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莹接报大怒,悄无声息地由安吴堡进了西安,住进芦进士巷经过修缮一新的躬亲居密宅,决心要给徐大雷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周莹继承吴尉文遗产时,西安仅有吴氏商号两处,固定资产满打满算十万两银子,她接手经营管理七年后,商号拓展为十三个字号,总资产达到八十二万两银子,房屋资产达到四十二万多两,经营商品种类由当初的二十六种,增加到二百七十余种,包括了衣食住行方面,第八个年头又在西安西关开了一爿钱庄。为了避免树大招风,她对商号的掌柜和相与们一再交代,对外各打各的旗号,一律不准对外人讲是周莹的伙计,更不准打周莹的旗号招揽生意买卖,免得官府生法找麻烦。因此,周莹的名字在西安商界并没多大声望,连西安商会的头领们,也只把她当作渭北的土财主看待,认为一个年轻寡妇,本事再大,也难在商场掀起什么风浪来,所以,当周莹住进芦进士巷躬亲居,决心要为西安商界除害铲恶时,西安商界竟没有人能捕捉到一点有关信息。
周莹对徐大雷进行了摸底,弄清了他的真实情况后,决心要为西安商界拔掉这颗插在他们心中、让他们感到心悸的钉子,给黑势力来个下马威。经反复思量,周莹决定由一品香来发动这次除害斗争。此时正值酱菜销售旺季,周莹到了西安,传一品香大掌柜张青到了她在西安火神庙后的秘密住宅,说:“张青,你回去立即贴出告示,从明天开始,把酱菜售价降低二成卖。”
张青不知周莹用意,急道:“少奶奶,全部酱菜降价二成,一品香不赔光才是怪事!”
“赔光赔尽,我不责你失职,更不会罚你。”周莹道,“你照我的话办,明儿个派人去潼关,让常荣连夜送五万斤酱菜到西安,你只管往外卖就是了。”
张青迟迟疑疑,但见周莹态度坚决,只得遵命照办,回到一品香便在店外张贴出告示,公布了酱制品降价二成的决定,然后派人在各条大街贴出一百多张内容相同的告示。西安城内居民很快便知道了一品香酱菜降价消息,当天晚上,进一品香买酱菜的人便多了起来。
徐大雷得知一品香酱菜制品降价消息已是四天后的事,因为九重天大掌柜找到他时,他正在西安城外和自己的新情妇如胶似漆地乐和中。
徐大雷听了报告,匆匆跑到一品香门口看了看,问了几个人一品香酱菜价格,才信所传非虚。此时他没了砸九重天酱园时的勇气,更少了挑衅一品香时的胆量,因为西安府有关官吏已经警告过他,别去摸老虎的屁股,你徐大雷在周莹眼里,连一只狗也不如,咬不住她事小,一旦反被她逮住,蹲八年十年大牢算你命大。他怎敢拿自己身家性命当赌注呢!可是眼睁睁地看着一品香抢自己生意,心有不甘,心想,你一品香用降价拆我的台,没门儿。回到九重天便下令:“小寡妇敢降价,我徐大雷不是给吓大的,从现在开始,我们跟上她,降,看它一品香有多少存货?”
九重天掌柜摇摇头,不置可否地拿出笔墨写了告示,贴了出去。
徐大雷跟进降价二成的告示贴在九重天店门外,周莹便命张青贴出新告示:降价三成。
徐大雷气不打一处来,咆哮中跟了上去:降价三成。
周莹得知常荣将五万斤酱制品送进了一品香,立即命张青贴出降价四成的特大告示。
气晕了头的徐大雷,不问青红皂白,便让九重天掌柜贴出降价五成的大红告示。
徐大雷终于占了上风,买酱菜的人迅速转进了九重天。徐大雷见状,咧开大嘴哈哈大笑道:“狗日的小寡妇,你也会下软蛋呀!”
