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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迫娶 (三)

大风起兮云飞扬 我是老小白 9129 2024-11-16 05:11

  冯剑往后摸索,找到林之波,见他也没事,就吩咐道:“外头危险,你跟景大哥藏到床底下别动,外面有俺俩对付。”林之波顾不得下腹疼痛难忍,更顾不得考虑传宗接代的事情,听到冯剑吩咐,也不反唇相讥,扶起景志刚,钻入床下去了。外面有人嚷嚷道:“你进去看看,看看炸死了几个。”那人尴尬道:“关队长!等烟散尽了再进去吧?省得里面还有活的,打咱的闷棍。”那个关队长训斥道:“你懂个屁呀,就得趁烟还没散净进去,逮个活的。等烟散尽了,你狗日的更不敢进去。”那人好象迟疑,关队长恫吓道:“赵墩子!你敢违抗本队长的命令吗?”冯剑一听“赵墩子”!不由心里一振,探头从窗棂往外一看,只见火把照耀下,关建节、郭瘸子一前一后站着,前面一个矮胖子,正拿着步枪鬼鬼祟祟凑在门前,不是看守赵墩子是谁?冯剑一愣,寻思:“关建节啥时候混上队长了?”关建节左手掐着腰,右手趾高气扬地挥舞着手枪,瞪着两眼,望着眼前的赵墩子,气势咄咄逼人,郭瘸子反而看他的脸色行事。赵墩子猥琐地提着长枪,往已被炸得面目全非的屋里探头探脑地观望。关建节见他还在犹豫,不由分说,上前冲他劈腚踹了一脚,骂道:“你狗日的快进去吧!”赵墩子没提防,踉踉跄跄奔跑了几步,冒失地一头栽进屋里。冯剑正站在门后等候,见他一头栽了进来,说时迟、哪时快,冯剑伸腿一拌,赵墩子“扑通”一下爬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冯剑、艾凤玲两人配合默契,掐脖摁腿,把他压翻在地,不能动弹。然后,两人象拖死狗一样把赵墩子拖进屋里,正好有先前捆艾凤玲的绳子,这时又派上了用场。两人一起动手,把赵墩子捆了个结结实实,嘴里塞上破布,丢在一旁。赵墩子眨巴眨巴眼睛,见捉他的正是一年前他看押过的犯人冯剑,不由暗暗叫苦。

  门外关建节叫道:“赵墩子!里面咋样了?”赵墩子倒是听见他喊了,就是嘴里堵着东西,没法子回答。叫了几声,关建节见没啥动静,自语道:“就知道赵墩子这个小舅子揍的爱财如命,屋里有啥宝贝呀,还没拿完吗?”又过了一阵,关建节调侃道:“这是咋回事?进去不舍得出来了?看来屋里金银财宝忒多,他一个人拿不了。陈祥!你进去看看。”陈祥一吓,赶紧陪笑道:“关队长!八成这里面的人没死利索,赵墩子遭了暗算了。依我说,再扔两棵手榴弹就罢戏了!要不,咱还得遭他们的暗算。”关建节点点头,道:“这样也中,两棵手榴弹恐怕不管事,扔他四棵吧!这四棵手榴弹一炸,就是铁人也能炸成肉泥。”魏立行跟赵墩子有亲戚,见他们不顾赵墩子死活,慌忙道:“关队长!赵墩子还在里面呢!他可是咱自家人呀,是护路队的弟兄,咱可不能丢下他不管呀!”关建节板着脸道:“你没听陈祥说吗?赵墩子遭了暗算了。”魏立行据理力争:“那只是瞎猜,咋也得进去看看,要是赵墩子还活着,这四棵手榴弹虽说能炸死土匪,不也把他一起报销了?”关建节点点头,赞道:“你说得是有道理,赵墩子毕竟是咱护路队的弟兄,咱可不能见死不救。魏立行!你先进去把赵墩子救出来,再扔手榴弹不迟。”魏立行瞠目结舌,尴尬道:“我……我……”关建节眼一瞪,道:“你”我“个啥**劲?跷点子话你不少说,挨到办正事,你比兔子跑得都快!你说得有道理,咋不进去救他呢?你不去叫谁去?我要是安排不动你,我安排旁人能行吗?你他妈里个屄的,你敢违抗老子的命令?知不道军令如山倒吗?再瞎磨蹭,我这就枪毙了你。”魏立行见他血红着两眼,当真把手中的驳壳枪对准了他的脑袋瓜。魏立行知道他做得出来,哪里还有魂呀?顿时吓得面如死灰,手脚冰凉。绝望中,他把目光投向郭瘸子,求他讲情。郭瘸子暗中冲他摇摇手,表示无奈。魏立行后悔自已多嘴,不但救不了赵墩子,还白搭上自家一条性命。事已至此,也不能当孬种,这时就是给关建节磕两个响头也完不了他这差事,反正是死,只好豁出去了。魏立行壮了壮胆,望着黑洞洞的屋子,端着枪硬着头皮就往屋里闯。

