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他,回来了(一)
“财富,寿命,权利……只要参加这款游戏并获得胜利,你就能从中任意挑选一项。”
三个月来,这是这道声音第十四次出现。
期间祈天河去医院做了检查,体检报告正常,又去做了精神检测,也没问题,最后他不得已询问父母。
“实话实说吧,我家是不是有祖传的系统?”
“系统?什么东西?”
“就是一种通过压迫使人进步,但只要我乖乖听话就能走向人生巅峰的玩意。”
“哦,不就是擀面杖么。”
“……”
确定不是自身问题,高考结束后,祈天河第一次搭理了这道声音。
“赢了能得到莫大的好处,但输了呢?”
“折运。”
祈天河沉默了一下:“除了我,还有其他人参加么?”
“玩家的数量每时每刻都在增加。”
“也就是说在未来,人类的精神状态会成为大问题。”祈天河略一沉吟,翻着填报志愿指南:“心理学专业会成为热门。”
“……”
“我看这家高校就很不错,以我的成绩,进去不成问题。”
一个月后,祈天河以优异的成绩顺利进入首屈一指的天海大学。
四年时光一晃而过。
临近黄昏,仅存的光芒耀眼却柔和。
蓬勃的绿色植被从窗台垂下,一直延伸到地板,整个房间充斥着一股生机。
这是一家高端私人诊所,拥有顶尖的心理医生,主要针对财阀和一些名人。
今天预约的客户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儒雅随和,眼神中却透露着一股子锐利,或许是因为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头上早早多了几根银丝。
男人叫柳天明,此刻他双手交叉随意搭在身上,开口时像是在谈公事:“我听说你有一套独特的方法,能帮助失眠的人入睡。”
祈天河笑容温和:“顶多是改善,外界传言夸张了。”
柳天明的视线停留在墙上挂着的一幅题字:游戏有去无回,人间繁华正好。不由眼神微变,问:“祈医生也喜欢玩游戏?”
祈天河:“少不更事时沉迷过一会儿。”
实则初中那几年,因为去网吧没少挨过父母的混合双打。
柳天明忽然问了一个古怪的问题:“祈医生的治疗效果这么好,有没有兴趣去拯救更多的人?”
祈天河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保持职业微笑回答:“我已经过了迷恋超级英雄的年纪。”
适时结束这个话题,他将重点引入失眠问题上。
祈天河在心理学专业上下过苦功夫,本人也有足够的天赋,是为数不多真正拥有催眠能力的治疗师。
两个小时后,当柳天明从诊所离开时,身上的疲惫卸去了一半。
深深看了祈天河一眼,他撑伞离开。
祈天河目送客人下楼,职业笑容淡去,伸了个懒腰长松一口气:“今天的工作结束了。”
晚上可以去烧烤摊撸个串,好好休息一下。
一转身,电脑屏幕亮着幽茫,键盘前不知何时出现一只鹦鹉,爪子锋利无比,就和它此刻凌厉的目光一般。
“很开心?”
熟悉的声音让祈天河紧绷的神经微微松动了一些。
就是这道声音,一直在蛊惑自己进游戏。
鹦鹉:“我看网上说,一个男人如果恋爱数年都不结婚,那他基本不会结婚……同理,这种态度可以放在任何一件事上,譬如你每次都说再等等,我这一等就是四年。”
祈天河平静回应:“过去四年里,我一直在认真考虑要不要进游戏,否则为什么不明确拒绝你?”
鹦鹉一语道破:“身份,你需要准玩家的身份。”
闻言祈天河面色微变,不错,他就是靠着这点通过暗示性的词汇吸引别人到自己的诊所。否则一个新开的心理诊所,任凭业务素质再高,自持身份的大人物也不会多看一眼。
只有玩家间才能交流游戏,而他勉强算是准玩家,成功借了游戏的东风,引来不少贵客。
调整了一下情绪,祈天河面带微笑:“真正的原因是我已经习惯了你的存在,对我来说,你是可以交流的朋友。”
鹦鹉锋利的爪子动了动,幽光下透出冰冷的光泽:“不,这些年你从未停止过在我身上套取游戏信息……和白嫖无异。”
气氛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祈天河坐在转椅上,凝视鹦鹉的黑豆眼,就像是在做人与人之间的平等交流:“正如你所说,我套取的是游戏的信息,不是你的。”
鹦鹉瞳孔微缩。
祈天河:“肯定有玩家拒绝过游戏抛出的橄榄枝,但我相信,游戏神通广大,相应措施不会少。像你这样,仅仅因为被拒绝而留在我身边,多半是有别的原因。”
鹦鹉不说话了。
沉默中,祈天河偏过头看向窗外,主动结束不愉快的探讨点,话锋一转说:“刚刚那位客户有些奇怪。”
诊所开业来,时不时就会出现一两个玩家想要和他畅聊关于游戏的话题,不过每次都被祈天河轻描淡写地转移注意力。
今天这个人明明也是玩家,聊天话题却莫名其妙。
大雨滂沱。
黑色轿车旁瘦高男子撑伞等待,待柳天明走来时连忙迎上去,为他开车门。
瘦高男子负责开车,路上问:“他同意了么?”
