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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当年神童,鲁逆流

大齐天下 吕氏春秋 4443 2024-11-16 05:18

  在驱散围观的人群前,鲁仲连当然不忘趁势慷慨激昂的鼓舞人心,之后自然有士兵出来料理刺客的尸体和凶器,喝退百姓。

  田单虽进入烟花阁已经不下千次,然而当他与鲁仲连、敖烈一同踏进烟花阁的那一刻,却有一种别有洞天的焕然感觉。

  烟花阁仿佛再不是烟花之地,而是*静穆的宫殿礼堂。

  几、柱、梁、窗格、屏风、漏壶,几乎所有的器物全都披上了色彩斑斓的彩衣,而在田单的正前方,即烟花阁正中央的鱼池上空则悬着一个巨大引人的同心结,轻飘而富有动感,乃是由二楼的扶栏垂下的无数的条状丝帛交错、交汇、延伸、迂回、萦绕而形成。

  微风徐来,照应着鱼池泛起的粼粼水光,那同心结也如人的心情一般,愉悦的浮动着。

  在正大门到鱼池十几步的距离间,铺上了宽约两丈的大红地毯,然后地毯再中分为二,直绕过鱼池通向前方主位,一楼的几案呈列状陈列于地毯两侧,可以想见,这条道应是今晚他田单迎娶佳人的必经之地。

  田单心里美滋滋的自乐片刻,尚未来得及观察阁中其他地方的布置,即感到二楼处有数道不太友善的灼热眼光朝他们射来。

  田单心中好笑,看来鲁仲连或者敖烈的到来,并不是很受欢迎,至于他田单则对这些人的反应无关,皆因他现在是鲁逆流,当然不会有那么多人对他带有敌意。而这也正是田单要乔装而来的一个理由,换一个身份来这里,反主为客,不但可以省去遭人诘问的许多麻烦,而且也可说出一些身为田单所不好说、不能说的言论,更重要的是,如此一来,他对于阁中各方人士的态度、立场也能有更加准备的把握,是君子还是小人,一览无余。

  只从别人此刻尚不知道他田单已来到烟花阁这点来讲,易容一招已收到效果。

  田单粗略环顾了下整个烟花阁四周的情况,一楼满是宾客,似乎再也找不出空余的几案来,不过虽然人多,却没有想象中的喧闹,更没有烟花阁外混乱场面,在这里的人人都仿佛带着一副面具,庄重自持,气氛反而显得严肃。

  二楼处姑娘们平日下榻的闺房此际则成了招呼宾客的上等厢房,窗格子全都最大限度的敞开,使二楼的人可以相互对望,也可以鸟瞰一楼的景致。刚才的几道不太友善的眼光正是坐在窗边的人发出。

  当然,二楼的主室即胥烟花的房间仍是一如往常的掩着门窗,并没有什么改变,而胥烟花本人应还在房中。

  这一切自然是田单在跨入烟花阁三步之内的感观,等他和鲁仲连、敖烈并肩走出第四步的时候,已有一位水灵灵的姑娘上前来招呼。

  田单在烟花阁混了几年,当然知道来招待的姑娘名叫翠若,只见翠若对着鲁仲连、敖烈微微施礼,然后才甜甜的道:“敖先生,鲁先生,这位公子,楼上请。”

  鲁仲连趁机介绍田单道:“这位是鲁逆流,乃是鲁某的侄儿。”鲁仲连的介绍自然不是说给翠若听的,而是说给身旁的敖烈以及烟花阁中的其他人。他的声音说得有些洪亮,且脸上自然的流露出自得之色,仿佛很为有这么个侄儿感到高兴。

  田单心中暗骂,开始感到这个鲁逆流的角色并不好当。皆因他留意到阁中有少数人对鲁仲连这句话产生的微妙反应,看他们的错愕表情,似乎听说过鲁逆流此人。

  上了二楼,翠若领着鲁仲连三人进了一个房间,接着崇敬的对敖烈道:“想不到敖先生这么快便回来哩,屈先生此刻还在小姐房中与小姐畅谈,需要翠若过去通传吗?”

  敖烈道:“鄙人在此与鲁先生同席便可,不用去打扰他们了。”

  翠若告退之后,鲁仲连讶道:“屈先生指的可是屈原?”