  冯剑低声对艾凤玲道:“又进来一个。”艾凤玲道:“还是老办法,进来一个拿一个,多拿几个当挡箭牌。”话音刚落,突然一个黑影闪了进来。说时迟、那时快,那人刚一闯进门来,冯剑手疾眼快,伸出右腿一拌,那黑影一个跟头便栽倒在地。冯剑出脚就觉异常,感到来人硬邦邦的。但这念头只在脑海中电石火花般一闪,来不及细想,便和艾凤玲两人一起,猛扑上前去,死命按住来人!两人一按之下,觉得咯得手疼,就知道上当了。

  原来魏立行多了个心眼,他见门旁倒扣着一个底朝天的木桶,便顺手摸过来往屋内一扔,这叫做“投石探路”!木桶刚刚滚进屋里,魏立行就看到有人扑向木桶,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掉头往回就跑,大声叫道:“有人,有人,景志刚他们没全炸死,屋里还有活着的人,赶快扔手榴弹。”话音刚落,四棵手榴弹被人扔进了屋里。手榴弹落在屋当中,骨碌碌翻滚着“吱吱”地冒烟。须臾,四棵手榴弹一起爆炸了,这次爆炸的威力更大,整个房顶被掀了个干净,屋子上方“腾”地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蘑菇云。关建节又指挥手下架起机枪来,对着断垣残壁一阵猛烈扫射,打得砖头瓦块横飞,别说屋里有人,就是有只虫子,也炸成了齑粉碎屑。就是这样,关建节还不放心,叫搬来柴禾堆积在屋子周围,放火烧了起来,火光映红了半个萧县城。大火整整烧了半夜才渐渐熄灭。关建节带人进去查找尸体,却只发现三具烧焦的尸体,正是他们先前进屋的三人,全部死于非命。有具尸体又矮又胖,被炸得面目全非,又烧得焦头烂额,显然是赵墩子的。又仔细查找,到处是残垣断壁,哪里有人?关建节那张驴脸本来就长,这时便显得更长了。关建节对郭瘸子道:“我就不信他们能飞上天去?”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叫人拿来工具扒开断墙,掀开已压坏的木床,才发现床底下有一个黑乎乎的洞口,那四人显然从洞里跑了。关建节一扫沮丧,眉飞色舞,叫道:“原来这屋里有地洞呀!”吩咐士兵赶紧扒开洞口,他带头钻入洞内,领人追了下来。

