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姑娘听说院外守着的婆子和护院,不过嗤之以鼻,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丝毫没放在心上。
莲吟却担忧道:“姑娘不如跟段老夫人认个错,便不会继续禁足了。”
“让我认错?为什么?”章姑娘冷哼一声,漫不经心道:“明明是我要教训院子里的狐媚子,偏偏夫君冲过来替那丫鬟挡了几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段秋叶要英雄救美,最后弄得自己伤了,反倒赖在她的头上,段家简直欺人太甚!
章家跟段府联姻,段家不感恩戴德就算了,事前也没把院子里的狐媚子清理一番,章姑娘不得不不自己动手,到头来还是她的错了?
这番颠倒是非的话,叫莲吟哑口无言。她算是明白了,自家姑娘压根没觉得错了,反倒觉得段府是无理取闹。
如此,莲吟也懒得再劝,说得多了,遭罪的反而是自己,何必呢!
“段小公子的伤势不重,有御医送来的上好伤药,将养一段时日就能好起来。”她不得不庆幸,章姑娘动手还是有分寸的,没往要害下手,不然段秋叶如今就不止是皮外伤那么简单了。
章姑娘不在意地点点头,她下手心里有数,反正段秋叶是肯定死不了的。如今躺在床榻上养伤,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装出奄奄一息的模样,好叫外人看着,心里说自己的不是。
不然只是几鞭子,用得着大张旗鼓去宫里请御医到段府来吗?
不知情的,还以为段秋叶不是被鞭子抽了,而是被刺了几刀,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
段秋叶第二天醒来,只觉得浑身都疼,白着脸抬头,就见一个小厮满脸惊喜,很快把段夫人给请了过来。
段夫人一进来,眼圈顿时就红了,泪珠儿就要落下,抓住他的手道:“我儿,你终于醒来了。再不醒,我少不得又要派人去侯府,好用侯爷的帖子去把御医再从宫里请过来。”
“孩儿没事,让母亲担心了。”段秋叶勉强挤出一点笑来,虚弱地开口:“母亲,章姑娘怎么样了?”
段夫人的脸色难看了不少,冷冷地道:“还能如何,章大人亲自登门来道歉,又许诺把国子监的名额留给你,老爷也只能就此善罢甘休。不过你放心,那丫头再怎么厉害,我必然帮着你把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进了我段家,可不能继续纵着她了。”
章家怎么宠着女儿,她是管不着。但是章姑娘既然嫁到段府来,段夫人就绝不会允许这丫头继续胡闹,没把段家放在眼内。
听说段夫人没对章姑娘动手,段老爷还把此事无声无息地摆平了,段秋叶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仿佛早就预料得到,却也松了口气。
章姑娘的厉害,他是亲自体会得到了,自然不想让段夫人去招惹这个母夜叉,连忙劝道:“母亲何必跟她计较,章姑娘被家里宠坏了,脾性暴躁,当时也是一时之气,以为院子里皆是孩儿的侍妾,才会发了一通邪火,事后必然是后悔的。”
段夫人扯了扯嘴角,想到阮嬷嬷来禀,章家那丫头在昊夜苑里住得舒服,吃得不少,还要厨房送点心,夜里早早就睡下,哪里像是后悔的?
这过得比她还惬意,才叫段夫人恨得不行。
难不成对伤了段秋叶这事,章家的丫头不悔过就算了,还当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她不由埋怨章家究竟怎么养女儿的,居然养出这么个铁石心肠,又心思歹毒的丫头来!
“行了,不提那丫头,你好好养伤,别的事就甭管了。”段夫人拍了拍他的手背,心疼段秋叶面无血色的样子:“厨房里炖了参汤,御医说不能多喝,你稍微喝上几口,再用些好克化的白粥。”
段秋叶点头应了,被小厮慢慢扶着起身,吞下半碗白粥,喝了两口参汤,便摇头,再也吃不下了。
“母亲,孩儿这伤什么时候才能好?”
“御医说了,起码得一个月。”段夫人见他脸色微变,不由奇怪道:“怎么,可是哪里疼了?”
段秋叶摇头,满脸惋惜道:“昨天大姐和姐夫过来,姐夫提起后天带孩儿去拜见曾大家。”
有言羽霖的引荐,他以后的仕途只会事半功倍。
只可惜,这番好事却被章姑娘亲手毁了。
段秋叶满心懊恼,实在不忍心错过:“母亲,可是能问郎中要几个止疼的汤药?”
段夫人大吃一惊,急忙劝道:“我儿可不能乱来,御医都说了,你必须好好歇息。伤口不小,若是随意走动,很可能让伤口再次裂开。到时候留下疤痕,可就不好了。”
他摇摇头,明显下定了决心道:“母亲,能被引荐到曾大家的跟前,是难得的机会,孩儿不想就这么放弃。”
段夫人左右为难,回去找段老爷提起此事,后者却摸着胡子赞同道:“儿子有出息,你又何必拦着?言公子愿意引荐,那是再好不过了。等红叶伤势好了进了国子监,可直接拜曾大家为师,又或是能被他介绍给其他名师,实在是一桩好事。”
段夫人却忧心忡忡道:“红叶的伤势不轻,就这么出门会不会出事?”