  敖烈点头道:“正是屈老,事实上,鄙人便是随屈老一路前来临淄的。不久前胥烟花邀请屈老移驾叙旧,而我则是大老粗一名,不便旁听,遂偷闲到街上走了一遭,回来时却正巧遇上了鲁先生。”

  田单心道原来如此,难怪刚才留意整个阁中,没有一人看似屈原。

  鲁仲连则示威的瞧了田单一眼,因为敖烈的话正好映证了鲁仲连在田府时所说的,屈原之所以会踏足烟花阁,乃是给胥烟花的面子,而非是冲着他田单来的。

  同时鲁仲连也明白了身为楚墨钜子的敖烈竟放下诸多俗务,亲身充当屈原的保镖,由此亦可见楚人或者墨者对屈原的敬重。

  鲁仲连再次感谢道:“适才若非敖兄出手相救,鲁仲连此刻怕已经一命呜呼了,钜子武功精深,定能保屈老先生路途无忧,不受宵小侵犯。”

  敖烈却目光如炬的望了田单一眼,微笑道:“鲁先生严重了,贵侄深藏若虚,气度不凡敛而不发,乃是天下间真正的高手,之前即便鄙人不出手,他也能轻松料理刺客,有他照应,鲁先生最多也不过是有惊无险罢了,逆流小兄,我说的没错吧。”

  田单暗呼“厉害”,老江湖就是老江湖,眼力高明得吓人,与敖烈接触到现在,还不过一刻的时间,而且田单都尽可能的保持低调,从未显露过身手,可是敖烈却似乎轻易便看出了他的虚实,心中大感佩服的同时,也体会到这种被人一眼看破深浅的感觉确并不好受。

  就像白起所说的,当白起遇上墨希夷的时候,他居然会失去了自信。这对于心志坚韧的白起而言,自然是惊世骇俗、非同小可之事。

  田单忽然心中一动,墨希夷和眼前的敖烈同是墨者的钜子,所修的武学应是大有渊源,莫不是这种一眼看穿深浅的功夫乃是墨门一项不外传的绝学不成?田单心中暗下决定,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找机会和敖烈好好切磋讨教一番,这对于日后挑战墨希夷必定大有裨益。

  同时想到的是,如果自己此刻是以十成的功力敛去神藏的话,那么敖烈还能看破虚实吗?

  田单正襟危坐,自然连忙谦虚一番,不多时就有两名侍婢端了香茗小菜上来。

  田单适时问道:“烟花阁远要比我想象中的热闹许多,两位小姐,可否说下现在阁中都有哪些权贵名流,免得我一个不小心说错话得罪了人。”

  其中一名侍婢拿起酒壶,边为田单斟酒边道:“在我们西面走廊这边,从我们小姐的房间数过来,第一间是大王的宠臣夷维以及几位宫中的侍卫,第二间是赵国李不凡李公子和他的家臣,第三间则只坐了一个人,他自称是周最,乃是周朝王室的公子,第四间本是阳翟大贾吕不韦吕公子的房间,不过奴家走过来的时候,却见他与周最一处说话去了,还有我们这里第五间本来就是给屈老先生歇脚用的,估计要不了多久,屈先生便会回来哩,因为我们小姐要开始上妆打扮啦。”

  听到胥烟花在为即将到来的婚礼作准备,田单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兴奋、悸动,三年来,似乎从未有过象现在这般紧张的心情,越到最后关头,越是患得患失,这是人类与生俱来的一种情感,和他的心剑坚韧与否无关。

  田单心情愉悦,不禁调侃道:“听说胥烟花乃是天上下凡的仙子,如此人间绝色,竟还需要打扮?会否胥烟花只是浪得虚名,她有姑娘你一半的漂亮吗?”

  鲁仲连在一旁听得连连摇头,那侍婢却是噗哧一笑,羞红着脸道:“鲁公子真会说笑,象奴家这般的蒲柳姿色,在我们烟花阁中便多不胜数,至于小姐的花容月貌,自然不是我们平凡女子可以媲美的。”

  田单豪饮了一杯水酒,哈哈一笑,正要作势再侃,鲁仲连有些不耐烦的插入道:“对面坐的那些又是什么人?”

