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后堂,赵询书房。
“李公子途径我骁果军治下,感觉如何?”书房之中,赵询与李牧原相对而坐,两人之间,则是一张方桌,方桌之上,两杯清茶,青烟袅袅。
茶杯之上的水汽腾空而起,让李牧原看到赵询的面容有一些朦胧。他有些难以置信,这个今年刚过二十的年轻人,竟然立起如此大的家业,和他相比,被人称为俊杰自己真是差之远矣。
“利国利民!行之艰难!”听到赵询的询问,李牧原沉声说道。
“是啊,行之艰难!区区幽北苦寒之地,就有这么多名门大户,望族地主,那中原繁华之地,那该是何种情景。”赵询很明白李牧原的意思。自己所做作为,大善与天下,但也会得罪很多人。但赵询并不畏惧,这个时期的世家大族已经没有唐朝时期那般强大,活字印刷术,在前朝就被弄出,科举考试同样如此,世家大族已经被严重削弱。世家大族顶多是盘根错节的势力。毕竟,人家可是历经传承的大族。
“罢了,不说这个了,你李家都撤离了?”赵询笑着说道。
李牧原摇头说道:“哪有那般容易,也不敢动作太大。每家都留有人手,败给外界看。一些钱物都运了过来,以后,就在你的治下混饭吃了。”
赵询笑道:“哪有你说的这般凄惨,能文能武者,可入军或文官,不善此道者,也可入商。我骁果军治下别的不敢夸,对待商人绝对是最优待的。”
“这点我信,而且是广为传播。说真的,对于这些我是深感佩服。”
“我小妹此次也过来了,麻烦你照顾了,免得战事一起,出了意外。”
“这点你放心,欣颜小姐对我有恩,就是朝廷使者出现在我这里要人,我也让他滚蛋。”赵询笑着说道,“对了,此次出兵海州府,何人领军?”
李牧原道:“左龙骧卫将军薛青澜、秦道林!”
左龙骧卫上将军一人,未有;大将军一人,幽州都督李怀远兼任;将军两人,就是薛青澜、秦道林。
“二人如何?”
“大将之才,可据一方。”
“那李牧之李兄呢?”
“西据曹刚!一旦开始,并州北部的曹刚定会插上一脚。到时候,大哥会带着李家私军与曹刚一战。”李牧原缓缓说道。
赵询知道,李牧原的意思其实是向让自己放心李家,毕竟东侧是五万大军,西南在涌进来一万五千的骑兵,谁也不会安心。但赵询不会阻拦,李家私军和龙骧军不同,龙骧军为朝廷军队,可以被自己接管,但李家私军只效忠李家,再说了,自己也不能正面接纳。对于这点,赵询相信,李牧原也明白。
“能战则战,不利则退。”赵询淡淡的说道。
幽州上下此刻都被一件事吸引着,幽州都督李怀远不忿骁果军压在龙骧军身上,决定出兵海州府,攻打靺鞨军,与海州府北面,抗拒辽东军的南下。
由于赵询之子满月宴之上的事情,被诸府传播,也使得幽州上下纷纷侧目,等着龙骧军洗刷自己的骂名。
龙骧军的行动很快,满月宴之后,在四月下旬,五万左龙骧卫大军开拔,进入威州府,转而向着海州府开进,李牧原被抽调为左龙骧卫和骁果军联络使,进驻燕州城,处理两军的关系。
左龙骧卫五万人,骑兵两万,步军三万,浩浩荡荡的进了骁果军治下,骁果军并未阻拦。而左龙骧卫大将军李怀远,也为左龙骧卫的开拔做好了准备,粮草兵甲齐备,用三万民夫,浩浩荡荡的随军行动。
托骁果军的福,骁果军治下官道在靺鞨军俘虏的修缮之下,极为便利,所以三万民夫才能给五万大军运输足够的物资、粮草。
“将军,此次一定要洗刷我们的骂名,让天下人看看,我们左龙骧卫,丝毫不比骁果军差。”武贲郎将秦万杰兴奋的说道。
而左龙骧卫将军薛青澜和秦道林并不怎么高兴,反而面带忧虑。两人都是接近四旬之人,因为就在军伍,显得挺拔威严。
薛青澜看着宽阔的官道和官道两侧栽种的白杨,再看看远方翠绿葱葱的田地,不由的感慨道:“骁果军果然非同一般啊!”
