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路强带着三个女儿收割回来,就连忙把路清河装好袋的东西,往旧桥村送去。因为怕天黑,路强也没多问,捆绑好就开着摩托车走了。
快要吃晚饭的时候,路强回来了,脸色一片疑重。
“清河,那凌大爷拿了什么东西来换,换了那么多东西?”路强按清河说的地方去送货,摩托车开到半路,连过了两座山,他才想真起来,旧桥村是个什么地方。
旧桥村在玉云乡相当有名,不仅是进村需要走一座很长长的桥以外,最特别是那里面的历史。
听说旧桥村里的人,是一批红军。抗日红军,伤残后在那里定居了下来。因为都是外地来的,很多在伤后得到治疗,就慢慢找到家人,不是回家就是回部队了。而最后整个村留下的人,也就那么十来个。
那十来个,不知是何原因,没有结婚,也没有亲人来找。
时间越来越久,地方又偏,电都近十年才通的。
现在旧桥村有名,是那个村里只有一个人,是一个五保户,八十岁左右的老人家。白发苍苍,留着长长的胡须,老人家有些奇怪,不爱讲话,不爱出门。政府让他搬家也不愿意,就是一个人守在只有他一个人的村子里,三四个月出一次门。
每个月都会有政/府单位里的去看他一次,他看到人还会打人。
路强送东西去的时候,才进村口,就挨了打,他慌忙的放下东西就回来了。
“一套首饰,应该很贵。”路清河把首饰拿了出来,还有那块白玉也拿了出来,一起告诉了爸爸。
“怎么会呢?真的没打你,没骂你?”
路强有些不解,也许那凌大爷真的和清河有缘分:“你把这个白玉戴脖子上,这首饰你自己一起收着。别让你三个姐姐知道了。”他有些摸不着那传言中,怪脾气的凌大爷。
却也知道,凌大爷拿来自家换的这首饰,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了。旧桥村曾经还传出过有宝藏的事,还传出为有鬼什么的。路强多少有点好奇,这样的东西,那凌大爷是怎么得来的。
不过想想,还是别乱想的好,也理解,为什么要让他天黑之前送东西去。
“爸爸,凌爷爷真的是五保户,没有亲人,他一个人住在一个村?”旧桥村路清河前世到现在印象也不深,不,应该是从来没有听过。只是五保户这个词,用在那么有风骨仙人像的老人身上,很不合适。
“是的,旧桥村的事,你谁也别提。这么好的东西,等爸爸忙完这几天,再给凌大爷送些酒过去。以后他再来,你就多陪他说说话,让他把想要的一起说给你听,爸爸给他老人家找来。”路强也不懂这些,那大首饰他看着也是贵重的。才换了三袋东西,他和清河一样,觉得有些占了便宜。
路清河还想问,爸爸不肯说,又让她不要提,清河便没在继续,却是把这位凌大爷记在了心上。
晚上路强就找了条红绳让大女儿把白玉编在了一起,把路清河挂在了脖子上。路强也听说过,玉这种东西,挂在人身上,戴得越久,就越养人。
只要有任何对清河有益的事,路强都会很努力的去做到。
“大姐,那个白玉是爸爸送给小四的?”三姐看到大姐偷偷编红绳,也看到了,大姐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块白玉与红绳编在了一起,加牢。她就那么远远的看了一眼,就很喜欢。
路宝之抬头,看了看黑暗中的小四和二妹方向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严肃了起来:“美之,你总是这么想着小四的东西做什么?我跟你说了,那是小四自己捡到的,不是爸爸的。”
大姐生怕,三妹又记上小四,在三妹看到白玉后,她立马就收了起来,还解释了白玉的来源。
三妹怎么,大晚上不睡,又惦记上了?