柳天明薄唇一抿,给人以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稍顷才说:“哪有这么容易。”
一切都要从一年前说起。
那时一个疯子进入游戏,善于利用游戏规则掀起腥风血雨。一个新人如此强势杀入游戏,身上携带超一流道具,明显不合常理,后来真相浮出水面,对方是通关后重回游戏。
瘦高男子也在这人身上载过一回,咬牙切齿道:“这是我头一次痛恨游戏禁止玩家自相残杀。”
一个疯子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偏偏没多久他便以狠辣的作风吸引了一群不择手段的人组成阵营,在游戏中以害人为乐。
柳天明淡淡道:“会玩弄规则也是一种本事。”
即便令人鄙视,同样不能忽视对方的厉害之处。
何况,这个世界似乎处处讲究平衡。
就在无数玩家头疼如何对付如雨后春笋般疯涨的邪恶组织时,几个月前,祈天河因为新开的诊所闯入大众视野。祈家自数年前度过破产危机后顺风顺水,回顾祈天河的过往经历以及心理诊所的暗示性词汇,都在表明他也是一名玩家。
然而纵观诊所开业后的营业日期,老板作息十分有规律,不存在无故歇业的情况,完全不像一般玩家会无故消失几天。
祈天河本人似乎也有着特殊的能力,可以帮助人迅速进入放松状态,再严重的心理疾病都能在他这里得改善。
所以有很多人猜测,祈天河同样是顺利从游戏中抽身的人,柳天明也是因此起了心思,想说服他重新回游戏,成为对抗那个疯子的一股力量。
瘦高男子叹道:“除了恶魔,谁愿意重回地狱?”
柳天明面色冷酷:“游戏虽然现在限制玩家自相残杀,不代表将来也会。我收到消息,那个疯子真正的目的是想要掌控游戏,改写规则。”
瘦高男子心下一紧,握住方向盘的手微微用力。
掌控……游戏么?
一般人谁敢打这种主意。
雨水淅淅沥沥落在车窗上,柳天明的声音很平静,说出的事实却很残酷:“祈天河早就被盯上了,即使再不情愿,他迟早要站队。”
祈天河心理学能力十分出众,但绝对想不到有人在对自己进行这种脱离实际的脑补。
事实是,安稳度过破产危机全仗着有个能力出众的好爹,所谓的顺风顺水,只能说借了游戏的东风专业选得好;至于别人从他诊所出来感觉到轻松更是再正常不过,这么多年专业又不是白学的!
祈天河耐心做着心理辅导的工作,踏踏实实过人生,这样的状态下,日子一天又一天过去。
“财富,寿命,权利……只要参加这款游戏并获得胜利,你就能从中任意挑选一项。”
熟悉的声音传来,不过这一次,语气森然而渗人。
祈天河条件反射想要拒绝,话到嘴边突然顿住。
每次引诱自己成为玩家时,都是处在命运的转折点。上次是祈家的破产危机,这次又是什么?
最新的体检报告很正常,事业也在上升期。
……寿命。
回顾一圈后祈天河心下一紧,觉得只有这条可以大做文章。
身体健康并不代表长寿,这世上存在着数不清的意外和危险,最近一段时间,他总觉得有人在暗中跟踪自己。
想到这里,祈天河突然改变主意:“我参加。”
闻言鹦鹉身上的冷意要淡去一些。
祈天河正色道:“是不是有人想害我?”
鹦鹉没回应。
祈天河凑近了一些:“其实你还是挺关心我的,否则没必要让我选,早就去找下家了。”
鹦鹉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化作光团消失。
半个月后,又一次为柳天明做完心理疏导,祈天河歉意地表示下周要歇业几天。
柳天明微怔后突然笑了。
被这位常年身居高位,突然露出一脸慈母笑的儒雅男子注视,祈天河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好不容易送走贵客,他特地在诊所门口挂了一张告示,注明下周休息。
画面被隐藏在暗处的人拍下,仅仅用了几秒钟,消息便传送出去。
画室。
因为没有好好打理,这里的一切显得潮湿阴冷。
“没有找到任何关于祈天河在游戏里的信息。”
“应该是跟您一样,过往下副本的经历被游戏抹除。”
正在听汇报的男人一副病恹恹的状态,半阖着眼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手下人小心试探着:“其实如果您开出条件,说不定能让对方反水。”
男人望着祈天河挂告示的照片,眼神幽深:“一山不容二虎。”
他一直认为有能力从游戏中脱困的只有自己,想不到又冒出来一个,而有能力的人是不会一直甘于在别人手底下讨生活的。
随手把手机扔到一边,男人唇边的笑容很冷:“我倒要看看,这个人有什么能耐。”
自负不代表自大,男人很快有了决策:“去通知下面人,不惜一切代价收购道具,同时提高报酬,吸引更多玩家加入我们。”
风波一浪接着一浪打来,游戏内部一时暗流涌动,不少玩家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打听之下才知道,近期这些大规模的动作,全都是因为一个人……一个据说能和疯子对抗的存在,他就要回来了!
柳天明三顾茅庐,成功拉拢到满级大佬出山,为的就是对抗游戏里令人闻风丧胆的邪恶组织。
同一时间。
在完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套上‘正道光芒’头衔的四年准玩家祈天河,正像海绵一样源源不断接收鹦鹉的教导,熬夜补习做菜鸟攻略。
“我说的话你都记清楚没有?”鹦鹉十分严肃。
祈天河点头:“活命的诀窍是首先不能暴露你的存在。”
他并不知道鹦鹉的来历,不过这样的智慧型生命体,显然不可能是玩家标配。
鹦鹉不置可否:“还有最重要的一条……”
祈天河:“我懂。学会苟,作为新人,一定不要逞能,逞能就是牺牲!”
只有无限降低存在感,猥琐发育,才能更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