秦万杰不服气的说道:“将军,何必长他人志气?骁果军?我可没看到怎么好。”
薛青澜笑道:“这官道,在幽州何处可比?行军打仗,有此道路,那时多么的便利。周围的田地,还有那些百姓,你没看到吗,他们并不畏惧我们,换句话说,他们并不畏惧军士,甚至在看普通人一般,这种情况,幽州其余各州府,你可见到?”
秦万杰仔细一想,确实如此,不说官道,这既利于明,又利于军的建设。就说百姓,在其余个州府,百姓见到官兵,自是远远避开,对于军队,没有恶感,也没有好感,尤其是左龙骧卫对于靺鞨军入侵无动于衷之时,更是对这些军队没有好感了。
可在这里,这些百姓在道路两侧,在乡镇门口,就像看朋友或亲人一般。甚至让左龙骧卫将士恼火的是,一些给他们送水果、饼子食物的百姓,仔细看过或问过之后,叹息道:“原来不是骁果军啊!左龙骧卫……”随即转身离去。虽然东西还在左龙骧卫手中,但他们感觉这些东西很烫手。
原本以为是这里的百姓欢迎左龙骧卫,他们还感动的热泪盈眶,结果……浪费了感情,还被人鄙视了……
“骁果军发展民生,大利于民,军纪森严,从不扰民,买卖公道,甚至一些不当值或者外出的士卒,还帮助百姓做事,所以这些百姓才将骁果军当做亲人一般对待,从不惧怕。”一边随左龙骧卫行进的骁果军士卒笑着回应道。
为了防止左龙骧卫在骁果军的地盘上胡作为非,骁果军也派出了千余人随军出发,充当军法官!而左龙骧卫将军自然也交代部下士卒,不许惹事。
对于眼前这位神色骄傲的骁果军哨长,几人都没有多言,但带着深深的沉思。就连一直粗言粗语的秦万杰,此刻也闭上了嘴巴。
左龙骧卫开向海州府之后,李牧之也带着李家的私军黑甲军开向恒州府。说起来,私军原本是不可能存在的,可是在幽州、并州的北方,私军却得到了允许。因为近五十余年来,北方突厥、回鹘、室韦等时常扰边,而朝廷又兵力不足,难以供养。故而特赦北方以立私军自保。
五万大军行动,自然瞒不过他人,大军行动之后,不知多少信鸽从幽州腾飞而起。最先接到消息的则是镇北将军兼右龙骧卫大将军曹刚,受到消息之后,曹刚的脸色顿时漆黑一片,大骂了急声混蛋之后,就手书一封,随后又是信鸽腾飞而起,消失在朔州城上空……
而被攻击的对象,靺鞨军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现在的靺鞨军都帅,脸色暗淡,胡子拉碴,眼睛凹陷,早已不复昔日一军都帅之像。
“请骁果军联络使王校尉来一下。”逻乾看了看手中的信息,闷声说道。
“要是能在晚一些,我们就能杀回辽东国了。等我回到辽东国,先收拾了国内的某些人之后,定要加倍报复骁果军,已消败军之辱。骁果军……赵询……杀子之仇,岂能就此罢手。”逻乾恨声说道。
“都帅大人!不止请我来,有何贵干?”王浩气定神闲的来到逻乾的屋内,淡淡的说道。
逻乾请王浩坐下之后,道:“左龙骧卫打来了,你可知晓?”
