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城头的唐军主将莫长荣这般说话,李成栋哏了一声,便拔转马头,速速向高杰回禀。而听了李成栋的禀报后,高杰眉头一皱,却还是大声下令道:“好,就依他们这般,咱们愿意放下武器,让他们检查。”李成栋皱眉道:“高将军,若咱们这般好说话,岂非低了自已的名头?”高杰苦笑道:“成栋,我等远道来投唐军,本来就不合常理,对方怀疑亦是正常,我军又岂可不展现诚意?就依我之令,全军解除盔甲武器,让他们检验。”李成栋拱手抱拳:“在下遵命。”在看到全部流寇弃甲丢刀,完全地放下了武器之后,莫长荣方打开城门,先放出部分军兵,去检查他们身上有无暗藏武器,在查明了他们确无武器之后,方正式迎接他们入城。入得城来,莫长荣迅速瞥见,那躲在高杰身后,颇有姿色的邢氏。见莫长荣正好奇地向自已张望过来,邢氏脸上飞红,不禁低下了头。而见到莫长荣这般看到邢氏,高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轻咳一声,脸上挤出笑容:“这位是高某贱内,敢问将军姓名?”“哦,高将军,鄙人乃是唐军征西营副营长莫长荣,你们能来投唐国公,确是远见之举,但请进厅叙话。”莫长荣回过神来,遂微笑着回道。“请莫将军带路。“高杰也笑着回道。随后,莫长荣叮嘱监抚齐谟,带高杰部众入军营休息,且让他给邢氏专门开了一间上好的宿房。随后,他便与高杰一起,进入客厅看坐上茶。在这里,高杰隐讳地向莫长荣讲述了自已投靠唐军的原因,听得莫长荣连连头。“高将军,你能及时弃暗投明,投效我家唐国公,实乃明智之举也。我家主公,乃是大明不世出之干城之材,眼下又正在海外各地征战攻伐,甚是缺人。高将军你能及时率部来报,甚是好事啊。我会即刻派人飞速送信给李大人,高将军尽管放心便是。”“哦,那高某就谢谢莫营长了。”高杰叹了一声道:“那李自成,见到我等离开了陕州,一定会气炸了吧,也许此人,正率兵朝这里一路赶来呢。”莫长荣沉吟了一下道:“高将军,此事勿忧,你部且在这里休息一天,从明天开始,由我部军兵护送,径往我宣府镇金汤城而去,然后再由我军征北营兵马,送你们去山东。你们这样先北后南,兜一个大弯再去山东。这样的话,那李自成摸不清你的踪径,自然无法找到你们。““好,那高某,就承莫营长之情了。“高杰向莫长荣郑重地拱手道。莫长荣笑道:“高将军客气了,今天以后,大家都是在李大人手下效力,又何分彼此。不过,我有一言,不得不郑重相告。““请讲。““高将军,你部既已投了我军,从今之后,原有的习性,却要尽力改除。要知道我军军纪甚厉,对部下约束甚严。却是绝对不容你等,如以前一般行事的。此话,请高将军切记。“莫长荣一脸郑重之色。“莫营长见教得是,高某记下了。”高杰拱手道。第二天一早,莫长荣便安排,由他的征西营乙总甲哨兵马,带领高杰等人,径直向宣府镇金汤城而去。这些人中,除了高杰、李成栋等高级流寇将领,穿了盔甲拿了武器后,其余流寇人等,皆是赤手空拳。莫长荣这般安排,也是怕这些流寇在路上,难耐先前习性,骚扰地方,抢掠民众,故让他们解除武装而去,却是最为稳妥也最为保险的做法。见到自家甲哨兵马,带着高杰一众人等径直北去之后,莫长荣长出了一口气。他向齐谟感叹道:“这个高杰,听说曾是李自成亲密部下,却也不知是何原因,竟一心来投靠我军,倒是令人感叹。”齐谟笑道:“这有什么,这正说明我们唐国公能广纳豪杰,胸怀天下,方能对他们这些流贼这般有吸引力啊。