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父亲带着担忧口气的问题,萧惠欢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凭借之前两次的经验,萧惠欢已经大约能猜到,最近几天的天气肯定要变。可她此时也不知道这天究竟会怎么变,因为那种预感还没有变得清晰。
“爹,女儿暂时还不知道,只是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再等两日看看吧,或许这天还会一直这么干旱下去也不一定呢……”她的这种特殊的能力,现在只能被动的感应,不能主观的推测,实在是令人担忧。
一家人原本都大张着嘴等着她的答案,没想到她此时也说不出来。这种等待未知的灾难来临的感受,实在不怎么好。当下一个个都失去了谈兴,连萧惠涛都能感觉出气氛的沉闷,默默的扒着饭
当晚,躺在自己那张小小的木床上,萧惠欢辗转反侧,怎么也不能入睡。那种明明知道会有灾难来临,却又不知道究竟会是什么样的灾难,由此带来的心理上的折磨让她焦虑不已。
在天色快亮的时候,这种折磨终于消停了下来。萧惠欢也终于沉沉的睡了过去,睡梦中,她看见铺天盖地的洪水,从小清河的上游滚滚而来。瞬间就将小清河沿河两边的稻田淹没,那些收到一半的水稻,在很短的时间内被洪水一卷而空。
接着,洪水开始向更高处的旱地和住宅蔓延而来。萧惠欢看见庄子上很多来不及躲避的叔伯姨娘和兄弟姐妹们被卷入洪水,岸边的亲人们绝望的看着他们在洪水里挣扎和沉浮,却丝毫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消失在茫茫的洪水当中。
直到建在最高处的庄子被淹没掉几乎四分之一,上涨的洪水才慢慢的停了下来,然后快速的消褪下去。不过一天的功夫,小清河就再次恢复了平静。可是田地里那些庄稼却再也收不起来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本来睡得昏昏沉沉的萧惠欢,突然间瞪大了眼睛:八月二十?心里一个清晰的声音在告诉她,这场洪水,会在八月二十这天到来。掰着指头算了算,今天是八月初六,也就是在十四天之后,便会有这样一场铺天盖地的洪水灾害……
抬头看了看窗户外的天际,天边已经突出了鱼肚白,庄子上各家各户养的公鸡已经开始咯咯咯的打鸣。隔壁爹和娘的房间里,已经传出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想来应该是爹已经在穿衣起床,准备做早饭了……
早饭的时候,萧惠欢的气色很不好。换成谁一夜不睡,精神头都好不到哪里去。萧大成看着女儿的样子愈发担心,昨晚就是这样。原以为歇一宿起来会好一些,没想到气色更差了。当下顾不得喝碗里的粥,将碗筷放下伸手去摸萧惠欢的额头,嘴上关切的问道:
“欢儿,你是不是病了?怎么脸色如此憔悴?”一旁的萧母也觉得不对劲,心中咯噔一下,连忙也出声道:“莫不是昨日在田间和娘一起灌田的时候,晒了大太阳发了砂?”
萧大成闻言大怒,站起身来转向萧母呵斥道:“我说是咋回事,你怎地如此不知轻重啊?欢儿是个女娃儿,她身子本来就弱。何况昨日的日头那么毒辣,大人看着都心里发怵,你竟然还让欢儿去灌田???”
萧母被吼得一愣,这么多年来,夫妻俩都很少红脸。上一次丈夫对自己发火是什么时候,她都不记得了。没想到在这大清早的,丈夫竟然对她发起火来,心中不由有些委屈。萧惠欢见状连忙出声道:
“爹,不关娘的事,是女儿坚持要去的。而且女儿也不是病了,而是昨儿个夜里没睡好……”
萧大成闻言,愤怒的脸上闪过一阵难抑掩饰的尴尬,口中呐呐着“这就好、这就好……”,一边说一边慢慢的坐下来,转向萧母轻轻赔罪道:
“欢儿她娘,是我错怪你了,我也是担心欢儿,你别……别往心里去……不过你也真是的,昨儿个的日头多毒哇,你还带着欢儿去灌田,你自个儿都不该去。这么热的天,要真的发了砂该如何是好……”
萧母本来还很委屈,可是听见丈夫低声下气的向自己道歉,又听见他后面的话,明显也是在担心自己,心里这才好受了些。闷声闷气的说了一声:“我这不也是希望地里的庄稼能长好点,今年能有个好收成么……”
萧惠欢的脑子里一直在想着昨晚的那个梦,此时,她的脑海里对于十几天后将要到来的水灾非常清晰了。听见娘亲说到庄稼,萧惠欢赶紧接过话头:
“爹,还记得昨儿个晚上,您问女儿的那件事儿么?”
萧大成和萧母还有萧惠生闻言,都转过脸来望着她,脸上的神色颇有些紧张:
“如果女儿感觉得没错的话,过不了多久,小清河上游便会发大水,地里的庄稼,在这十多日之内,一定要快些收回来晾干,该卖的卖,该储藏的储藏,不能再拖下去了……”
萧大成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头,他是相信了女儿的话的,不过还是有些迟疑,因为这种事情实在是太玄乎了。见他没有任何表示,既不说赞同也不说反对,一旁的萧母拿筷子狠狠的戳了他一下:
“当家的,你倒是表个态呀……”
这一下戳得极重,痛得萧大成龇牙咧嘴,萧母这明显是在报方才那一骂之仇……
“妹子,这事你有把握么?若是现在就收,高粱要减产一成,水稻起码要减产三成,这样一来,咱们亏得是不是有些大了?”
萧惠欢被这个大哥问得都快哭了:“大哥,这种凭感觉的事情,我能说我很有把握么?只不过前面有了两次实现了的先例,所以我才说出来的,不然我才不会信口开河呢……”
听她说起前面的两次先例,萧母心中已经笃定了八九分,当下也不等萧大成开口了,斩钉截铁的下了定论:
“欢儿,娘相信你,咱们地里的庄稼,全部收完晾干,约莫需要七八日的功夫。再等一两日,咱们家便开始抢收吧……”
一边的萧惠生这时说道:“爹,娘,妹子,这么大的事情,要不要向族长说一声?”
萧惠欢闻言赶紧接口道:“说是应该要说的,不过爹,您可不能说是女儿说的。还有娘和大哥,无论是谁问起,你们都不能说这是女儿说的!”
三人异口同声的问道:“这是为何?”在他们看来,这是好事儿啊!
萧惠欢苦恼的一跺脚:“我说不能说便不能说,爹娘大哥,你们想啊,若是被其他人知道女儿能预测这样的灾害,女儿还不被人看成妖怪啊?到时候定然会有接二连三的麻烦找上门来,难道你们希望看到女儿变成别人抢来夺去的东西么?”
三人恍然大悟,萧惠生看了看弟弟萧惠涛睡的那个房间,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
“幸好三弟今日睡了懒觉,要不然还不知道该拿什么来堵住他那张破嘴……”
话还没说完,脑袋上就挨了萧大成一筷子头:“你这张才是破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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