  却说冯剑、艾凤玲一按之下就知上当,赶紧往后退去,随即手榴弹便扔了进来。屋内能有多大的空间?这时手榴弹已被扔进屋里,骨碌碌地冒着白烟乱转,眼看就要爆炸。正在这时,林之波突然惊喜地大叫道:“快点,这里有个地窨子。”两人遁声望过去,床早已被林之波掀开,只见火光照得清楚,床下有一处墙壁早已震裂,露出一处缝隙,显然是个地洞入口。冯剑冲上前死命一踹,把洞口的盖板踹断,四人迅疾鱼贯而下。走在最后的冯剑刚刚滚入洞内,屋内就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气浪把他推了个跟头,硝烟随即灌入洞来。艾凤玲被烟呛得咳嗽了一阵,眼泪汪汪地扶起冯剑来,关切地问道:“你没啥事吧?”冯剑也咳嗽道:“没啥事!看来咱们还是命大的!没想到这皮义明屋里还挖着地洞。”景志刚接言道:“这并不奇怪!兵荒马乱的,有钱人家哪个不在家里挖个地窨子躲藏兵灾?”林之波心有余悸,惴惴道:“眼下虽说躲过去了,咱在这里也不是个长法子!他们把洞口一盖,就是不来抓咱,硬憋也能把咱憋死。”冯剑道:“”失火钻床底下,躲一时是一时“!先停停,看看动静再说。”景志刚道:“皮家在萧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就皮宪章一肚子花花肠子,又是在独生儿子屋里挖地洞,肯定是有出口的,皮宪章绝不会给儿子挖个活坟墓!冯剑!你四下里摸摸,看看是不是另有出口。”冯剑应声道:“我来找找。”暗中四处去摸,艾凤玲、林之波也跟着摸索起来。须臾,传来艾凤玲的欢叫声:“这里有个洞口。”地窨子里响起一阵欢呼。景志刚兴奋道:“这里不能久留,咱们得赶快逃走。”于是,冯剑头前探路,艾凤玲后面跟着,林之波搀扶着景志刚,钻入地道里。四人踉踉跄跄地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初秋时节,气温偏高,天又多雨少晴,洞内闷热潮湿,蚊虫肆虐,脚下更是泥泞不堪,有的地方还存有积水,而且低矮狭窄,有时只能一人侧着身子通过。四人相互搀扶着,一步一滑,连滚带爬,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终于走到了尽头。

  四人在黑暗中摸索着走了半天,终于来到一处地方。这地方已是地洞的尽头,而且挖有向上去的台阶,显然是个出口。冯剑低声道:“你们几个在这里等着,我先上去看看。”艾凤玲道:“咱们俩一起上去吧。”两人一前一后往上攀登。将到地面,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打鼾声。冯剑轻声对艾凤玲道:“不要说话!”然后轻轻托开上面的盖板,探出头来。只见这是一间不大的房间,靠北墙放着一张木床,床上影影绰绰躺着一个人,睡得正是香甜。洞的出口正是墙角处放置的一张桌子下面,冯剑把盖板放在一旁,对下面轻声道:“你们也上来吧!”说着爬出洞来。艾凤玲、林之波、景志刚陆续从地道上来。冯剑重新把洞口盖好,然后蹑手蹑脚来到门口,拔开门闩,把门打开。四人鱼贯而出,床上睡觉的那人却混然未觉。四人出了门,冯剑轻轻把门关上,对大家说:“快点走吧!”领着大家,找路出去。可是,他们转了一大圈,只见四周都是高大的围墙,却不知这是啥地方!四人正不知所措,隐约见前面有些亮光,慌不择路,直奔而下。艾凤玲见景志刚行走不便,便上前帮着林之波搀扶。景志刚轻轻一推她,冷冷道:“我自已能走,就不麻烦艾小姐了。”扶着林之波的手臂,一瘸一拐地走了。艾凤玲一怔,旋即明白。她望着景志刚的背影,不觉嘴角上翘,微微冷笑。冯剑在前面探路,三拐两拐,穿越一个小门,只见前面密密匝匝,长满了茂盛的冬青。四人正走着,突然冬青外有人喝叫道:“口令!”冯剑等人一惊,赶紧矮下身影,大气也不敢出。冯剑扒开冬青往外一看,不觉心中暗暗叫苦:外面是一个宽敞的大院,只见院中杂乱无章地停放着几辆汽车,门口有一个岗楼,岗楼上挂着一盏气死风灯,灯下还有两个站岗的,持枪伫立。冯剑见这阵式,显然闯入了是非之地,他赶紧一拉艾凤玲,一矮身躲藏在冬青后的黑影里。林之波搀扶着景志刚,蹲下问道:“这是个啥地方?”艾凤玲俏脸一寒,低声吼道:“就你话多,你没长眼呀!”林之波翻翻白眼,轻声嘟囔道:“问问还不中呀!”这当儿,哨兵又喝叫道:“口令!再不说话就开枪了。”一人应道:“”抓贼“!这里没啥事吧?”哨兵收起枪来,客气道:“是吉翻译呀!没有啥事。两股会的土匪抓到了几个?”吉翻译道:“唉!别提了,白忙活一夜,一个也没抓到。皇军马上就回来了,饭菜预备得咋样了?”哨兵讨好道:“老贾把饭菜早就预备好了。一下子来这么些人吃饭,把老贾累坏了,见皇军还没回来,去挺尸睡觉呢。”吉翻译道:“快去叫他!皇军说话就到。”那哨兵应了一声,从冯剑等人身边跑过去,去叫伙夫老贾!

