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冬雪闻言,只笑道:“二姐姐这般漂亮,女儿们跟娘亲年轻时一模一样,要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可不就是简简单单的事?娘亲想想爹爹的同僚,总有不错的青年才俊。”
段夫人被她哄得笑了,点了点段冬雪的鼻子:“你这张小嘴,真是跟抹了蜜一样。”
不过段冬雪说得也有理,与其急吼吼找一些不熟悉的人家,倒不如琢磨段老爷的同僚或者上峰是否有合适的人选。
夜里,她跟段老爷提起,谁知道段老爷摸着胡子,倒是想到了一个人:“夫人可记得,上峰的外侄,那位孙将军?”
“孙将军?”段夫人哪里能不记得,说是外侄,其实出了五服,没多少血缘关系了。若非这小子争气,年纪轻轻就当了小兵,一路杀了过去,最后跟着昌老将军吃了一回大胜仗。
皇上高兴,就赏了他一个三品将军的职位,如今战事熄了,闲散在家,的确是个夫婿的好人选。
只是段夫人不免担忧,迟疑道:“据闻这孙将军身高八尺,孔武有力,大字不识,二丫头跟着他,怕是要委屈的。”
“委屈?三品将军还委屈她了?”段老爷冷哼一声,不以为然道:“孙将军在皇上面前露了脸,年纪又轻,昌将军老当益壮,三五年后却不可能再出征了,这差事可不就要落在孙将军的身上?只要他再赢上一场漂亮的胜仗,就是一品将军也是能当的。到时候,二丫头可不就是一品将军的夫人了?”
光是想想,段夫人就不由心动,却又叹道:“上战场,虽说功勋来得容易,却是用小命拼回来的。老爷,刀枪无眼,要是孙将军出了什么意外,叫二丫头可怎么办?”
嫁给一个上战场的将军,跟嫁给长平侯的短命鬼又有什么区别?
“妇人之见,多少人盼着自家夫君能飞黄腾达,年纪轻轻就成了三品,不用性命去拼,怎么可能?就是说句不好听的,孙将军真的在战场上没了,皇上只会大大嘉奖,必然会补偿二丫头,让她下半辈子都在锦衣玉食中度过,哪里能受一点委屈?”
段夫人听得有些心寒,总归是自家女儿,却要送去嫁给一个随时可能丢命的武夫。她叹了口气,却明白段老爷的话也是对的。
段夏荷嫁得越好,以后对段秋叶只会如虎添翼。
究竟是心疼段夏荷,还是盼着段秋叶能够平步青云,手心手背都是肉,对她来说不免有些挣扎。
但是到头来,天秤到底偏向了段秋叶。
毕竟妇道人家,丈夫还在,就依靠丈夫。等儿子大了,可不就是依靠这个儿子能成才吗?
段夫人心想,到底还是要委屈段夏荷,以后少不得要对她好一些。
珑翠苑的烛灯久久未曾熄灭,段冬雪面无表情地盯着那簇火苗,直到连蕊挑起帘子进来,低声禀报道:“三姑娘,成了。”
段冬雪并没有多少意外的神色,显然尽在意料之中,微微颔首道:“爹爹万事以段家为重,就算我和二姐姐再受宠,也要放在后头。”
连蕊不敢接话,低头站在她的身边。
感叹了两句,段冬雪也不知道该感到心寒,还是该高兴事情随她的意思走,不由自嘲道:“二姐姐算计了我,我又算计了她,最后受益的却只有爹爹和哥哥了,我倒是有些不甘心。”
不管段夏荷嫁去沈家,还是如今嫁到孙家去,到头来段老爷是只赚不赔,段秋叶也有两个强大的姻亲。
最后吃亏的,不就只有她们两姊妹吗?
不过段夏荷这一手,段冬雪是绝不能咽下这口气的,说什么都要反将一军。二姐姐不是不想嫁到沈家,推到自己身上吗?
那么段冬雪就给这个姐姐找个更好的人家,她过得不好,又怎能让段夏荷过得好呢?
如今木已成舟,就算段冬雪怎么跟段老爷哭诉是段夏荷动的手脚,也不能改变她要嫁给沈远的事实。
这样的话,倒不如顺着段夫人的意思,给段夏荷物色别的夫家,而且尽早定下来才是。
段冬雪被连蕊伺候着躺在榻上,忽然问道:“初珍的伤势如何了,能起来走动了吗?”
连蕊给她掖被子的手微微一顿,很快若无其事地禀报道:“回三姑娘,初珍已经大号了,大姑娘送的是上等的伤药,她已经能扶着墙壁走上一刻钟。只是尚未完全痊愈,走得久了,依旧有些疼,怕是暂时还不能伺候姑娘了。”
听出了她的意思,段冬雪挑眉瞥了连蕊一眼:“你也别话中藏话,我是喜欢用着初珍,你也不差。以后你们是我的左膀右臂,若是互相撕咬,可不是便宜了别人,又没能办好差事?”
