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浪漫青春 每次醒来都为反派背了锅[综穿]

178、梁祝(六)

  谢琰本身便是习武之人, 知道武人习惯,便离远了些, “文才习武?不错。不错。陈郡谢瑗度, 诚邀杭州文才入我军营,如何?”

  “今日不过相见一面,谢兄言此尚早。”

  他并未接受, 倒让谢琰好胜心大起。他父亲谢安当初也婉拒了朝廷多次邀请, 世人言说“安石不肯出,将如苍生何”。后来出仕,果然稳定了朝廷局势。谢琰一直觉得, 唯有有才之人才能有资本有多个选择, 而不忧心拒绝他人。同样, 对于贤才,无论何人都当礼遇有加。

  堂姐看人,一向准确。说是大才, 则文才必有大才。文才年纪轻轻,却有忠君报国收复失地之志,卜一问他, 回答时神色毫无迟疑, 对晋兵将之短显然熟络于心。世人常有志,有志而无行,可是文才不仅有志,而且愿为此付出,习武修文。深谙晋军营优劣之处。谢琰以为, 父亲谢安所欣赏聪慧果决莫过于此。

  如此看来,堂姐一时兴起来此读书,父亲将他派来照顾堂姐这一行也不算无趣了。

  翌日清晨,天色方亮。

  姜晨果断起身,即便不看,也知自己神色免不得苍白。

  虽然向来便是浅眠,但至少还是独自休息。骤然身边多了陌生之人,昨晚他当真连闭眼都觉得有些痛苦了。即便明确对方毫无杀气,却也戒备了一夜,根本升不起任何睡意。

  他本还以为自己无论何种环境都可视之如常。

  他还无法习惯。

  他本就无法习惯。前成百上千万年,他都是如此过来。如今,又如何一夕习惯另外的习惯。

  尼山书院?二人同宿?

  恐怕一切都真的只是为梁祝二人的深情厚谊作牵线之物……

  晨起钟声响了五下时,谢琰毫无预兆坐起来,眼睛都不睁神游一般的穿衣洗脸。

  等到他端着木盆经过姜晨去外面打水时,姜晨看了看他的眼睛,还是闭着的,当即无言,“……”

  谢琰踩了门槛,姜晨见他此般态度,心中有数了,不轻不重一句,“谢兄,辰时了。”

  仅仅五个字,谢琰唰的瞪开眼睛,从迷糊中完全清醒,一脸恐惧转头问,“辰时?!文才,你莫要唬我?”

  姜晨拿起书卷,起身一副欲要离开之态,语气平静,完全听不出真假,“谢兄,辰时初了。”

  谢琰:“!”他踏出门半步,转头对着姜晨恳求道,“马兄,文才兄,你稍等我一下,琰马上就好。”

  姜晨点了点头,“嗯。”

  谢琰:“大恩不言谢。”只要堂姐不是见到他最后一个人迟到便是!!!啊啊啊!

  过了会,谢琰脸上还带着水,随手拿手巾抹了抹脸,黑着眼圈端着盆进门来时,回头又看了看天色,无奈问,“文才,如今何时?”

  姜晨:“卯时初。”

  “……”

  “怎么?”

  “你方才所说,是辰时?”

  姜晨淡淡然,“是啊。”

  “……”

  “我听错了。”

  “……”你认真的?

  为何隐隐觉得,在被报复?

  无论如何,两人算是准点踏入课堂了。

  谢道韫见这两人时,谢琰还一脸痛苦的盯着姜晨。

  “谢封,你这是……”谢封是谢琰的小名。

  谢琰打起精神,答曰,“堂姐。昨夜我同文才贤弟背了国策,所以……”

  谢道韫瞬时了然,“原是马公子叫你起来的。”

  谢琰:“堂姐!”

  谢道韫笑了笑,一派温柔安慰他,“安心。我呢,是不会告诉叔父,说你今年来学习,第一日就起迟,还让同舍小你三岁的马公子叫你起床了。”

  谢琰:“……”堂姐你认真的?