  景志刚咋舌道:“不好了,咱闯进王国汉的兵营里来了。”大家一听,都惊呆了,不知所措。林之波慌了手脚,紧张得直搓手,忐忑道:“这可咋办好呀!真是出了狼窝,又进虎口。”冯剑也六神无主,沮丧道:“这下子麻烦了。郭瘸子、关建节他们发现洞口,马上也会追来,咱却钻进人家老窝里来了,真是自投罗网。这个皮宪章!咋把个出口挖到兵营里来了?”他这一问,大家都感到非常奇怪,却猜测不透里面的玄机。景志刚道:“天马上就要亮了,出是出不去了!鬼子们眼看着就要收兵,郭瘸子马上也会追上来,得赶紧找个地方先藏起来再说。”林之波哭丧着脸道:“这里可是人家的兵营,往哪儿藏呀!”景志刚安慰道:“你正好说错了,就因为是他的兵营,咱才能藏住。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偏偏最安全。”听他一说,大家将信将疑。事已至此,四人慌不择路,专找僻静处走,幻想着寻找到一处能藏身的地方。可是转了一大圈,才发现这兵营占地极大,而且院中一角另有一座小院,门口竟站着两个日本哨兵,显然是鬼子宪兵队驻地。四人钻入虎窝,左转右拐,非但没找到藏身之处,倒把他们转得晕头转向。当他们走进一条胡同,正四处了望时,身后却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和两个人的说话声。冯剑紧张地倾耳一听,原来是吉翻译正和一人说着话往这边走来,听他们对话,这人显然是伙夫老贾!四人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这地方偏偏是两墙之间夹着的一条胡同,无处躲藏。四人面面相觑,六神无主,被逼得只好顺着胡同往前急走。吉翻译问道:“老贾!伙房在西北角,你咋跑到大东南角的小屋里睡觉呢?有啥事还得跑这么远去喊你!”老贾道:“吉翻译!你知不道我有个怪毛病,睡觉爱打呼噜,聒得人家睡不着觉,谁也不愿意跟我住一个屋。我本想在伙房里搭张床,这会那伙房里忒热,蚊子能把人吃了,没法子睡觉。正好东南角有间小屋,原先是皮宪章的门面房,自从这里被征作了兵营,他那间门面房也一同被征过来了,临街的大门一堵,后门一开,我正好当卧室休息。”吉翻译笑道:“这倒成全了你了。”

  冯剑四人急不择路,一路小跑,拐过弯来,前面出现一大间亮着油灯的草屋,草屋后面有高耸的烟囱,显然就是伙房,伙房后便是高高的围墙。他们已被逼到绝路,冯剑驻足道:“看来今天是躲不过去了。干脆,咱们一不做二不休,先放倒这两人再说。”景志刚急忙拦住道:“这里可是在王国汉的兵营里,是他们的老巢,不到万不得已,不可硬拚。要是硬拚,咱四个的小命可就搭在这里了。”冯剑满脸愁容,一摊手道:“没地方藏了,咋办呀?”景志刚吩咐道:“林之波!你先看看厨屋里有人不?”命悬一线,林之波那敢怠慢?他放下景志刚,跑过去一看,回头轻声叫道:“没人!”三人赶紧跑了过去,进了厨屋,全都傻了眼:只见昏暗的灯光下,屋里堆满了各种炊具,和蒸好的几大笼白馒头;屋中有一个大铁锅,锅里炖着散发出迷人香味的猪排骨;靠墙支着的案板上,有一大堆切好的冬瓜。四人瞪大了双眼,找遍了伙房的各个旮旯,别说找到能藏住四人的地方,就是能藏住一个老鼠的地方也没有。