还是跟着言羽霖出门,这位侯府的长公子身子单薄,少不得有段春盈在身边跟着。想到这里,她更是担忧。
“言公子素来言出必行,夫人未免想得太多了。”段老爷摆摆手,又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生人。红叶有这个决心很好,这才是我段家男子该有的气概。若是夫人不放心,点几个细心的小厮跟着,又或是挑一个药童,要是伤口疼了,还能就近抹药。”
段老爷这般说,段夫人也只好应下。她回去亲自挑了两个细心又机灵的小厮在段秋叶身边伺候,又在外头选了一个药童跟着,还把几人叫到跟前来敲打了一番。
忙忙碌碌的,直到长平侯府的马车停在大门外,段夫人依旧不放心,让小厮扶着段秋叶,看着他满脸苍白,心疼道:“若是有什么不对,只管歇着,可不能勉强了自己。”
段秋叶应下,慢吞吞走到马车前,见帘子打起,笑着拱手道:“有劳姐夫久等了,见过大姐。”
他知道段春盈必然会跟着来照顾言羽霖,并没有多少意外的神色。
段春盈看向段秋叶的目光颇为复杂,她回到段府的时日并不长,与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想到刚才出门的时候,言羽霖笃定段秋叶必然会一起前往,她还感觉诧异。
毕竟段秋叶的伤势不轻,为了能见曾大家,难不成要让人抬过去吗?
如今看来,段秋叶应该是服用了止疼的麻沸散,被人搀扶着,面白如纸,三步一喘气,依旧没放弃这次的机会。
段春盈心下冷笑,段秋叶的面容与段夫人有三分相似,只是这性子却跟段老爷像足了十成十。
为了能得到想要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在所不惜。
小厮扶着段秋叶上了马车,后者额上满是汗珠,即便服用了麻沸散,依旧浑身无力,伤口隐隐作痛。
言羽霖看着他狼狈又难受的模样,关切地道:“离曾府尚有小半个时辰,段弟稍微闭目歇息吧。”
段秋叶抬起手作揖,满怀歉意道:“该是愚弟的错,给姐夫添麻烦了。”
“都是一家人,何必这般生分?只是我以为段弟伤得不轻,理应在府里养伤。如今跟着我出门,段大人可是允了的?”
闻言,段秋叶摆摆手道:“既然答应了姐夫,愚弟又怎能食言?能够拜见曾大家,是愚弟三生有幸,就算不能走,爬也得爬过去才是。”
段春盈忍不住抿唇一笑:“弟弟倒是能吃苦,母亲知道了,怕是要心疼的。”
“男子汉大丈夫,这点苦头还是能忍得下的。”段秋叶勉强笑笑,想到自己一身伤是拜章姑娘所赐,心里就颇为不是滋味。
娶妻当娶贤,可惜他娶了个泼辣心狠的,章家即便是一大助力,章姑娘少不得会拖累自己几分。
所以段秋叶迫不及待能够尽快爬上去,只要高高在上,章家有所顾忌,章姑娘就不敢再恣意妄为,那时候就算休了章家的姑娘,章家恐怕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思及此,他袖中的双手握成拳,双眸里满是期待。
只要能在曾大家面前露面,得了他的赏识,自己就算是因祸得福了!
侯府的马车虽说足够稳当,依旧有些颠簸。段秋叶倚在软垫上,依旧被颠得呲牙咧嘴,等马车停下的时候,脸色更加惨白,实在吓人。
曾家门房看到段秋叶,隐约猜出他的身份,颇为无语。既然伤了,就该在府里好好养伤,跑到别人家门口来吓人做什么?
尤其曾大家这是请了几个朋友和学生来小聚,众人欢欢喜喜的,中间多了段秋叶这么个面色苍白的伤患,叫人如何能痛快地吟诗喝酒?
门房恭谨地行礼道:“言公子,老爷有请。这位段公子,可是要请郎中过来瞧瞧?”
没等言羽霖搭话,段秋叶连忙摆手道:“郎中就不必了,有劳带路。”
门房挑了挑眉,看着段秋叶被小厮扶着,一走两晃,三步一喘,他还真担心这位段家公子没走到花厅,就该疼得晕过去,若是如此坏了自家老爷的兴致,自家就得受罪了,不由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言羽霖。
言羽霖苦笑着摇摇头道:“就依了段弟的,先生小聚,请郎中来未免扫兴得很。”
有他发话,门房自然应下。只是瞥见言羽霖嘴角的苦笑,他不由多想。这次曾大家邀请的是言羽霖,身边却多了一个段秋叶,难道是这位段小公子闹着跟来的?
段家大姑娘被养在外头的庄子,这可不是什么稀奇事,按理说跟家里同父异母的姊妹兄弟肯定不怎么亲近,未必会替段秋叶求情。
那么,段秋叶或许是仗着大姐嫁到侯府,叫言羽霖这个姐夫不得不答应?
不过打了个照面,门房就对段秋叶没什么好印象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