连蕊低着头,连连告罪道:“三姑娘,奴婢错了。”
“你是错了,初珍在明,你却在暗,谁也碍不着谁。若是你心里有不平,不愿意让初珍回来,那么我也只好物色别的丫鬟再办差了。反正珑翠苑里能用的丫鬟也不少,不是非要你不可。”
段冬雪这话却是说得有些重了,吓得连蕊面色苍白,跪在榻前,颤声道:“三姑娘,奴婢该死,以后绝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
“也罢,就给你一次机会,却是最后一次,你记住了。”说完,段冬雪也有些倦了,闭上眼很快就睡了过去。
连蕊松了口气,轻手轻脚把烛灯熄了,这才退出了房间。
想到段冬雪刚才的话,她还有些心有余悸。以前只是在二等丫鬟的位置,兢兢业业盼着能当一等丫鬟,好做段冬雪跟前的大红人。
如今初珍被打伤而休养,她才有了这样的机会,若是没能握住,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思及此,连蕊觉得她跟初珍的确该好好相处。不然彼此之间有了嫌隙,以后办起差事来可不就是束手束脚的?
想到这里,她便抬脚去后院,打算敲打敲打后来到初珍身边伺候的小丫鬟,可不能慢待了初珍。
段春盈打听到段老爷有意把段夏荷许配给孙将军的事,跟严嬷嬷提了提,后者却沉默了下来。
红盏有些疑惑,问道:“严嬷嬷难道见过这位孙将军,真是八尺高,又相貌丑陋?”
“非也,孙将军相貌堂堂,若非腰上戴着佩剑,就跟书生一样瘦削。尤其喜欢笑,每次进宫对宫女们都是笑脸盈盈的。”严嬷嬷说着,有些欲言又止。
段春盈瞧出来了,叹道:“这里也没外人,嬷嬷捡着能说的,给我们透露一二?”
绿岚点头,亲自给严嬷嬷泡了一杯花茶,推到她跟前去:“嬷嬷就给我们说说,孙将军在边疆大胜,据说上京的时候一路不知道多少百姓跪拜,黑压压的一片。身下是汗血宝马,又是战功赫赫,不知道是多少大家闺秀心目中的英雄来着。”
她瞥了段春盈一眼,又捂着嘴笑道:“当然,大姑娘对孙将军可没什么好印象。听说有一回孙将军在京中的市集纵马,险些撞到人了。”
段春盈点头,这是两只麻雀闲聊的时候提起的,她也就在磐石山庄闷着的时候听了一耳朵,对孙将军此人实在没什么好印象。
严嬷嬷叹了口气,摇头道:“这位将军的确战功赫赫,只是性子暴躁,偶尔会大发雷霆。老奴也是偶然碰见了一回,如今还心有余悸。”
知道她是不好透露,必然是在宫中所见之事。能让严嬷嬷如此忌惮,这位孙将军恐怕真不是什么好人。
“二姑娘嫁去孙家,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绿岚接了话头:“段老爷有意找几个厉害的姻亲,未曾成亲的孙将军是最好的人选。三品大将军,家里甚至没有妻妾,更别提是庶子庶女了,如今被皇上召回京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征了,只怕是想尽快把亲事定下来。”
红盏撇撇嘴道:“老爷费尽心思,大姑娘嫁去长平侯府,二姑娘嫁给孙将军,三姑娘跟着沈家。尽得好处,可不就是便宜了段老爷和大少爷吗?”
段春盈瞥了她一眼,无奈道:“你这丫头,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出口。”
红盏捂着嘴,眨眨眼,讨好道:“姑娘不是说这里都不是外人,奴婢才敢这般肆无忌惮。”
她又怯生生地瞅着严嬷嬷,后者想要呵斥两句,到底还是缓和了语气:“老奴说句大不敬的话,红盏说的,的确是事实。”
段老爷为了光宗耀祖,实在是费尽心思,养的三个女儿可都是手里最好的筹码。前面两位姑娘上好,三姑娘却要嫁到商户去。
以后段夫人出门,也不知道要被多少人暗地里笑话的。
“爹爹打的一手好算盘,事情却未必如他所愿。”段春盈摇摇头,想到沈家虽说只有沈远一个嫡子,但是侍妾却是不少的。
沈老爷正当壮年,没那么快让沈远继承家业。后院的侍妾若是以后生下庶子,谁知道会不会就得了沈老爷的欢心,分了家业?
都说人年纪越老,越是糊涂。被跟前的庶子和年轻侍妾哄得高高兴兴,沈远和沈夫人又远在京中,谁知道回去会是怎么回事?
“说起来,沈夫人恐怕要在京中多住些时日。三妹妹的亲事落在后头,估计要拖上一拖。”
段春盈的话,绿岚从来都是信服的。
红盏倒是好奇道:“难不成沈家还要在段府继续住上几个月,这脸皮够厚的。”
段春盈笑笑,可不是厚脸皮了?
只是沈远为了避祸才上京来,如今风头尚未过去,哪里敢早早回南方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