  外面吉翻译和老贾说笑着已经走过来了。艾凤玲一使眼色,和冯剑迅疾闪在屋门两旁,专等两人进屋,就要动手拿人,先下手为强。老贾走到门口便停住脚步,对吉翻译道:“猪排骨早就炖烂了,只有冬瓜还没下锅,也早就切好了,等皇军回来后再下锅也不晚。屋里闷热,只有一个小窗户,连一丝风也没有,咱们还是坐在当院里凉快拉呱吧!”吉翻译赞同道:“中!皇军还得阵子回来,先坐下来拉会呱!”院中有两个方凳,两人坐下闲聊起来。躲在屋里的四人焦虑万分,手心里捏出一把汗来。老贾问道:“吉翻译!皇军啥时候收兵?”吉翻译道:“今天出师不利,两股会的土匪把皮少爷劫持了,幸好王县长的闺女没落到他们手里。郭队长和关副队长正在皮家和两股会打仗呢,皇军是在外围设伏,估计天亮就收兵了。”

  眼看着天将大亮,冯剑等焦急万分,专等二人进屋,先拿下二人!偏偏两人只在外头拉呱,不肯进屋,两人投鼠忌器,不敢贸然下手,怕一时失手反而惊动敌人!更是不妙。又过了一阵,天已蒙蒙亮了,冯剑焦急地对艾凤玲道:“不能再等了,等到天明就麻烦大了。咱俩出去,一人拿一个,先放倒这俩再说!”艾凤玲两眼虎视眈眈,点头道:“管!我拿吉翻译!你拿贾伙夫!咱俩打他个冷不防!”磨拳擦掌,就要动手。就在这时,景志刚猛地拽住他俩,往上一指,轻声道:“你们看,那上面是啥?”冯剑、艾凤玲抬头一看,只见屋顶上对墙穿着两根木棍,上面铺有木板,木板上隐约堆了一些东西,被烟熏火燎,脏兮兮地不成样子……原来是这间伙房的主人在上面铺上木板堆放东西的,叫做“顶棚”!冯剑眼睛一亮,惊喜道:“你是说:咱们藏到顶棚上去?”景志刚点头道:“躲过一时算一时!”有地方藏了,大家不觉长舒了一口气。冯剑、林之波赶紧架来一旁的桌子,踩着陆续攀上顶棚,又把景志刚也拽了上去。艾凤玲是最后一个上的,只见她把桌子移到原处,小心翼翼地把桌子上的脚印擦拭干净,看看已无任何痕迹,才纵身一跃,两手搭上顶棚木棍一按,右脚在梁头上轻轻一点,便轻盈地窜上顶棚。动作飘逸潇洒,冯剑、景志刚看得清楚,不由得心中暗暗喝彩。顶棚上虽不宽敞,四人隐身其上还是绰绰有余,又有杂物隐蔽,四人心下稍定。冯剑等不敢掉以轻心,两眼紧盯着门口,观察动静,打算呆到天黑,再作打算。四人刚刚安顿下来,吉翻译和老贾就进了屋……日本宪兵收工了。