徐大雷降价五成告示一出,周莹令张青立即请几个外地经营酱制品的大客户到了西安饭店,周莹亲自出面接待说:“请诸位帮个忙,酒后到九重天酱园,把他们全部库存与作坊所有酱菜吃进,我不会让诸位白跑腿。”
几个酱货经销商,第一次见到周莹,又惊又喜,深感荣幸,因为,在三秦境内,能见到赫赫有名的护国夫人,在商界跺一脚便山摇地动的安吴堡主子,那可是做梦也难想到的事。几个人没等酒足饭饱,一抹嘴齐声说:“少奶奶说哪里话,别的事我们干不了,跑跑腿,动动嘴的事没麻达。我们这就去九重天,等把少奶奶要办的事办好再回来吃喝不迟。”
几个人分次前后错开时间,进了九重天酱园,把全部存货及酱菜作坊里的半制成品,一两不剩地扫了个干净,连夜装车出城,直奔潼关周莹的酱菜作坊而去。
九重天酱园货架一空,作坊里半制成品也断了档,周莹立即命张青撕去降价告示,恢复原价销售。
徐大雷跟在周莹屁股后,连连降价过程中,根本没问过酱菜实际成本,更没问掌柜跟风可能引发的风险与后果。而原本是九重天酱园东家和创办人的大掌柜,在被徐大雷强制吃掉后,心里怀的仇恨从未泯灭,见他和周莹争高斗低,幸灾乐祸还来不及,哪里还能为自己仇人出谋划策,于是顺着他的杆往上爬,时不时还说上一两句煽风点火的话。徐大雷以为自己决策不会出麻达,便一条路跑到黑,直到完全钻进周莹设置的圈套,也没能发觉自己已走上了不归之路。
九重天酱园货光人空,徐大雷似乎脑子也冷静下来,听完账房先生报告的算账结果,一下傻了眼,张大了嘴就是说不出话来。短短不过一个月时间里,九重天酱园降价二至五成中间,共卖出各种酱制品十八万多斤,扣除成本和纳税,净赔了二万二千多两银子,等于九重天酱园一年利润的三成。最糟糕的是,作坊空了,赶制加工,没两个月时间,别想拿出像样品种上柜台。没货卖,九重天除唱空城计外,只有关门停业或者购进他人酱制品卖,而购进他人的货,成本增加,利润有限,等于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得不偿失。正在左右为难、举棋不定的徐大雷,见打探一品香情况的店伙计回来,一问方知一品香所有酱菜恢复原价,徐大雷一声大叫,一口血便吐在地上。
徐大雷此时才明白自己上了周莹的当,钻进了周莹的圈套,心里那个气,几乎把他的肺憋炸,他咬牙切齿地骂道:“咱走着瞧,我徐大雷若不给你小寡妇一点厉害看,你就不知道马王爷长了三只眼。”
周莹一次买进九重天十二万斤酱制品,实际上仅花了六万斤的钱,减去降价卖出的一万五千斤货,扣除再加工及运输等费用,白白落了三万多斤酱菜,把降价损失补齐还长出两万来斤。徐大雷在与周莹的较量中,第一个回合是彻底失败了。
徐大雷不能叫九重天酱园关门停业,更不能让货架上只摆空罐子空缸、空盆,唱空城计不是他的性格。于是他让大掌柜去从其他酱菜作坊进货,以维持门面,避免日久天长,九重天的牌子被人遗忘。
派出去进货的人回来报告,各个作坊供货价上涨了三成,若零售,利就谈不上,往外再批发,不会有人要。徐大雷进不成退不得,摸着后脑勺问大掌柜:“你说该咋办?”
