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春盈琢磨着,除了清辉阁,墨韵居得让麻雀们好好盯着院内的下人,看看究竟都是谁派来的眼线才好,免得着了别人的道。
严嬷嬷忽然对她使了眼色,段春盈趁着言羽霖没留神,悄悄出了去,听严嬷嬷说道:“姑爷和少夫人前脚一走,后脚祁嬷嬷就带着两个婆子进来,收走了床榻上的元帕。”
段春盈面色微红,很快又皱眉道:“夫人明知道夫君的身子不能行事,还特意让祁嬷嬷过来,究竟是什么用心?”
严嬷嬷的声音更轻了:“眼见为实,恐怕让祁嬷嬷走一遭,亲眼看见元帕依旧干干净净,这才放心了。”
毕竟言羽霖没有子嗣,就算长平侯不幸去世,他继承了爵位,也没几年好活。以后死了,继承的就是底下两个弟弟了。
若果这一两年言羽霖有了儿子,那就不一样了。
侯夫人绝不会让这样的意外发生,自然让祁嬷嬷盯紧了。
段春盈嗤笑:“我怀疑夫君的身子骨未必真是这般孱弱,不过夫人的用心够明显了,夫君或许心里是明白的。”
于是,言羽霖将计就计,装出虚弱的模样来。
只是就连她在身边打量了两天,也不能确定,言羽霖是不是真的装出来,毕竟实在没有丁点的破绽。
“如今祁嬷嬷进了墨韵居,少不得要严嬷嬷多操劳,把人盯住了。”她不信祁嬷嬷真是侯夫人派来帮把手,指不定就是放在明面上的眼线。
加上可以有意无意约束段春盈,把手伸进墨韵居来,真是一石二鸟。
段春盈颇为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就听红盏说祁嬷嬷过来了:“真是提起她,她就来了。”
她伸手揉了揉脸,换上一张笑脸这才出了去:“祁嬷嬷可来了,再不来,我可就要让绿岚出去瞧瞧的。”
祁嬷嬷满脸受宠若惊,行礼道:“少夫人,老奴可当不得。”
“嬷嬷是夫人跟前的大红人,怎么就当不得了?就是我亲自出来迎接,也是应该的。”段春盈笑吟吟的,仿佛十分欢迎她到墨韵居来:“我刚进府,院子里的下人尚未熟悉,恰好嬷嬷来了,不妨跟我来认认人。”
绿岚早就听了她的吩咐,把墨韵居的下人都在院前集合起来。
段春盈坐在红盏送来的木椅上,扫了眼底下的仆役,对祁嬷嬷点头道:“嬷嬷,开始吧。”
祁嬷嬷知道,这是要敲打敲打这些下人,顺带让他们认认新来的少夫人,便清清嗓子道:“你们在侯府也有不短的时日了,大公子身子单薄,也没怎么管束你们。如今少夫人进门来了,院子里的事大公子已经交由少夫人来做主。你们以后务必要听少夫人的话,不得忤逆,知道了吗?”
下人跪倒一片,向段春盈行礼,口称“少夫人”。
段春盈听得都想笑了,祁嬷嬷这哪里是敲打下人,根本就是在挑拨她和言羽霖之间的关系。
什么叫她进门后就由自己做主,难道言羽霖的话就不必听了?
什么叫她的话不能忤逆,难道言羽霖的话就能当作耳边风了?
段春盈实在好笑,忍不住就笑出声来:“嬷嬷说得在理,可是别忘了,夫君才是墨韵居的主人。他的话我都不敢不听,嬷嬷这般说,莫不是叫下人忤逆夫君,不用听他的话了?”
祁嬷嬷连说不敢,低头道:“是老奴不会说话,还请少夫人见谅。”
不会说话?不会说话还能在侯夫人面前混了二十年,荣宠不减?
这究竟是侯夫人的意思,还是祁嬷嬷擅自做主,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能明白,侯夫人派祁嬷嬷过来,果真是不安好心。
段春盈看着众人,懒洋洋地道:“你们只要记得,谁才是你们的主子,这就足够了。若是犯了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简简单单说了寥寥几句话,她就让众人散了,转头对祁嬷嬷道:“这位是我的教养嬷嬷,严嬷嬷。以后有两位嬷嬷辅助,我就能后顾无忧了。”
祁嬷嬷是侯夫人跟前伺候的,除了长平侯和侯夫人,就连两位小公子对她都十分恭敬。言羽霖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从来没说一句重话。
如今她到墨韵居来,不说供着,也该是自己做主才是。
段春盈也不知道是故意,装出不知情的模样,直接把她跟严嬷嬷摆在一起。
这位严嬷嬷,自己也是知道的,之前是段夫人的教养嬷嬷,不知怎的就送到段春盈身边来。
估计是段春盈在偏远的山庄放养长大,规矩实在不堪入目,临急抱佛脚,便把严嬷嬷送到身边来约束,好叫这位段大姑娘到侯府来不至于失礼。
如今瞧着,严嬷嬷不像是段夫人派来约束段春盈的,倒成了她的左右手。
段春盈这么一个大门不出小门不迈的小姑娘,忽悠起来容易得很,但是多了一个老成精的严嬷嬷,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祁嬷嬷一时摸不准,秉着少说少错,索性顺了段春盈的话答道:“是,谨遵少夫人的吩咐,以后就请严嬷嬷跟老奴一起为少夫人分忧了。”
严嬷嬷垂首回礼,对祁嬷嬷并不敢掉以轻心。
有严嬷嬷与祁嬷嬷分权,段春盈就要放心得多了,不必担心在墨韵居里冷不丁还要被人在背后捅上一刀。
谁知道侯夫人派祁嬷嬷过来,究竟安的什么心?