  一直未说话的那名侍婢此时接口道:“正对面的那间是乐闲公子等人,往右依次是田骈和孟尝君的姬茗苟道两大家臣,韩国的成阳君,魏国的无忌公子。”

  田单顺着侍婢的所说的顺序依次望去,除了成阳君那个房间的人,其他人他基本上都已见过,其中田骈和魏无忌等人在他和鲁仲连上来之前,便一直留意着他,估计是对他这个鲁逆流的突然造访心中存疑。

  田单看到成阳君和魏无忌之间的那个房间窗前的几榻上并没有人,不过却立着几名家将穿着的好手,遂挥手指了过去,随口问道:“这几个又是谁的家将?”

  给田单斟酒的那侍婢道:“这是我们齐国贵族公子田子孝预订的房间,他应该要过会再来,至于南面那边走廊的厢房,到目前为止还全都空着,并没有安排宾客,对了,在我们走过来的时候,听见好多人都在谈论鲁公子你的事迹哩。”

  “哦?我怎么不知道我鲁逆流是名声在外的人,哼,他们该是无聊透了,我又有什么好说的。”田单敛起笑意,这句话说得有些严肃,仿佛很在意别人怎么谈论自己一般。只有田单自己知道,他这是因为田子孝的仗势胡为而愤恨,田子孝本是与他田单毫无相干的人,但因着满庭芳的关系,田子孝这个名字便如一根刺般扎在田单心里,令他难受至极。

  那侍婢却似开了话匣,侃侃而谈道:“我听他们说,鲁公子当年可是神童,九岁成诗,十岁嘲孟子,十二岁发明折扇,当时在鲁国甚至全天下,可都是风靡一时、脍炙人口的人物,想不到如今却能在烟花阁遇上鲁公子本人,真是小倩的荣幸,公子可以和我们说说当年的事吗?”

  田单愕然以对,更有种上当的感觉,鲁仲连让自己扮作这样的一个鲁逆流,莫非是想看着自己当众出丑不成?

  田单狠狠瞪了鲁仲连一眼,脸上当然装出一副自豪的姿态,貌似谦虚的道:“都是小时候犯下的糊涂事了,我自己说来实在不好意思,不若就由鲁叔你来说如何?”

  鲁仲连看着小倩和另一侍婢连声叫好、充满期待的眼神,竟不厌其烦的缅怀道:“当年我家逆流确实天资聪颖,才华横溢,在他九岁那年,登临泰山,看见世间万物皆微渺匍匐脚下,惟有苍鹰仰击苍穹,忽然有感而发说:‘将军征战沙场的成就,不如我在信手微捻秋花之际领悟的乐趣,帝王扩土开疆的霸业,不如我的心灵开放所容纳的天地,凡人靠无限的血腥和杀戮、功名和颂扬来填补欲壑,而我却用我的欲壑来承载无限的自由与天真。’”

  敖烈首先动容道:“这番话深得老庄逍遥出世、道法自然的精髓,又对上位者的碌碌充满嘲讽和不屑,确是石破天惊之语,逆流兄,敖烈失敬了。”

  田单表面不动声色,讪讪回礼,而事实上他心中的震撼却绝不在敖烈之下,尤其是那一句“心灵开放所容纳的天地”更和田单新近领悟的“心的自由”的境界如出一辙,鲁逆流在九岁时便能道出这种境界,确实不负神童之名。

  鲁仲连续道:“一年后,孟子游说列国回鲁,听到逆流说的这番话,随口叹说:‘小孩子不谙世事,不知苍生黎民之苦,说得倒是轻巧,治理国家若是这般容易,将置古来圣贤于何地?’后来孟子的话传到逆流耳里,你猜逆流他怎么说?”

  田单对孟子在情在理的感叹深以为然,换作任何人也要乏言以对,然而只从小倩所言“十岁嘲孟子”的这个说法便可以看出,当时鲁逆流却有他精彩的辩驳之词。

  小倩正要追问鲁仲连的时候,却先听到烟花阁中响起一把洪亮的声音:“逆流兄既然有神童之誉,自然不会信口开河,无忌也很期待下文,鲁先生请继续。”

  说话者竟然是魏公子无忌。

  卷五《群英萃》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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