“哦……都帅所言就是此事啊,我还正准备像你说呢,没想到你已经知道了,没想到都帅的情报还挺迅速的吗!”王浩笑眯眯的说道。
逻乾可顾不得和他多言,道:“还是先说左龙骧卫之事吧,昔日有约,我退你们进,我为你们处理一些人,你们则让我们撤回辽东国。对否?”
王浩点头说道:“没错,我骁果军可未曾攻击你们。都帅大人此言何意?难道说我骁果军违背协约了?如果我骁果军真的要攻打你们,怕是……”
逻乾摆手说道:“校尉勿恼,我不是这个意思。骁果军遵守协约,我们自然也遵守。真是如此,我们才背下了你们攻打平州城的罪名。”
王浩冷笑着说:“都帅大人,那可是为了给你们提供粮食,这也是唯一的办法,难道你们想饿死?”
“可那些粮食我们用高出世家五成的价格购买的,不是你们奉送的。”逻乾怒声说道,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他就气涌心口。在平州府搜刮的钱财,全部又还了回去,落到骁果军的手中了。
王浩脸色一冷,毫不客气的说道:“是吗?当时如果我们不提供粮食,你们就是拿上两倍、三倍、十倍的钱财也买不到一点的粮食。难道你认为钱财比士卒的性命更重要?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给你提供粮草。”
逻乾气的几欲发狂,向自己身为统军近十万的都帅,竟然被以小小的校尉当面呵斥。如果是昔日,逻乾早就抽刀相向了,但今日,确是不行。自己这两万八千的辽东军士卒的性命都在自己的手中,自己冲动不得。
深吸了一口气,逻乾闷声道:“好,先不谈这个,这左龙骧卫来攻打我们,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让他们通行?”
王浩闷声道:“我家将军是燕国臣子,怎么能拒绝?除非造反。左龙骧卫本就是守边部队,他们有权在幽州行动,我家将军也阻拦不得,这一不小心,就会将把柄落在他人手中。想必你也知道,汉人的规矩多,再加上我家将军和幽州都督,左龙骧卫大将军李怀远不合,更不能拦截了,他可是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要求的,拒绝不得。恩,就和现在驻扎在海州府的水师一般,我们和他们互不统属。”
逻乾也知道汉人的规矩多,一个不好,不是丢官就是丢脑袋。说真的,他是巴不得赵询丢官,最好连命也丢了。但他更清楚,赵询绝对不会做这种没有好处的事情。
“难道不能让其停在贵军治下之地?”
“他们不听我们的军令,为此,我们还专门派了千人跟队前行,希望他们出错,将他们留下。”王浩摇头说道。
“留下左龙骧卫?不说能不能,就是能也不会阻拦他们。你靺鞨军入侵幽州北部,不知道造成了多少百姓死亡,让多少家庭为之破碎。不留下你们,岂能甘心。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派人回到了辽东国,想要南北夹击,攻破海州府北端的拦截?可能吗?这五万大军,就是冲你们去的。”王浩心中暗暗说道。
听到王浩这般说,逻乾暗暗心焦,连忙说道:“请你禀告你家将军,只要能迟缓左龙骧卫的进攻,等我回国之后,定然以万马相赠。”
“真的?”王浩露出垂涎之色说道。
“当然是真的,但前提是我能回去。”逻乾心中鄙视,嘴上却毫不迟疑的说道。
“那我这就禀报将军,等候他的回复。”王浩急声说道,连忙起身告辞。
“都帅,真的要万马相赠?”
“文兄,他日回国,当以万军来袭,怎么也算万马相赠吧。”逻乾恨声说道。
“呸……忽悠我?还万马相赠……杀光你这两万八千人,就不止万马了,何须日后相赠?”离开逻乾住所,王浩暗暗冷笑。
身为赵询的亲信,联络靺鞨军的联络使,自然知道赵询的意思,这两万八千的靺鞨军,绝对是不能活着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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