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着颜家狗急跳墙,对他来说并不是件好事情。
所以权衡之下他对颜家仍是用以怀柔政策,一方面安抚颜玮,一方面又顺着楚奕的意思重用颜璟轩,将他调派到楚越手下领兵授以实权。
他的原意是将颜璟轩调离翔阳,毕竟颜玮的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没有颜璟轩在他身边,回头等他百年之后,朝廷要将他手里那部分兵权收拢回来会容易很多。
可谁曾想今时今日颜璟轩骤然死在这里,还牵扯进这样一宗窃取军中机密的大案里头。
颜璟轩是颜玮唯一的嫡子,得知他的死讯,哪怕朝廷不追究,颜玮必反。
楚明帝沉默不语,他这一沉默,楚越却是突然懂了他的心思,慎重的开口道,“父皇,颜世子是儿臣挥下,这几年与儿臣驻守北疆,战功颇丰,有目共睹。今日之事,说他盗取北疆战报,儿臣就第一个觉得不可信,而且又没有得他亲口供认,儿臣并不觉得他会做下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是不是再查一查?”
“现在是死无对证,七殿下还想怎么查?”常文山冷笑一声,冷嘲热讽的反唇相讥,“难道人赃并获还不足以让殿下信服吗?还是因为颜世子是殿下部属,您便要偏私枉法为他开脱?”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所有的臣子都是父皇的臣子,常大学士才学渊博通达事理,这样的话从您口中说出来不太合适吧?”楚越斜睨他一眼冷冷说道。
这常文山在朝中一直保持这个中立的作风,但脾气古怪,有时候很有些文人的酸儒之气。
“老臣只是提醒殿下一句,不要自毁清誉罢了!”常文山甩袖,说着又对楚明帝弯身拜下,“陛下,今日之事疑窦重重,断不能如七殿下所言,草草了事,留下包藏祸心之人为害朝纲。”
“包藏祸心?”楚越眉毛一挑,目光就带了几分冷凝,“常大学士您该不会是指桑骂槐在暗指本王吧?既然你言明颜世子乃本王挥下,今日他牵扯到了这件案子里,本王这个为人主帅的替自己的部属陈情一二难道也不应该?非得要落井下石,让全军将士都寒了心方才是刚正不阿的表率吗?”
“老臣没有暗指谁,只是就事论事,七殿下不要胡乱扣帽子。”常文山冷哼一声,寸步不让,却不再与他强辩,转身直面楚明帝道,“陛下,微臣也是为了我朝的江山社稷着想,此事必须得要一个水落石出,微臣知道您体恤翔阳侯年迈,可是——”
“父皇!”常文山准备充分,正预备慷慨陈词,冷不让楚奕起身一让打断他的话,慢条斯理的接口道,“儿臣觉得常大学士言之有理,毕竟翔阳侯的年岁也大了,怕是经不起丧子之痛的打击,父皇体恤他,关于这颜世子的事,在查访清楚之前,是不是——”
他的前半句接了常文山的话茬,常文山一时反应不及并未阻拦,等到后面越听越不对劲,再想开口已经晚了。
“太子殿下?”常文山愕然张了张嘴,十分不能理解,一直水火不容的楚越和楚奕两人怎么会口风一致,站在了同一边。
他们似乎都没有追究颜玮和颜家的意思?
楚越却不奇怪,只因为他和楚奕都是从一开始就深知老爷子的想法的——
翔阳侯没了颜璟轩,后继无人,就等于断了后路了,要拿下他,已经不需要动用强兵镇压,只要等着就行。
想必当时楚明帝将颜璟轩送到北疆的战场上,也就未必不是存了让他马革裹尸的心思。
对曾经的有功之臣动了这样的心思,确乎不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楚明帝心里多了几分烦闷之意也就不想再谈,于是挥挥手道,“行了,今日这事儿实在是蹊跷,老六——”
这意思便是要楚奕去查了。
“父皇!”楚奕不慌不忙从容出声打断他,“儿臣大婚在即,而且这段时间刚好还有刑部的几个大案要查,难以分身。”
颜玮虽然强弩之末,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件事他不接还好,一旦接过来,难保有人不在背后煽风点火让颜玮记恨上他。
楚明帝犹豫了一下,楚奕不肯接,楚越和颜璟轩分属上下级的关系,为了避嫌而不可接,权衡之下还不等他开口,四皇子楚华已经接口道,“父皇,这大小是件案子,六弟大婚在即,的确不该去沾这晦气,可是这件事又牵扯到颜世子,七弟插手也不合适。老八眼见着也长成了,您倒不如借这个机会,让他历练历练,还是让他去查吧。”
大皇子和二皇子,等到楚奕的大婚仪式一完就要返回封地,所以涉及京中的案子不宜插手,那么在京的皇子当中,老六和老七既然都不合适,老爷子必定就要指给他来办。
但是这么个烫手的山芋,楚华也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接的,所以马上心思一转就抛给了楚临。
楚临游手好闲到了今天,突然兜头一张大网撒下来,嘴角抽搐之余整张脸都僵了,干笑道,“四哥你可别拿臣弟取笑了,臣弟是个什么货色父皇和哥哥们都心里有数,六哥大婚让我帮着招待招待客人还成,查案办差的事儿,我可干不了。”
楚明帝看了楚华一眼,楚华心里一急,急忙起身一抖袍子跪下去请罪道,“父皇,实在不是儿臣推脱,可是您忘了,这件事牵扯到了我母妃身上,儿臣实在是该避嫌的。”
他说的语气凄凉,像是对纪良妃涉案悲切关心的紧。
但他在这个时候把自己摘出来的本身就已经表明了一种态度——
他要明哲保身。
如果他真要为纪良妃开脱,就会应承下来这件事,作为主审,总归是有办法可想的。
楚明帝闻言,目光有意无意的又在他身上转了转。
楚华垂着头,虽然没有与他正面对视,却仍然还是如芒在背,手心里都隐隐的有些汗湿。
楚临同样是急的一头汗,可是人人都有机会撇清关系,只有他除了自贬自谦的话,也没有合适的借口可以推脱,此时才忍不住的暗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