“真的不是吗?就算是,爸爸也不会告诉我们的。有好的东西,爸爸给是都小四,大姐,你就不想要吗?那么漂亮的白玉,就算不给我们,多少也要给小梦一块吧?”小梦就是才出生几个月的路梦之,路美之觉得,路清河这么大了,爸爸还偏爱她,有些不甘。
“美之,我发觉你老是喜欢针对小四,小梦要什么需要你为她想吗?爸爸现在对我们四姐妹可是很公平的。”路宝之没说错,放假后三妹也一起住到了店里,吃水果,吃糖,路强都是给她们四姐妹一样的数量。
没有像以前那样,偏心得特别厉害。就做饭,杀鸡杀鸭,路强都会弄出四个鸡腿或者鸭腿,每个女儿一个。
不再是只有路清河一个人独享。
“公平么?”路美之有些轻哼道。
公平个屁,我们天天热得要死,忙得要死,路清河呢?坐在家里风不吹,雨不淋,日不晒的还能吃冰棒。
这么大了,衣服不会洗,地不会扫,除了吃就是吃。
白痴一个。
“行了,赶紧睡觉,明天还要回村里插秧。”路宝之不明白三妹怎么想,她是真的累了。
见大姐也不理自己睡觉后,路美之心里更不平衡了,小梦是因为小得妈妈的偏爱,路清河这种白痴笨蛋凭什么长这么大了,爸爸还总是把好的留给她?
不服!
八月下旬,路强回了村里一趟,直接从银行取了五千块,交给村长。
“阿强,你捐这么多呀?”
村长知道路强这大半年赚钱了,可一下捐出五千块也太多了吧?村子里每家每户都自愿为即将回来的路老师捐款,没有一家是少于一百元的,但这五千块也是几个村子里的独一份。
“三民,他们都是捐一千块钱,不如,你随他们一样?”村长也是为路强好,钱财外露,以后麻烦事多。
“没事,村长你就按这个写吧。”路强对路老师特别的尊敬,他就是因为路老师,他从小就立志要当路老师这样的人。一辈子都守在根里,教书育人。路强没有能力完全这个梦想,他希望清河能完成。
“行吧,建平你就按阿强的意思记上吧。”村长让书记路建平全款记账上。这样也好,林古村比其他村捐款多,也算是多为路老师出一份力。
路老师要回来了。
九月十三日,这个消息,就像风一样,飘满了整个玉云乡,吹进了所有那些当过路老师的学生的耳朵里。
九月十五日,玉云乡从医院门口,一直到乡口的车站门口,都挤满了人。
路老师从十六岁开始就教书,玉云乡至今在十三岁以上的人,百分之八十,都当过路老师的学生,受过路老师的关爱。
路老师是四年前,突然晕倒在林三古村的教室里,被儿子接到广东省会梭洋市,治疗。好几次都传回消息,说路老师身体不行的时候,很多人都偷偷的哭了,还有不少人去村里的祠堂呀,庙里为路老师祈福。
上个月,很多村自愿发起了捐款活动,这也是玉云乡最大的一将捐款活动,也是得捐款最多,最顺利,最快,最没有异议的捐款。
“来了来了,那车来了。”
“终于回来了,路老师回来了。”
“呜呜,听说,路老师时间不多了。”
马路两旁站满了人,大家都自觉的排队站好,不挤不哄不闹。都静静的注视着一辆大客车稳稳的停在汽车站。看着一个又一个不熟的人下来,再看到穿得很单薄的路老师,拒绝儿子安排的轮椅。
坚强的只让儿子和孙子搀扶着,慢慢的一步一步艰难的走着,不停的向旁边的人点头,微笑,说着话。
“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我没事,别哭。”
“不累,我很好,谢谢你们。”
路清河站在自家店门口,看着特意从县城赶回来的干爸和爸爸,以及那些都自发排队站在马路两旁的人,眼角泛红,泪眼含笑。感受着这浓烈且深厚的师生情,忽然就有些羡慕大姐,能成为路老师最后一批学生。
路老师住进了医院,所有关心路老师的人都知道了一个难以接受的消息,那就是路老师的时间不到半年了。
晚饭,极少喝酒的爸爸,居然和干爸一起喝上了酒,一边喝酒,一边回忆说着路老师的往事。
听完属于路老师的传奇之后,路清河更敬佩路老师了,今天这十里长街相迎,一点也不为过。路清河更没想到的是,路老师在离世的后,还为玉云乡的教育事业,添上了浓浓的一笔。
