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人虽然跋扈张扬,但是分寸还是有些的,就是平时仗着公主的身份再怎么目中无人也有个限度,断不会真的去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来自寻死路。
偏偏就是她这个看似温良柔弱的女儿,怎么想都不可能对人存一分坏心的女儿,这个丫头,当真是疯了不成。
“难道她不该死吗?”秦宁凌厉的反驳,挺直了脊背对锦绣公主嘲讽一笑:“就因为她是皇室公主,她就能够为所欲为?母亲,你不是也自诩皇室血脉天之骄女吗?我们为什么要怕她?既然那日她能在中央宫当众对姝贵妃下杀手,那天死了多少人?凭什么天下人都可以死,就她不能?她的命难道就要比别人值钱吗?”
“你糊涂!”锦绣公主歇斯底里的怒斥一声,指尖颤抖指着跪伏在她脚下言辞振振的女儿,“就因为她狠,你狠不过人家又凭什么逞能?现在朝中的形势你看不到吗?新帝登基了,大秦的换了天了,她是什么人?是辅佐皇帝登基的功臣,说句不中听的,太后算什么,太皇太后又算什么?这后宫之中,普天之下,她就是一手遮天了你又能怎么样?你去惹她?说这样的狠话之前,你到底动不动脑子?她要你死,明天一个谋害皇嗣的罪名压下来,你死不要紧,咱们整个荆王府上下,就是抄家灭族给你陪葬也是听人家一句话的事——”
“够了,我不要听!”秦宁捂住耳朵大声打断锦绣公主的话,眼泪汹涌而下,“荆王府!荆王府!你心里就只有荆王府,要不是你心心念念的只想着荆王府,别让我跟晋哥哥在一起,我又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什么?你这是在指责我吗?”锦绣公主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咽了口唾沫,突然冷笑一声,“说到底还是你自己不争气,死活非要扒着苏晋阳不放,现在好了,弄了这么个残花败柳的身子,我看你还有什么脸面见他,鲁国公夫人肯定已经传了信函叫他回京了,这件事你瞒得住?”
提到苏晋阳,秦宁的脸色一白,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颓然坐在地上,眼泪淡了线的珠子般不住的往下落。
锦绣公主狠狠的呼出两口气,这才觉得心里压着的气散了些,挪回桌旁重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秦宁六神无主的在地上坐了会儿,紧跟着又是满脸泪痕的扑到她脚下去抱她的腿,哀求道:“母亲,母亲你帮帮我,你知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晋哥哥,我不能没有他,这件事不能让他知道,一定不能让他知道啊!”
“帮你?怎么帮?”锦绣公主斜睨她一眼,恨铁不成钢的瞪她一眼,“那些瞎了眼的奴才仆妇能处置的我哪样没给你设想周到,现在是国公夫人亲眼见了你的丑事,你让我怎办办?我能支使的了她,今天我就不用坐在这里和你生闷气了。”
秦宁眼睛一红,再次跌在地上,喃喃道,“怎么办?现在要怎么办?我不要他知道,一定不能让他知道。”
锦绣公主见她哭的伤心,发过脾气之后终于慢慢冷静下来,叹了口气道:“现在看来,只能我们先发制人了。”
“什么先发制人?”秦宁眼睛一亮,用力抹了把眼泪,眼光灼灼的盯着她。
“一会儿我备一份厚礼,你去见国公夫人!”锦绣公主道,“你多对她说些好话,就说是那奴才下了药抢占了你,国公夫人心疼你那个夫君是出了名的,到时候为了他的面子,没准可以压下这事儿不提。”
终究还是要把这事儿拿到台面上来说,秦宁心里一阵刺痛,祈求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正因为鲁国公夫人心疼苏晋阳,所有这件事十有八九她才更不会瞒着他,算来锦绣公主这一招的成事的几率实在没有多少。
“别的办法?好啊,你有别的办法那你告诉我!”锦绣公主冷嗤一声,口干舌燥的端起桌上那碗凉了的茶水垂眸吹了吹上面漂浮的茶叶。
秦宁心下一紧,急忙抬了抬手,但是手到一半,却是毫无预兆的骤然顿住,目光诡异而带了丝凛冽的狂喜静静的注视着她。
锦绣公主没有注意到女儿脸色这种奇异的光彩,以碗盖压着把那杯冷茶一饮而尽。
秦宁的目光闪了闪,突然带了种畅快淋漓的笑意。
锦绣公主骤然回头,察觉她这抹笑,眉头一皱刚要发作,突然觉得胸腹当中绞痛难耐,一股热血急速上涌。
“痛——”她捂着肚子,眉头的褶皱越来越深,伏在桌上冷汗直流,反应了好一会儿才似是有些明白,不可置信的瞪着被碰倒在桌上的那只空杯子,唇角慢慢溢出一丝紫黑色的浓稠血液。
秦宁跪在她身边,看着她趴在桌子上死不瞑目的母亲,唇角扯了扯,终于缓缓吐出几个字来,“母亲,我想过了,这个秘密如果想要守住,那么就只能让所有的知情人都去死,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可靠的!”
她笑了笑,缓缓从袖子里又掏出一粒青灰色的药丸,宝贝似的在手里端详。
桌上的那碗茶,本来是她为自己准备的,而这枚药丸——
却是事先预备了要给秦菁的!
“既然天意如此,不让我死,那就换你们去吧!”
七日后,锦绣公主发丧!
整个荆王府内外一片雪白肃杀之气,来往吊唁的马车从门口一路排到巷子外头。
荆王府这一代没有男嗣承袭,而秦宁作为锦绣公主唯一的女儿则要留在灵堂守灵,所以老王妃就从自家族里叫了两个晚辈过来,在门口帮着接待客人。
到底是个皇亲国戚出身的大户,荆王府眼看着现下里衰败,往来吊唁的达官贵人却也不少,一大早天刚亮,前来吊唁的客人和唁礼都开始流水般的往府里送。
秦宁一身素缟跪在灵前,神情哀婉,哭成了泪人儿,两只眼睛肿成了核桃。
围棺而坐二十余位高僧,连着唱经七日,为锦绣公主祈福超度。
以安国侯夫人吴氏为首的几位命妇,平日里和锦绣公主有些交情,进灵堂拜祭的时候见到孤零零跪在那里垂泪的秦宁,免不了要安慰几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