  谢道韫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又加了一句,“保证也不会告诉大哥和诸位堂弟妹。”

  谢琰:为何觉得越说越不可信。

  姜晨终于开口解围,“卯时起,不迟。”

  谢琰点了点头,“不迟不迟。”

  谢道韫哼了声,对姜晨所言暗有皱眉,“谢封。你既有志,当知祖逖为复国闻鸡起舞,勤奋有加。近年堂弟一向习武练剑,文学疏漏。如今既已踏入书院,还是认真些为好,莫要荒废日子。”

  谢琰丧气了些,“堂姐教训的是。”

  姜晨瞥了一眼,全当对方在说家事,半个字也不往自己身上扯。

  谢道韫意味深长看了谢琰一眼,“今日乐课,习琴。谢封。”

  去年他这一门也就勉勉强强及格。

  谢琰果然倒吸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背囊,一看,果装有一本琴谱。

  这还是来书院之前谢道韫帮他理的。

  姜晨对此倒无他意。

  谢道韫回头环顾一二,疑道,“桓公子今日还未来?”

  姜晨闻言,略一思索,想起来这一届还有个桓伊。此人寡言中庸,一向淡泊,沉于乐声,无竞争之心。

  倒的确算是名人云集的一届学子了。

  史载,桓伊,东晋将领、名士、著名音乐家。晋书载桓伊“有武干,标悟简率”,历任大司马参军、淮南太守、历阳太守、督豫州之十二郡及扬州之江西五郡军事,升建威将军、历阳及淮南二郡太守等。曾与王徽之之间有桓伊三弄的佳话流传。

  王氏宗族倒少了几人。不过想来,王谢世家本就名门望族,理应言传身教,王羲之素有高名,族中子弟自不必来尼山书院求所谓仕途。谢氏有人,必是因谢道韫想来书院体验一二。

  谢道韫自幼才气远播,颇具林下之风,谢安对她十分看好,虽恨言道韫何不为男儿身,但是对这个侄女,也一向宠爱。如今此人十一还未及笄,来书院此事,虽人有微词,但终究也不能阻碍。

  姜晨指尖落在琴弦上,轻轻一拨,微微皱眉。桐木为身,梓木作底,若仅仅做一把书院学习用的琴,尚可。琴音略有瑕疵,自比不得当初他亲手所斫之琴。

  勉强可用。

  座后王子誉哼了一声,“不知会不会,就装模作样。”

  姜晨试了试音,无心对此回应。

  谢琰皱眉,对王子誉道,“行了。你的斤两自己不知么?去年春踏青曲水流觞本风雅之事,子野兄难得演奏,全被你败了兴致。今日还敢闹事!”

  王子誉悻悻不言。

  言至于此,位于话题中心的桓伊穿着蓝色学子服,规规矩矩带好发巾,走进来一本正经坐下。

  谢琰几步跑过去,“子野兄!子野兄!”

  桓伊抬起脸,不紧不慢回了一句,“瑗度有何要事?”

  谢琰正经道,“子野兄啊,那个……”

  桓伊低头看了看课本,“今日授琴。”

  谢琰笑了。

  桓伊越过谢琰看了眼谢道韫,收到了警告的目光,慢吞吞道:“瑗度,乐理没有难的。你认真背一背,考过笔试。至于作曲,音调不说,你和曲赋诗一首,就足够了。”

  谢琰低声恳切道,“子野兄啊?……”

  桓伊摇了摇头,悠悠拒绝,“瑗度平日可与我讨教一二。不过……测试,你还需自求多福。”

  谢琰扒住他的桌子,爆起一阵鬼哭狼嚎,“子野兄你竟对我如此残忍啊……这不像你!不像你啊!”

  谢道韫咳了咳,冷着脸警告道,“在外这般,不成体统。”

  谢琰立刻转移目标,“堂姐!堂姐!琰有一事相求!”

  “何事?”

  “今年若我不过,父亲问起,你要说不知。”

  “不可。”

  “堂姐,看在我陪你来书院的份上。”

  “你可以考过。”

  谢琰神色灰败,回到谢道韫身后坐下,一阵长吁短叹。“姐姐,你如此严苛,是学了母亲么?”谢琰的母亲相当厉害,决心不要谢安纳妾。

  谢道韫啪将琴谱拍在他桌上,笑道,“少者语长辈闲谈。”

  谢琰暗自拍自己一嘴巴,乖巧认错,“堂姐,我错了。”

  等到秦夫子进来,他已完全缩作一团,全不见昨日课中跃跃欲试的模样。

  “今日学习一曲凤求凰。凤求凰乃汉时琴曲。汉时司马相如作客临,与卓文君相识。二人情投意合,相如乃作琴曲凤求凰,向文君表明心意,曲辞曰,‘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故名,凤求凰。诸君且听,稍后对照琴谱练习,如有问题,可举手示意于我。”

  王子誉笑嘻嘻举手,“夫子夫子,学生有疑!”

