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大婚,极其盛大。
虽说是仓促之间,但是礼部早就开始着手准备了。毕竟太子大婚不是小事,只要皇帝一提,他们若是什么准备都没有,岂不是要被责问?
幸好礼部早就把东西都采买妥当,只要吩咐宫人把皇宫装扮一新,把余下的都筹齐,便能举办起来。
前后不过几天,皇帝派了心腹清点一番,又从内库送了无数的珍品到太子的寝殿。
贞妃听了,气得砸了一个茶杯:“当年二皇子大婚,可没见皇上如此慷慨。”
二皇子去年大婚,虽说娶的是一个普通世家的嫡女,却也是皇子里头一个办喜事的。
当初能够压太子一头,贞妃别提多得意的。如今却被明晃晃地打脸,哪里能受得了?
听罢,二皇子倒是劝道:“太子是一国储君,又是长兄,大婚理应盛大才是。”
就算大婚再风光,如今皇上尚未开口让谁登基,哪个兄弟都有机会。
不过让太子稍微出点风头罢了,二皇子虽说心里妒忌皇帝偏心,自己大婚,内库只送了一箱东西敷衍。
如今太子大婚,内库足足送了十箱子的东西,皇帝倒是对太子大方得很。
“看这架势,太子又要在皇上面前得宠了。你也别顾着处理自己的事,多进宫来在皇上跟前尽孝才是。”贞妃皱了皱眉头,提点几句,可不能让自家儿子远远落在太子后头了。
二皇子一心一意办差,想要给皇帝留下一个兢兢业业做事的好印象。他已经搬出皇宫,在宫外分府,进宫的次数不多,倒是被太子拨了头筹:“母妃,儿臣知晓的,这就去探望父皇。”
可惜二皇子带着宫外好不容易搜罗的珍惜药材,打算在皇帝面前表表孝心,谁知道被御林军拦下了。
他心里恼怒,却也知道这是皇帝的意思。
皇帝除了太子谁也不见,二皇子不可能真的不管不顾闯进去,还得勉强挤出一点笑来:“那就有劳公公把药材送进去,若是父皇能用得上,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太监总管笑眯眯地应下,还赞叹道:“二殿下一片孝心,杂家一定给殿下带话。”
二皇子这才走了,皇上从昏睡中醒来,看见心腹带进来的药材,摆摆手道:“送去库房,另外找个地方放着。”
这是孩子的孝心,但是谁知道有没做过手脚?
经过皇后的事,皇帝是谁也不信了。尤其这几个孩子,太子也就罢了,二皇子最近大出风头,很有要跟太子分庭抗礼的意思。
至于三皇子,瑾妃是个聪慧的,静观其变,但是心思跟贞妃又有什么不同?
皇帝陡然觉得,自己果真是孤家寡人,缠绵病榻许久,言羽霖每次来也是公事公办,绝不会多说一句,也没有多少亲近的意思。
二皇子和三皇子倒是嘴甜,三皇子尤其来得勤快,不过皇帝也没心思见了。
这一见,看着孩子眼底掩饰不住的野心,皇帝就觉得堵心。
反正都没好几天活了,他还是想要安安静静的,不至于被孩子这些假情假意给打扰了。
“太子大婚,朕怎么能不在,也该出去走走了。”皇帝一大早服下药丸,感觉身子轻快了许多,心下叹息,恐怕大限将至,熬不过几天了。
不过人逢喜事精神爽,没能亲眼看见太子大婚,能够看见言羽霖娶妻,他只觉得自己再没有遗憾。
只是怕要带着愧疚去阴曹地府,给前皇后和早早死去的太子赔罪了。
言羽霖想要让段春盈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只想要速战速决,大婚倒没有想象中那么铺张浪费。
将就着礼部准备的,赶在皇帝驾崩之前,总觉得委屈了段春盈。
段春盈穿着大红的嫁衣,没想到自己这辈子居然能穿两回,见言羽霖面露愧色,倒是好笑:“哪家的新娘子能像我这样,穿两回嫁衣,规格一次比一次高,成亲一次比一次盛大?”
尤其是,这嫁的还是同一个夫君。夫君的身份却是天壤之别。之前嫁的是侯府的长子,如今她嫁的是一国太子,哪家的姑娘能如何幸运?