“长松,还记得那次我和你,四才他们,一起跟洞桥村那群人打架,把衣服扯破了。又怕爸妈骂,路老师发现,什么也不说,就让我们把衣服脱了,拿着针线就给补了起来。”
“是呀,那破衣服,我现在还收着呢。我记得路老师煮的白菜汤最好吃了,就那么一大锅水,四颗白菜,能煮出那么美味的汤,也就只有路老师才能煮得出来了。”
听爸爸们说了很多很多关于路老师的事。
路老师今年七十八岁了,从十六岁开始教学,他是玉云乡曾经有名的书香世家里出来的人,但是他家在****被一些人扣上了帽子,把他家斗得家破人亡,最后只剩下他一人。
那时的他年龄也不大,在那样的环境下没有放弃自己,用自己从家人那里学到的知识,去队里教书育人改过自新,如此,从教大部队到只在村里的学校教,一教书就是五十八年。
帮学生补过衣服,织过毛衣;为学生出过学费,背生病的学生跑几里去看医生,给学生们洗过衣,煮过饭。特别是那些山村里下来的学生,路老师就把他们领到家里吃住,到现在路老师家里,几个房间全都是大通铺。
他从来没有打骂过任何一个他教的学生,不管学习成绩好或者不好,聪不聪明,只要来他这边学,就算没有书,没有钱教学费,路老师都会很认真的教他们。因为有路老师在,近三十年,林古村是玉云乡最重视教育的农村。
林古村因为有路老师在,村里老少基本都会识字,再穷,也都会上完小学。不会像其他村那样,二三十岁的女人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
可以很负责任的说,路老师整整的影响了几代人。像村长家,村长自己和小路老师,他们都是路老师的学生。小路老师为什么愿意招上门女婿,不仅是因为他们家生了五个女儿,也不是因为她年龄最小。
更是因为她像路强一样,崇拜路老师,也希望能像路老师一样,教书育人。只是她并没有像路老师那样伟大,接受蠢笨的孩子,如路清河。
随后的很长一段日子,因为路老师住在集市的医院,玉云乡不用赶集,集市的人也很多。提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去医院看路老师的人,都是分成批次,由各村的村长干部安排时间。
大姐她们都开学了,才轮到林古村的人去看路老师。
路清河跟在爸爸和干爸的后面,远远的站在医院门口。她只能看到脸色苍白的路老师,精经神气却很足,很和蔼可亲跟围在他床边的人,慢慢的说着话。
“你应该不是我曾祖父的学生吧?你不用上学吗?”路逸晨在一群大人,老人当中看到一个小孩子,很意外,便走了过去,用带了广东话口音的普通话问道。
“笑什么?是不是觉得我很帅?我叫路逸晨,你叫什么?”
路清河其实并不是故意不回答这个小男孩的问题,她看到路老师后,有些走神。但是,忽然听到这么别扭的普通话,她又忍不住笑了。
小屁孩一个,就这么臭美了。
“我叫路清河。”
路清河一开口,比路逸晨标准几倍的普通话出来,就把本想路逸晨给震住了:“你是女孩呀,为什么是短发?普通话哪里学的,很标准。”
“电视上学的,短发就不能是女孩子了?”好奇怪的定论。
“不是不是,我就是觉得你这样的,应该是个男孩子。”路逸晨前段时间,也碰到过一两个在医院的小女孩,看到他就脸红,更别说说话了。他在梭洋市上学,上的是机关学校,里面的女孩子也不像路清河这样。
说话太直白,穿得也很像男孩子。如果她不开口,路逸晨真以为她是男生。
九岁的路逸晨有些词穷,普通话说出来,用英文说了一句夸奖的话。
英语?
路清河直接翻白眼,说了一句‘听不懂’然后就转身找爸爸。
“喂,喂,我还有话跟你说。”
难得找到个可以玩的小朋友,路逸晨追了上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