“有尿没尿撑住尿吧。”大掌柜仍是不紧不慢地说,“戏唱到这地步,若顶不住,非砸台不可。”
徐大雷看看大掌柜,长出一口气说:“那就先少进点,把门面给咱撑住再作道理。”
周莹在购进九重天酱园全部存货时,就对各酱品作坊发了话,徐大雷的九重天酱园若找上门进货,一律提价三成。各酱品作坊对周莹不敢开罪,怕惹了她引火烧身,往后日子不好过,只好遵她吩咐,全给九重天酱园打出了高价牌。
周莹知道败下阵去的徐大雷,绝不会善罢甘休,一个泼皮无赖若能吃一堑长一智,改邪归正,黑社会黑势力早就断子绝孙了。为了不给他留下喘息之机,周莹在骡马市徐大雷开的杂货店对门,也开了一家有五间门面的杂货店,徐大雷店里有的,她全有,没有的也进,而在价格上全部以低于徐大雷店的价格往外卖。两家杂货店唱起对台戏,谁的价格便宜自然便卖得多卖得快。徐大雷的杂货店自周莹的杂货店开张,营业额便一天比一天差,半年没出,杂货店便出现亏损,后又苦苦支撑了几个月,元气始终无法恢复,一直处于死不死、活不活的状态。徐大雷其间组织了两次人马,对周莹的杂货店进行骚扰,不料两次都损兵折将,让围着周莹杂货店日夜转的西安府衙役给逮个正着。原本就有前科的三个头儿,不仅没拿到徐
大雷许下的银两,反而入了牢狱。因为徐大雷怕自己被关进大牢,当捕头们找他取证时,他矢口否认了全部指责,用银子封住了捕头和官吏们的嘴。
骡马市杂货店的较量,仍以徐大雷失败而告终。当徐大雷的杂货店关门停业时,他口袋里的银子又少了一万四千多两。问题是银子少了事小,还有红云楼一棵摇钱树,他并不在乎一两万银子,但是连连败北,颜面丢尽,连狐朋狗友们也当面笑他:光从女人裤裆下爬,还算什么男子汉?
徐大雷对周莹的恨,此时已到了咬牙根程度。
周莹下定决心要打落水狗,为西安商界拔掉这根心头刺,所以对徐大雷的一举一动都盯住不放,一旦瞅准时机,便会对他痛下杀手。
周莹本来就对开妓院,从女人身上榨取血汗钱深恶痛绝,所以到上海后,把吴尉文投资的妓院果断转让,当得知徐大雷也是一个靠吸取女人血汗捞银子发财的泼皮无赖后,便策动西安的官吏们到红云楼去查烟,并许愿,谁去查烟有收获,她给一千两银子做奖赏。世人皆知,妓院是抽大烟的地方,十嫖九抽,司空见惯,不足为怪。小官们见周莹给千两银子的奖赏,谁与银子有仇?于是一辈子也没进过妓院门的人也来了兴趣,约朋喊友,脱掉官袍,腰牌往怀里一揣,扮成嫖客进了红云楼去踏路。
周莹的策动和许诺立竿见影,西安府衙有关官员,终于摸清了红云楼既嫖又抽的底细,连有多少杆烟枪,多少盏烟灯也搞了个一清二楚,随后,突然袭击红云楼,一次便逮住二十几个烟鬼嫖客,当场搜查出上百两烟膏和六十多杆烟枪。最令查烟官员感到意外的是:他们不仅当场抓住一个七品知县,而且抓住正躺在烟床上作陪,吞云吐雾的红云楼主子、有着六品官衔的徐大雷。当官的**抽大烟,虽然算不上犯了啥大罪,可传出去,免不了被人指骂,讥笑。按照大清律条,徐大雷被处以五万两银子罚款,红云楼遭查禁,挂名的六品乌纱也被撸掉。
徐大雷在接二连三打击下,脑子乱成了糨糊,越想越气越恨周莹,越想越往牛角里钻。一天,一气儿喝了半斤凤翔烧酒,借酒劲发了疯,掂了一把三尺剑闯进一品香店里,挥剑便砍,一连砍碎了十几个酱菜盆。一品香伙计们见状,立即抄起棍棒迎上去,想把他手中剑打掉,不料徐大雷三脚猫本事派上用场,他左挥右砍,一连伤了三个人,最后一气儿把五间店面里的酱菜缸、盆、罐、盘全砸了个碎。当西安府巡街的官兵闻报赶到,一品香已变成名副其实的酱菜池了。