言羽霖握紧段春盈的柔荑,认真地道:“该是夫人的,为夫一个不少,只想要通通送到夫人跟前来。我嫩恶搞站在这里,夫人就该是站在我的身边,与我并肩而立。”
无论他是长平侯的长子,还是一国太子,段春盈都是自己的妻,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段春盈站在高台之上,看着臣工跪拜,低着头黑压压的一片。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是多少人盼望的,没想到有一天她也能站在这里,陪着言羽霖得到这样的地位,受百臣叩拜。
最重要的是,无论言羽霖的身份怎么变,不变的是他对自己的心意,也永远是她的夫君,如此而已。
皇帝颤巍巍被扶着上高台,坐在上首,看着言羽霖扶着段春盈,两人相视而笑,仿佛看见了当年他也是如此牵着皇后的手,站在此处受臣工叩拜。
那时候的皇后还胆怯,手心里全是汗,皇帝没有嫌弃,反倒心底多了几分怜惜,一直紧紧握住她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他与皇后伉俪情深,两人时常一起在御花园同游,作诗作画,听琴舞剑,亲密无间。
皇帝想着,自己会跟皇后这样一直在一起,但是什么时候改变了呢?
多年之后,皇后生下双生子,又有大师预言这对孩子会影响国运的时候?
是皇后病逝,他感觉寂寞冷清的时候,晋安候带着自己去庄子上散心,恰好碰见一个与皇后有八九分相似女子的时候?
是这女子屈意承欢,叫皇帝渐渐忘记了逝去的皇后,又被她吹枕边风,开始冷落太子的时候?
皇帝回想片刻,当初跟皇后一起作的诗句仍旧记得,但是皇后的音容笑貌真的就跟那女子一模一样吗?
明明不是同一个人,他为何会像入了迷一样把人宠到天上去,然后傻乎乎被下药,至今才彻底恍悟?
皇帝忍不住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在自己身上下了秘药,这才叫自己对她宠爱有加。甚至听从她的话,开始苛待发妻留下的这个孩子,还让孩子因此而死。
他远远看着言羽霖,深深叹了口气:“等会让言官到朕的寝殿来,再请三位阁老。”
心腹明白,皇帝这是下了决心,打算传位于太子,准备下旨了。
三位阁老心里也明白,在皇帝榻前听着他一字一句说述,言官则是小心翼翼,一笔一笔记下。
并没有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皇帝没犯傻废掉太子,另立其他皇子继位,着实叫几人暗暗松了口气。
谁叫这几年来,皇上的作为叫人摸不着头脑,几人还在打腹稿,若是皇帝犯傻,该如何规劝,如今满肚子的话倒是没了用武之地。
传位诏书有两份,一份悄悄送到正殿的牌匾后面放着,一份交由三位阁老一起保管。若是以后有人质疑,只管再拿出来辩解就是了。
做完这些,皇帝打发阁老离开,又对心腹交代道:“内库里的东西,太子想要用,只管把钥匙送到他的手上。”
反正他不在了,这些东西没必要便宜别人,倒不如通通给了太子。
这是交代后事了,伺候皇帝几十年的太监总管不由红了眼圈,哽咽地答道:“奴才遵旨,皇上好生保重才是。”
皇帝笑笑,倒是看开了,答道:“以前是我耿耿于怀,其实人有生老病死,朕就算是皇帝也不能例外,却执着于此,做了很多错事。如今到了最后,总不能叫太子看轻了。朕老了,该是年轻人的天下。”
他又敛了笑,皱眉道:“若是另外两个皇子对太子动手脚,你暂时别出手,等着事情尘埃落定,再把朕的东西通通送过去。”
这算是他身为皇帝,对言羽霖最后的考验。
要是连两个兄弟都搞不定,他以后就算当了皇帝,那把皇椅也坐不了多久。
若是心慈手软之辈,被拽下来,那是言羽霖没本事。
不心狠手辣,又是妇人之仁,如何能当皇帝?
皇帝就是那孤家寡人,该是让言羽霖亲自体会一番。
“那段家,你也悄悄派人送信。段家的姑娘之前能跟娘家断了,以后成了皇后,那就不一定了。”
晋安候也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秉性,皇后还在的时候,姐姐约束得厉害,晋安候还不敢胡作非为。
倒是皇后不在,又弄了个相似的女人来,荣宠依旧,晋安候这心就渐渐大了,还想要挟持皇子,当摄政王,简直是痴心妄想!
段春盈如今瞧着还好,谁知道以后会不会跟言羽霖离了心,有了别的心思?
皇帝不得不防,这算是他为言羽霖做得最后一件事了。
这孩子对段家姑娘痴心一片,若是被伤了心,恐怕犹如刀割。倒不如在言羽霖还没陷得更深的时候,看清楚枕边人,不至于浑浑噩噩的,如同他一样着了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