  老贾有五十多岁,光着脊梁,肩上搭着一条毛巾,下身穿一条粗布单裤,长得胖乎乎的,象一尊庙里的弥勒佛!老贾进了伙房,赶紧把一旁案板上事先切好的那一大堆冬瓜掐进锅里,重生起大火来炒菜。原来老贾把排骨炖得精烂,因不知日本人啥时候吃饭,没敢下青菜!恐怕青菜过早下锅,炖成一锅菜糊。老贾刚把冬瓜放入锅里,黄云发便闯了进来,冲老贾道:“贾师傅!饭做好没有?皇军都撤回来了。”话音刚落,院里一下子拥进一大帮子穿黄军装的日本宪兵来,熙熙攘攘,象一群争食的麻雀。老贾没想到日本人会来这么快,一时慌了手脚,赶紧在锅底下架上劈柴,把风箱拉得“呼呼”作响。不巧这大锅就砌在顶棚下面,下面架火一烧,锅里的水蒸气便直冲上顶棚。这时正是初秋末伏时节,虽是清早,已是酷热难当,又加上锅中热气一蒸,顶棚上四人个个热得汗流浃背,身如水洗一般。别人犹可忍受,这林之波因被艾凤玲踢了一脚,正好踢伤传宗接代的那套东西,那物件受损严重,已红肿青紫,疼得难受。刚才只顾逃命,再加上碍着艾凤玲是个女人,路上没顾得上小解,下面的阀门就有些关不严。此时危险稍小,心里一松,又被锅里热气一蒸,就再也憋不住了,一股血尿顺着林之波的裤腿滴滴答答地流了出来,沿着木板间的缝隙全都滴进了菜锅里。

  好在老贾只顾埋头烧锅,并没注意到这事。大火烧了一阵,老贾把菜抄了几遍,看看冬瓜已有八成熟了,便撒盐出锅。出锅前,老贾习惯用勺子舀出点菜汤来尝尝咸淡,谁知这一尝,不禁皱紧了眉头。原来老贾是本地出了名的厨师,曾拜名师指教,经过三十几年的锻炼,烧出菜来有滋有味,技艺虽说不上名镇八方,倒也倾倒四方吃客,在萧县城颇有名气!尤其是他烧的东瓜炖排骨,那是苏北一绝,有很多上海、北平的吃客也慕名前来,品尝他的这手绝活。老贾原先在一家酒铺里掌勺,因日军侵华,酒铺生意不好做,老板关门歇业,便把他给辞退了。老贾在家闲居无事,王国汉慕名把他请来,专给日本宪兵做饭。老贾因一家子生计,只好屈尊附就,来到这里烧大锅菜,也是龙困浅滩,虎落平川。昨日,郭瘸子就来吩咐,说从徐州赶来的日本宪兵夜里要吃饭,要他露一手,给王县长抓个大大的面子。老贾拿出看家的本领来,精心烧治了一锅东瓜炖猪排骨,却没想到却炖串了味。老贾想了半天,没想出是那道程序出了错误,他做梦也不会想到,是林之波给他加了味菜谱上没有的佐料。吉翻译见他愣神,催促道:“老贾!快点打菜呀!皇军都等急了。”老贾顾不住多想,抱过一撂碗来,给日本兵打菜,忙得不可开交。等日本兵都端碗吃饭去了,老贾才抹了一把汗,心怀鬼胎,蹲在一旁吸起旱烟来。好在日本兵并不讲究口味,也许日本人是饿急了,也许是日本人认为中国菜就是这个特色,个个操起筷子来,狼吞虎咽,风扫残云,连菜汤也舔了个干干净净。见他们腆肚抹嘴心满意足的样子,老贾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老贾等日本兵吃完饭,都出去了,便把碗筷收集起来涮洗一遍,累得腰酸腿疼,苦不堪言。老贾干完活解下围裙,刚刚坐下,便见郭瘸子和关建节带着护路队的士兵闯了进来。关建节气极败坏地喊道:“老贾!快开饭。”老贾慌忙又系上围裙,给他们这一帮子士兵打饭。老贾操起勺子,满满盛了一大碗排骨递给关建节!关建节端着饭碗,来到凳子上坐下,茫然望着碗里的猪排骨,迟迟不肯下筷。愣了半晌,自语道:“老郭,你说这四个人会跑到啥地方去呢?”郭瘸子皱紧眉头道:“我审过站岗的两个哨兵,他们这一夜尽职尽责,盹也没敢打一个,没见人出去。昨天有大行动,又调来了徐州的皇军宪兵,这两人能有几个胆?敢放生人出去?”关建节点头道:“你说得倒也是。可地道出口就在这所院子里,整个大院每个旮旯都叫咱翻腾几遍了,这四人能跑到哪儿去呢?真是出**奇了。”郭瘸子道:“吃罢饭领着弟兄们再细细查找一遍。”手往上一指,道:“比如说,这上面的顶棚说不定就能藏住人,到时候得仔细查查。大家在院里各处寻找,插针的地方也要搜查。又不是小猫小狗,阴沟里就能藏身,我不信他们能飞上天去。”顶棚上的四人听了,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紧张得瑟瑟发抖,知道已到了最后关头,人人都抱有必死的念头。接下来的时间,四人真是倍受煎熬。好不容易熬到他们吃过饭,郭瘸子吩咐道:“都吃饱喝足了,也知道大伙折腾了一夜,早就困了,但这会还不能睡觉,因为那四人还没抓到。大伙都知道,这四人可能就藏在这院子里,咱们分头查找,就是挖地三尺,也得把这四个人给找出来。下面,我分一下工。”张三李四,分派停当,安排魏立行和陈祥搜查伙房。安排过后,郭瘸子和关建节领着大家分头搜查去了。