徐大雷进了大牢,为保住命,便拿银子买关节,赔偿一品香经济损失。结果九重天酱园和红云楼被折价转让。周莹让张青出头露面,出了不到六万两银子全盘端了过来。待徐大雷走出大牢,红云楼已变成西京客栈,九重天也换上一品香的总店招牌。
周莹以出人意料的策略手段与财富权势双管齐下,除掉西安商界的害群之马。西安城内外的商贾们在感激之余,也不免心存惊惧不安,那些暗中较劲一心想把周莹赶出西安,企图削弱她影响力的人,更是心神不宁,生怕露出马脚,也落个徐大雷的下场。原来怀疑周莹经营管理能力和智慧的人,通过徐大雷事件,改变了目光,对周莹的胆略和魄力,再也不敢小瞧了。
西安商会的理事和首脑们,全面了解到周莹击败徐大雷的全部经过后,深深地意识到未来西安商界的真正威胁,不是来自男人们的相互倾轧,而是来自安吴寡妇深不可测的政治与经济实力的挑战。他们承认,在胆略与智慧上,由几十人组成的商会领导集团,并不是周莹的对手,在用人与人才的储备上,他们更没有周莹瞻前顾后的长远目标,更缺乏周莹与对手较量的果敢谋略。她既有过以武力降服占山为王的匪首的显赫战绩,又有过制叛逆于手下,保护吴氏资产分文无损的纪录。一个女子出阁不到一载,便成为统治一个大家族,用铁一般手腕消除异己、独霸一方的强者,连当今的皇帝和慈禧老佛爷也另眼相看,这实在让人吃惊,也证明了周莹这个女人确确实实不是庸碌之妇,确确实实是关中和渭水南北商界的佼佼者,是一个足可独写自己历史的女人。对这样一个女人,西安商会的首领们,谁敢小看一眼,又有谁敢不往心里放呢?
然而,周莹从默默无闻的小寡妇到声名远播,一直是独来独往的人物,极少与西安商界发生直接关系,从来没有和商会的首领们接触过,更没拜访过一名西安的富商巨贾。因为她一开始从商便立下规矩,把主要精力用在渭北土地上,尽可能将吴尉文传到她手里的商业网络集中,然后攥成一个拳头往外打。在这一经营理念和思想指导下,她步步为营,年年视情况变化而调整商业网点,已把相对分散的资金集中在几种主要的生意上。安吴堡的财富在她调度下,有限的资金发挥了最大的作用,从而保证了她在商场上的游刃有余。她并不想成为左右西安商会的人物,更没想过把资金集中到西安投资兴业,她在西安投资满打满算不过百万银两。至于西关钱庄,则是为己服务的权宜之计,仅仅是想在往来西安会客访友,处理必要事务时有个属于自己的舒适场所,有个支付消费的字号,免得进进出出都得带银子揣银票。发生把徐大雷打败的非常事件,并非出自她的本意,如果不是徐大雷把挑衅的剑尖指向她的一品香,她绝不会想到做出为西安商界除害的事。世上许多事往往会出乎人们意料,也因此会形成多种不同的认识、不同的传说。多数人认为徐大雷被周莹斗败并最终被逐出商界,是大快人心事,今后西安商界,将不会再出现徐大雷这样横行霸道,恃强凌弱,勾结黑势力,不断制造麻烦的蝇营狗苟小人,而商会的头领们中则有人认为:除一害虽大快人心,但危险信号则是:周莹将乘势向西安商业其他领域发动征伐,强行兼并,称霸西安。
为了防止如此局面出现,西安商会的首领们各怀心事,聚集一处,商讨起应对办法来。经过你争我吵,找不到一致认同的办法时,有人提议,先别想得太远太复杂,干脆去请周莹出山,给她一个会长头衔,以敛其勃勃野心,免得发生不快之事,影响咱们共同利益。再说,她当上商会头儿,总不能自拆自台,搞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吧?