反正他们到了山东,李大人自会对他们有所安排,我等又有何可忧虑的呢?”接下来,平静地过三天之后,莫长荣正城中清他库存粮之际,忽有军兵飞速来报。“不好了!不好了!莫营长,有大批流寇,渡过黄河,朝咱们郃阳城杀过来了!”莫长荣闻言大惊,急急披挂,立即走上城门楼上。果然,他看到,大批的流寇,以铺天盖地之势,向郃阳城的方向,急急攻去。流寇人马极多,一眼望去,无边无涯,少说也有四五万人。莫长荣誉立即下令,着全体守军,齐齐上城头布防。与此同时,他也迅速派人出城,去临近各城镇求援兵马,以为万全之策。这时监抚齐谟,和郃阳县令刘尊儒,一齐急急地来到了郃阳城头。见到城外来了如此之多的流寇,齐谟眉头大皱,而县令刘尊儒,则是一脸苍白,汗如雨下。“莫营长,这可咋办咧!这流贼势头恁大,你们还能守得住不?!”刘尊儒的问话声音,都在打着哆嗦。“哼,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敌兵急急远来,又没有攻城器械,绝无能力马上吃下我军。而且,我军皆是精锐之士,与这些流贼作战,皆可以一当十,又何惧焉!”莫长荣冷笑着说道。莫长荣这番壮场面的话,给县令刘尊儒莫大鼓舞,他头道:“莫营长,你这般有信心,俺也就相信你咧。只可惜啊,要是前几天你那甲哨兵马未走的话,现在守城,却是更有信心了。”“那又如何,我手下虽只有乙哨与丙哨兵马,却也足以守城了。更何况我军中,还有从兴中镇临时调来的000名火铳手,人人都装备了可以远程射击的鲁密铳,这些狗入的流贼胆敢攻城,老子打爆他们的狗头!”听了莫长荣的话语,刘尊儒愈发感觉心头有底,他讪笑道:“既如此,那莫营长你就好好守城,俺就先下去咧。”“嗯,你先下去,组织县中的衙役与青壮,好生维持城中秩序,不可城中生乱,明白吗?”莫长荣对他叮嘱道。“那是自然,莫营长你就放心吧。”刘尊儒边朝马道下走,边对莫长荣大声回道。刘尊儒退下之后,莫长荣继续一脸铁青地,用千里镜观看流贼们的进军动态。很快,莫长荣看到,流寇飞快地渡过黄河,便立刻将这小小的郃阳城团团围住。然后,就在这东门处一箭之地外,十余名精骑,簇拥着一名身材高大,穿着紧身蓝袍,头戴范阳毡帽的大汉,正对着城门站定。看到此人这身标志性的着装,莫长荣心下不由得暗叹。此人不是李自成,又还能是谁?这李自成,今天之所以亲统大军来攻,定是为了前几天,那高杰来投奔自已之故。果然,他刚放下千里镜,便听到了那一箭之地外传来了李自成瓮声瓮气的喊道:“兀那守将!你听清楚了,额要问你件事。”“你要问俺甚事?”莫长荣同样用陕西话回道。“前几天,可有一伙叫高杰的我部兵马,前来投靠你等?”那名大汉一脸怒容地喝道。听到李自成这么问,莫长荣终于明白,为何这远在豫西的李自成,会这般千里迢迢地远道而来,进攻自已这座其实没什么战略意义的小城。原来,都是为那高杰之故啊!看来那高杰,与那李自成之间,定有极其严重乃至无可饶恕的过节,才能让这李自成,什么都不顾了,亲自带兵前来,千里追杀到这郃阳城下。莫长荣随即又暗想,幸亏自已及时地让高杰部离开了,不然,若是那李自成看到了高杰部的兵马在城下,怕是要发疯了一般地来攻打吧。“木有,俺这里木有人来,李闯王你一定弄错了。“莫长荣从沉吟中回过神来,立刻大声回道。“怎么可能木有!他部下有人专门向额报告过,说他们从陕州,径直来投你处,你休要抵赖!”李自成脸上的愤怒,让他那张长长的刀柄脸,愈见狰狞。“闯王,真的木有,你也看到了,我城头的守军,都是我家本部兵马,可是有哪个是你们来投的军兵。