  秦夫子见得是他,一脸头疼的表情,声音都放大了,“讲!”

  王子誉嬉皮笑脸看了看谢道韫,“学会了凤求凰,可就能求得心上人?凤求凰就真有如此奇效?若是学生学会,岂不是娇妻美妾在怀……”一向与王子誉关系不错的学子们顿时闻声大笑。

  秦夫子啪一拍书,气的胡子都翘起来,骂道,“竖子无礼!”

  谢琰白眼一翻,指桑骂槐道,“若要凰来,也得那人是凤才是。凤可求凰,没毛的野鸡可没这个本事。”

  可谓犀利了。

  谢道韫差点没忍住笑出来,板了板脸,看似解围实则压了王子誉的反驳,“瑗度,你坐。谢家之人,务必措辞有礼,叔父之前有所教导。夫子尚在授课,瑗度何必与微人计较。”提及当朝宰相谢安,王子誉脸色一青,收了反驳之心。

  谢琰点了点头,冷冷瞥了王子誉一眼,没有说话。

  秦夫子一阵头大,摆了摆手示意坐下,开始和稀泥,“王子誉,谢琰,都坐,都坐吧。”

  这一届学生来头都大,作为夫子的威严真是半点使不出来。回头还得告诉山长,赶紧把这些学生都打包送回家吧。

  还有这位谢姑娘,真的,女子之身,偏偏要来书院瞎掺和,山长还准许入学了。真是!真是的!

  这一遭下来,所弹凤求凰便难以称之为可绕梁三日的优秀琴曲了。

  秦夫子颤着手落下尾音,王子誉又悄悄插了一句,“这琴声还能打动卓文君?我要是去了,岂非能打动一百个卓文君?”

  秦夫子:“……”怒道,“弹!今日结课前,本夫子一个一个查验!”

  谢琰:“……”夫子你认真的?

  他扭头狠狠瞪了王子誉,心头火气暴涨。

  果到下课之前,众人勉勉强强弹完了一遍琴谱,谢道韫旧时修习,安然通过。等到桓伊之时,整个学堂都安静下来。事实上,学堂被考校过的之所以未走,就是等着桓伊奏曲而已。

  桓伊一向喜乐,又天资出众,令夫子都自愧不如。在场众学子,还没有人对他的乐理可置一词。

  姜晨在群声嘈杂中坐了近一上午,耳朵都隐隐有些发疼。

  桓伊琴音一起,众人立时安静。

  姜晨回头看了看,指法正确,音节齐全,只是偶有错漏,说明他的确是头一次学习凤求凰。

  看来如众人所言,是喜乐的天才。

  一曲罢,众人尽皆无言。

  良久,有人道,“好!”众人回神,纷鼓掌叫好。

  秦夫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最喜爱的学生,便是桓伊了。

  一番下来,姜晨倒成了最后一位。

  因为课程时辰缘故,众学子已走的零零散散。谢琰还抱着同舍情谊等在一边,避着夫子悄声道,“文才,你快弹!弹完了带你去吃饭!”

  姜晨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歉疚,“谢兄不必如此。书院的食物有限,谢兄且先去吧。”

  谢琰得意道,“无碍!文才放心,他们不敢不留!”

  秦夫子已走过来,姜晨对他点了点头,相当有礼的回道,“劳烦夫子了。”

  秦夫子听了一早上魔音的耳朵终于为这温温和和一句安定了些,正坐在姜晨面前,“嗯。开始吧。”

  弦动。铮然有声。

  秦夫子微怔,低头看他一眼。突然很想叫桓伊过来……

  谢琰也为此安静了些。

  桓伊本已走出了书堂,此刻听过一句,扭头握着腰间长笛,又跑了回去。

  若问有何特别,确然并无特别。的确是琴谱上明确标注的曲调,既未添加一分,也未减少一毫。

  但他这般流畅弹奏下来,无端令人感觉到空旷缥缈之意。

  流云出岫,凤鸣朝阳。萧萧木叶,潺潺流水。

  偏于清冷。曲调原本的相思缠绵之意不尽淋漓。秦夫子想。情有可原。马文才这年纪,大约还不懂得何为思慕。

  转音之处,前音不绝,后音又起。

  闻者心潮随之涌动,温如空谷幽兰,清如远山青岚。

  远不可及,又声声入耳。

  动人心魄。

  作者有话要说:竟然二更了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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