,见了面就叫“少爷”!难道他家少爷是个叫花子?冯剑心里大奇,暗想:师掌柜认错人!他家里的人还能认错吗?进去见识一下这家人啥**样的!再说,也耽搁不了多大会,说不定还能蹭顿饭吃。章老三、林之波他俩不是说还要去卖扫帚吗?过会到卖杂货的地方去寻找他们!冯剑怀着恶作剧的心态,索性大模大样地走进院子。

  一进门,迎面跑过来两个家人!师掌柜一使眼色,道:“梅河!少爷回来了,你去把剃头的老许喊来,给少爷理理发。顺便你卖些药来,少爷嗓子哑了。盛世成!你去烧些热水来,顺便把春花、秋月两个丫鬟叫来,侍候少爷洗澡。”梅河、盛世成暗暗点头,转身要走。师掌柜问道:“老爷在哪儿呀?”盛世成道:“老爷刚刚起来,正躺在床上吸烟呢。”说罢,便出去了。

  师掌柜讪笑着对冯剑道:“看你这身打扮,一定是受了不少苦。您先去理发洗澡,再换身干净衣裳。”冯剑暗暗好笑,听说还能理发洗澡,这是巴不得的好事!心道:既然来了,干脆洗了澡再说。这可是你们请我来的,怪不得我!既来之、则安之,没想到这辈子又当了一回少爷!正暗暗思忖,从外边走进来两个十六、七岁的丫鬟来,个个长得眉清目秀,五官端正。师掌柜吩咐道:“你俩把少爷领到他屋里去!少爷这半年受足了罪,你们好好侍候他,要是出一点差错,我饶不了你俩。”两个丫鬟噤若寒蝉,低眉应道:“是!”师掌柜陪笑道:“少爷先去洗澡吧,我去回老爷一声。”说罢,摇头晃脑地进去了。

  师掌柜一走,矮个丫鬟歪着头笑道:“少爷!这半年你跑到哪里去了?”冯剑心怀鬼胎,支支吾吾,肚里道:“这个丫鬟倒是不认生!见了师掌柜怕得要命,却不怕”皮少爷“!这丫鬟也和师掌柜一样,眼神不是太好。”见他不吭声,高个丫鬟嗔怪道:“少爷半年不见,咋不理人家呀?是不是嫌弃家里人了?”矮个丫鬟打趣道:“你别冤枉了少爷!他是见了春花心里美呀!”春花扬手要打,骂道:“死丫头,你咋不说少爷想着你呀!”秋月一缩头,“格格”笑道:“咋还不叫说呀!等赶明他成了县长的女婿,你才真难过呢!”春花冷笑道:“恐怕难受的不只是我吧!”秋月叫道:“别把我饶在里头,只说你们两个。咱俩光打口仗,忘了少爷了,快把少爷领到他屋里去吧!”春花吐了吐舌头,对冯剑道:“少爷!您别见怪,咱们走吧!”冯剑见她俩说得暧昧,不敢插话,心里嘀咕:听她俩话音里,好象都跟“皮少爷”有一腿!想到这里,见两个丫鬟嘻笑晏晏,憨态可掬,不觉心里酸溜溜的,暗骂道:“这姓皮的少爷艳福倒是不浅,有两个这么俊俏的丫鬟相陪,这狗日的还不知足,还往外跑。”在城门就听哨兵说这“皮少爷”要娶啥王县长的千金,这会秋月又说这个“皮少爷”要当啥县长的女婿!想到章老三、林之波二人说王国汉要当萧县县长,难道这个“皮少爷”要娶的是王国汉的闺女吗?

  冯剑正愣神,春花嗔怪道:“少爷!发啥的呆呀!还不快走?你身上都有一股子馊味了。”冯剑心道:“那是!本少爷一年多没洗澡了,要是没有馊味,才叫奇怪呢。”春花娇嗔道:“少爷!快点走吧!”冯剑见春花叫他,两眼含情脉脉的,不由心中一荡!不由自主地跟着春花、秋月两个丫鬟身后来到了东跨院。冯剑进了屋,只见室内桌椅床柜皆做工考究,布置豪华,桌子上还供着一尊铜佛,香烟缭绕。再看自已身上,又是极为寒酸,不由得自渐形秽。冯剑鬼头头鬼脑地向两个丫鬟打听:“这是谁住的房子?这么漂亮呀?”春花、秋月忍不住相对莞尔,“吃吃”地冷笑。春花俏眼一斜,嘲弄道:“哎哟!少爷出去半年,不但饿瘦了,嗓子饿哑了,也把脑袋瓜逛成榆木疙瘩了?你从六岁就住这屋,咋忘了?这是你自个的屋呀!”冯剑莫明其妙,心道:“我忘了?他奶奶的,是我忘了?还是你们俩忘了?我长这么大,这是头一回进萧县县城,我还能忘了?我从生下来就住山东单县冯屯,六岁时还跟着俺娘睡觉,睡的是木板床,住的是茅草屋,啥时候住过这么漂亮的房子?这家子人真怪,是得了健忘症了,咋能都认错人呢?真古怪!”冯剑也不敢坐,站在屋里左顾右盼,看见啥都觉得新鲜,却又不敢问,怕两个丫鬟笑话他!

  冯剑突见一个物件,象是热水壶,却又跟热水壶不同!说是水壶吧,壶嘴却比常见的壶嘴要大许多,而且不放在桌子上,却放在床底下。冯剑细瞅了一阵,没看出啥门道来,最后还是忍不住,指着那物件问道:“这茶壶咋怪模怪样的?就是壶嘴大了些,保不住暖气。这茶壶咋放在地上呀?不搁在桌子上?”说着弯下腰拿起那把壶来,放在鼻前嗅嗅,只觉一股浓烈的尿骚味直呛鼻腔,却没有荼壶特有的清香。两个丫鬟挤鼻弄眼,羞得脸色通红,嗔怪道:“少爷越来越会说笑话了!您可好,出去混了半年,别的见识没长,倒是学会耍贫嘴了。”冯剑笑着问道:“不用说,这荼壶也是我的?”两个丫鬟也不搭腔,通红了脸,望着他只顾“吃吃”地笑。冯剑望着两人!莫明其妙,心里暗衬:“不愿说就罢,有啥好笑的?”正瞎猜想,只见梅河领着老许拿着理发的家什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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