“莫长荣继续否认:”也许他们是投了他处,闯王你不明晓,也是有可能啊。“听了莫长荣的回答,李自成一脸犹疑,却犹是大声喝道:“你这厮这般说,俺却不信!你且放额们进来,在城中好好的搜查一番,若是真的没来,额便放过你们。“听了李闯王的话,莫长荣不禁沉吟。眼下,这城外的流寇兵力,怎么着也有近五万人,纵然他们一时无法攻城,但真的做齐了攻城器械的话,要攻下这小小的郃阳城,还真不是什么难事。虽然,自已的手下这数千兵马,一定会给他们以重大杀伤,但敌军之势这么大,这胜算还是明显在他们那一边。眼下,只能赌一把了。就赌这李自成,畏惧自已的实力,且他确实是一心想找到那高杰,从而放过这郃阳城。“中!你们可最多派三人来城中检查。但莫某有个要求也要和你们说清楚,那就是一旦查清了我城中确实没有高杰部的兵马的话,还请你们立即撤兵。“莫大荣大声喊道。李自成与旁边的几个护卫低声商量了一下,便大声道:“行,额答应你。那现在额就派人入城。“在李自成正在挑选三名使者时,一旁的监抚官齐谟,颇有些忧心地说道:“莫营长,你就不担心,这李自成,是要派这三人来哨探我郃阳县城的虚实吗?“莫长荣闻言,却是冷笑着说道:“我军城中兵马的详细情况,早有他们安排的细作向李自成作了报告了。又何必多此一举,派人再来郃阳城中哨探一遍呢?““那莫营长你的意思是?““就放他们入城,介时,他们发现城中没有高杰的兵马,自会退走。就算他们不退,我等再与他们血战一场,亦不为迟。而且,若他们进得城来,我还有番话,要与他们相商。”莫长荣脸上,泛起淡淡的微笑。很快,吊桥放下,三名李自成的使者,从吊桥上鱼贯而过。他们刚一过桥,这吊桥就立即拉起,以防后面的兵马偷过。三名使者入得城来,其中一名身材矮小,头戴平阳巾,身着团领圆衫,长着三绺清鬤的家伙,向莫长荣拱手禀道:“敢问将军尊姓大名,本官是李闯王之帐下军师,名唤宋献策,特奉李闯王之令,前来贵城访查一番,还望将军立刻带我等前去。”莫长荣哦了一声,心下暗道,原来,你就是那个李自成帐下的著名军师宋献策啊。宋献策,是明末河南永城人,曾为占卜术士,后被牛金星推荐,成了李自成帐下著名谋士,此人外号宋矮子,又名宋孩儿,曾造讹言:“十八子主神器。”以在舆论上助李自成登上帝位。李自成登帝后,为酬答此人之功,特封其为开国大军师。只不过,后来李自成败逃出京城后,在逃到武昌附近时,此人与大将刘宗敏一起,被清军俘虏。刘宗敏不屈而降,宋献策却立刻屈膝投降,并以自身占卜之术向清廷献媚。不过,清廷对他们这些流寇始终抱有戒心,最终被清廷寻了个借口,斩杀于菜市口。莫长荣冷笑一声道:“本将姓莫,名长荣,你放心,这郃阳城,我自会带你们去访查,只不过,若三位访查不到高杰部众之行踪,又当如何?”宋献策一愣,下意识地回了一句:“若我等什么都未查访出来,自是退兵回去,莫将军又何必多问呢?”莫长荣又哼了一声,乃道:“宋军师,若你们真未查出什么妖娥子来,本将军倒有个建议,想与宋军师说下。”“哦,是何建议,莫将军但说无妨。”“这个么,就是本将希望,从今之后,我军与你部不再互相攻杀,而是可以一起做一番买卖。”“啊,莫将军要和我军做什么买卖?”宋献策明显的一脸惊讶。“这个么,就是我军希望,用我军的货物与银钱,来购买你部俘获的流民百姓。怎么样,宋军师,我这个建议不错吧。”莫长荣冷笑说道。“这……”矮小精瘦的宋献策,捋着胡须,一双三角眼中,那黑少白多的眼珠,却在骨碌碌地快速地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