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菁暗惊之余便道不妙,急忙起身将她拽了回来,然则还是晚了一步,远处珠帘后面的梁太后已经眼尖的察觉了这里动静,抬眸看了过来。
“皇姐,你怎么了?”秦菁强行将秦薇按回座位上,手臂却突然被她反手用力扣住,那指甲几乎透过衣服扎进她的肉里。
“我——我——”秦薇挣扎着还想起身,但是被秦菁按的太紧又动不得,秦菁的狐疑的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她的目光散乱,落点亦不十分分明,秦菁只能粗略的分辨她注目不动的是大晏使臣齐聚的那几席。
付厉染今日并没有来,但是对面的所有人都神态自然,察觉不出丝毫异样,秦菁也分不清她到底是怎么了,不过看她这时的状态却是必须马上离席才好。
秦菁一手扶着她的手臂已经察觉到华服之下秦薇的身体在不受控制的颤抖,惊疑不定之下她忙是对灵歌使了个眼色:“灵歌,皇姐不胜酒力,你先扶她过去偏殿稍作休息!”
“是,公主!”灵歌会意不动声色的上前,刚好隔离了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视线。
梁太后也觉得秦薇脸色不对,担心之余又再问道:“荣安,长宁她你没事吧?”
秦菁生怕事情闹大,但见秦薇还在失神就在她手背上用力的握了握,轻声在她耳边提醒道:“皇姐?皇祖母在问你话呢!”
秦薇乍一回神,脸上表情还是一片茫然。
梁太后耐不住又问了一句:“长宁?你还好吧?”
“没!”秦薇这才如梦初醒,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慌乱,魂不守舍的再没了后话。
秦菁见状就进一步出来打圆场,刻意提高了声音关切道:“皇姐,你头还晕吗?要不我让灵歌先扶你下去休息片刻,喝碗醒酒汤醒一醒?”
秦薇听到她的声音,目光茫然移到她的脸上,但秦菁还是觉得她根本就没有听见自己说了什么。
只是事不宜迟,实在不是追究的时候,为了防止她当众失态,秦菁不敢再迟疑,不由分说就将她推给灵歌嘱咐道:“你先带皇姐下去,好好照顾她,本宫去跟皇祖母禀报了就来!”
“公主放心吧!”灵歌谨慎的点头,暗中施力半扶半拖着秦薇将她拉了出去,好在秦薇的神智一直溃散,并没有挣扎或者吵闹。
秦菁绕过身边的几个席位到上首的珠帘后头对梁太后简单的交代了几句暂时安抚下她,然后就借口跟着离席,径自出了殿外急急地就要往偏殿的方向去寻秦薇,不想刚下了台阶旁边的廊柱后头就款步走出一个人来——
赫然正是白奕!
方才殿里人多,她并未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出来的,此时不由的止了步子诧异道:“白奕?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白奕笑而不语,懒散的往身后的柱子上一靠,却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不用追了,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
秦菁一愣,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所指是秦薇,心下不禁狐疑:“怎么?”
白奕双手环胸靠在那根粗大的红漆柱子上,微微偏了脑袋轻声一笑,然后目光就越过她看向那身后的中央宫。
秦菁知道他肯定有话要说,就也扭头沿着白奕的目光看过去,那宫殿之内歌舞升平人声鼎沸,与外面的清净相较,仿佛是被一道门隔开的两个世界,觥筹交错间入目的是很多戴着面具虚假谈笑的面孔,明明有很多的人,可是仿若是能感知到他内心真实的想法一样,秦菁第一眼就觉得他是在看那樊泽。
说实话,无论是样貌还是气场,樊泽都不及付厉染的一半,但是那片纸醉金迷的灯影里,别人的寒暄或者笑脸或多或少都能辩出几分敷衍的意味,唯有他——
才是这市井当中最虔诚的信徒,随意而狂放,完全的融入期间。
秦菁的心里突然慢慢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像是有什么隐秘的真相触手可及,但是就差那么一点点一点点,还是让她琢磨不透。
她敛住呼吸,复又把目光移给白奕。
白奕抿抿唇,目光一直没有从樊泽身上移开,半晌才慢慢的开口吐出几个字:“他是纪云霄!”
白奕的声音极为肯定,不带一丝一毫的试探或者揣度。
秦菁倒抽一口凉气,愣了半晌还是不可置信的笑了一声:“纪云霄么?你说他是——这怎么可能!”
纪云霄是五洲纪家最后的血脉,纪家早年投奔大秦以后,他也算是土生土长的秦人,而樊泽则是大晏镇西大将军樊爵的嫡长子,大晏皇帝晏英的授业恩师,天子骄子,荣光无限!
这两个人,明明风马牛不相及,可是白奕的话,秦菁深信不疑。
因为转折突然,她的脑中甚至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但也是那一瞬她便马上想到了什么——
五洲纪家曾是大晏皇帝的家臣,但凡统治者大都疑心且排外,所以当年他那一脉奔赴大秦投诚以后,大秦皇帝虽然收留了他们却并未真的重用,一个世家大族不断的腐朽没落,直至到了纪云霄这里,他小小年纪在十一二岁的时候就已经被排挤出了云都,五湖四海的去游历,及至他二十岁那年返京,并且一鸣惊人在那年的殿试中夺了状元之魁。
这样一想,他孤身离京的十来年间的行踪却是无迹可寻的,再者他身上带有纪氏的族谱信物,是以顺理成章,从来没有人去追究过他那十年间的过往。
樊泽在大晏朝中的地位显贵非同一般,而且樊爵尚在,他的这个身份不可能是假的,反观当年,如果非要强说纪云霄和樊泽是同一个人的话……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当年游历归来的那个人,当年以状元之才折服天下文豪的那个人,当年让秦薇一见倾心终身不悔的那个人,其实根本就已经不是真正的纪云霄,而是——
樊泽!
也许是真正的纪云霄早已因为跋涉在穷山恶水之间而殒命,而这个樊泽取得了他的信物、顶替了他的身份,而他那样的身世背景,不惜背井离乡冠以他人之名那么久,其中也必定隐藏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