她回到居室里,见榻上的言羽霖睡得并不算安稳,眉头微蹙,面色依旧不怎么好,不由轻轻叹气。
段春盈招手想让麻雀到窗台来,可是撒了精米,却没有麻雀靠近,反倒徘徊一会,到底飞回了枝头上,远远瞅着。
她心下咯噔一跳,听着麻雀不远处叽叽喳喳说得好不热闹。原来不是不想过来,而是过不来?
麻雀的叫声终于把言羽霖吵醒了,他疑惑地抬起头来:“怎么,鸟儿又叫了?”
又?
段春盈不动声色地问道:“怎么,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
“是,清然曾给我买了一只八哥,想让我解闷。可是八哥挂在房檐上还好,一拿进屋里来就扑棱乱叫,没几天就死了。”言羽霖坐起身,叹道:“说是番邦从水路送来的病鸟,喂的也不够精细,水土不服,最后也没能熬多久。”
闻言,段春盈却不是这么认为的。
鸟儿比起人,更加要敏感一些。麻雀不敢靠近,必定是屋内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她上前扶起言羽霖,给他裹上披风,直接带着人往外走:“这房间得打扫一番,刚才仿佛看见老鼠了……”
“老鼠?”言羽霖一怔,很快察觉出段春盈的凝重来:“夫人,莫非这房间……”
“我也不能确定,但是夫君的八哥或许是水土不服,外头的麻雀也不敢靠近,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段春盈指着窗外,言羽霖不是没看见在不远处的枝桠上一排七八只麻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窗台上放着精米,却没有麻雀敢靠近。
他顿时双眉一皱,轻声道:“我原本也有所怀疑,把屋内的家私大多都换了一遍,又让清然仔细打扫过,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来。”
“既然暂时发现不了,那就先不住这里了。墨韵居这么多的房间,每晚挑一间住,也没什么不好的。”段春盈对他笑笑,似乎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回头买两只八哥回来,若是八哥乱叫,就另选一个不会叫的房间,不也挺好的?”
言羽霖听她说得轻松,也笑道:“夫人说得有理,就这么办。”
说到就做,他叫来清然,让这小厮去外头采买两只机灵活泼的八哥。
之前那只八哥无缘无故就病死了,清然原本想要给言羽霖解闷,最后反倒惹得自家公子难过,便再没提起。
如今言羽霖忽然改变主意,莫不是为了讨好夫人?
清然见着自家公子唇边的浅笑,眉宇间的轻快难得一见,连忙应下,急急忙忙跑出去,暗忖一定要买两只身体最好的八哥,可不能让公子再难过了。
祁嬷嬷听说两人要换房间,不由大吃一惊,迟疑道:“少夫人,大公子在这居室住了多年,只怕是习惯了,突然换了房间,会不会睡不好?”
“夫君说这些时日总是睡不好,我又偶然看见似是屋内有老鼠,少不得要婆子仔仔细细打扫一番,哪里能住人?”
段春盈皱着眉头,十分不悦道:“也不知道平日是怎么打扫的,嬷嬷得多敲打一番,叫下人用心些,里里外外都打扫擦拭一遍。若是可以,把里头的大件都拿出来晒晒太阳,不然总有一股发霉的味道,叫夫君怎能睡得好?”
这话有理有据,祁嬷嬷就算知道麻烦,也不好拒绝,只得应下,亲自点了五六个粗使婆子去屋内打扫,却又问道:“少夫人打算挑两个房间住下,老奴这叫派人去打扫?”
段春盈挑眉道:“夫君也不知道在哪个房间能睡得好,索性墨韵居的房间不少,我打算每晚挑一间住着。若是睡得好,就在哪里住着。”
祁嬷嬷眼皮一跳,这么说来,墨韵居所有的房间都得打扫一遍?
这得多大的功夫,也就她轻轻松松能说得出口!
“这……院子里的粗使婆子不够,恐怕很难让少夫人满意。”
段春盈满不在乎道:“府里能用的粗使婆子都叫过来,若是不够,粗使丫鬟也顶上,不过辛苦一两天,这点小事就不必惊动夫人了。再说,夫人就算知道了,只是调用几个粗使下人,她素来疼爱夫君,哪里就会不允许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