  关建节他们前脚刚走,老贾也出门到树荫下凉快去了。冯剑、艾凤玲见只剩下陈祥、魏立行两个,不由暗暗庆幸,毕竟仅两个人要好对付得多。景志刚怕他俩沉不住气,小声叮嘱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手!尽量不暴露,千万,千万。”冯剑、艾凤玲知道性命攸关,能掂量得出这句话的份量,缓缓点了点头。魏立行沮丧着脸,环顾四周外人,低声暗骂道:“他奶奶里个屄,这不是明欺负人吗?最脏的地方分给了咱俩。”陈祥也低声埋怨道:“你这人就是不识时务,他是副队长!连老郭这个队长都让他三分,跟他硬顶,有你啥好处呀?”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这人忒阴毒,报复心强得很。赵墩子就因跟他有点过节,把一条命都搭上了。”魏立行骂道:“狗日揍的,官报私仇,他就不怕遭报应吗?两肩膀当中夹着个头,充得跟人似的,也不嫌绿帽子压得头沉。”陈祥一缩脖,鬼笑道:“俗话说得好:”帐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这绿帽子多了,就能带来官运亨通,有啥不好呀?还怕戴得少呢!”魏立行“嘻嘻”一笑,讥讽道:“你倒是想得开,你咋不叫你媳妇跟王县长睡觉去?”陈祥自嘲道:“俺家那个黄脸婆下了几窝崽了,连俺自已看着都恶心,王县长能看得上她?我还巴不得呢!”魏立行冷笑道:“就算王县长看得上,就怕你的脸皮没那么厚。”陈祥正色道:“你这话说得不假!人活着,要是走一步就叫人家捣脊梁骨,还活得有啥劲?”魏立行道:“那人还觉不着呢。”陈祥道:“我前几年上学时,有个老师叫魏以德,熊学生时总爱说学生脸皮厚!经他老人家一说,那脸皮厚得吓人:”你看你那张脸皮跟城墙拐角楼一样厚,九寸的胡子都没扎出来——脸皮有一尺“!”魏立行低声笑道:“差不多,那人的脸皮恐怕有一尺二。”陈祥笑道:“我总觉得俺那个魏老师是个神仙。”魏立行自豪地说道:“那是,俺老魏家净出能人!这比方就是恰当。你那个魏老师要是在,也得说这顶棚上藏不住人!”陈祥正色道:“别瞎叨叨了,还是正事要紧。架过桌子来,上去看一看不就完了?”魏立行迟疑道:“老陈!这烟熏火燎的,到处都黢黑,有人也不会藏到这上面呀!”抬头一看,突然惊叫道:“老陈!这梁头上咋有个脚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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