多数人一想,有理,于是一致通过提议:请周莹出山,主持西安商政,当商会的头儿。
商会的头头们请一品香的大掌柜张青和安吴堡在西安总商号的大掌柜路安桦出面,转告周莹他们想拜见之事,希望周莹能够会见。
周莹听到路安桦和张青禀报,有点莫名其妙,心想:和西安商界头头们我素无往来,更不曾与他们有过利害关系,拜会我做啥?难道来为徐大雷求情,或是来兴师问罪?见无道理,不见也无理由可推辞,我现既在西安,见见也无妨,了解一下这些商界的大佬们到底有啥话要说,有啥事想办?于是她对路安桦和张青说:“你们去回复他们,三天后我在西安饭店与他们见面。”
周莹不想让西安商会的头头们知道自己在西安的秘密住处,所以选在西安饭店作为会见地点。西安饭店大掌柜和周莹相识已四年之久,对周莹口味喜恶了解得清清楚楚,只要周莹走上二楼坐定,不用吱声,他就会安排得停停当当,并保准让周莹满意而去。
第三天头晌,太阳升到大半空时,头戴黑纱镶钻面纱,身穿玄色绸缎绣白花褂裤的周莹乘轿车,在王坚、史明、白蛟、段仁智和谋士陈文洛簇拥下,携红玉和一名老妈子出现在西安饭店。提前抵达的西安商会头头们,听到通报声,一个个赶忙离座,脸全转向头戴面纱、步履轻盈走进门的女人,睁大了眼睛。
没见过周莹的西安商会头头们,虽知走在前边的是周莹,但在没见到她庐山真面目之前,都瞪大眼睛流露出好奇之心。
西安饭店大掌柜把周莹引到主座前,将红木金花宽背椅往后拉了拉,周莹这才转身站定,取掉面纱,冲站立的西安商会头头们说:“承蒙各位先生久候,周莹在此深表歉意,望诸位先生多多谅解。”
西安商会的头头们被这个面庞若满月,凤眼露威,气度不凡的女人震慑住了,会长和十二位理事忙说:“少奶奶事务缠身,能挤出宝贵时间会见我等,已是我等荣幸,我等应感谢少奶奶才是。”
周莹道:“如此讲,我们都无须客套了。”
商会会长说:“少奶奶请坐。”
周莹道:“诸位先生请坐。”
会长等坐定后,见王坚等人仍站在周莹身后,笑道:“请诸位先生入座吧。”
周莹这才发话道:“周莹代他们谢过会长。”
王坚、陈文洛这才分左右坐在周莹两边,白蛟、段仁智、史明则在一张方桌前坐下。红玉和老妈子则仍立于周莹身后,随时准备听周莹传唤。
周莹未动桌上茶点,而是端起红玉放在面前的景泰蓝盖碗,轻轻拨动了一下茶碗中的漂浮茶叶,慢慢品了一口茶,然后放下茶碗道:“承蒙诸位先生看得起周莹,屈身西安饭店与周莹相见,不知诸位先生有何教诲,周莹愿洗耳恭听。”
会长已是半百老头儿,但身板直挺,面色红润,看得出是个懂得保养的人,见周莹开口遵礼守规蹈矩,忙说:“西安商会同人委托我等向少奶奶表示衷心感谢,感谢少奶奶为西
安商界除掉徐大雷这个祸害,少了一个害群之马,西安商界就多了一分安宁。”
周莹道:“自古便有恶有恶报一说,徐大雷并非是我周莹所除,而是他违犯了大清律条,是罪有应得,这个功劳记在周莹名下,会长实在是高看了周莹。”
会长说:“少奶奶胸怀光明磊落,我等望尘莫及啊!”
周莹道:“不知诸位先生还有何事与周莹面商?”
会长听周莹口气,不敢再借故而言他,于是开门见山直奔主题说:“少奶奶,我等前来拜会有一要事与少奶奶相商。”
“若我力所能及,自不会推辞。”周莹道,“不知是何要事,还请先生明示。”
会长说:“目前西安商界领导乏力,许多事项无法展开,对此我等深感愧疚不安,经同人们研究,一致同意请少奶奶出面,主持西安商事,以振兴西安商业,扩大财源,利国利民,不知少奶奶能赏光屈就否?”
原来如此。周莹几乎没等会长话音落地,便一笑言道:“诸位好意周莹首先谢过,只是诸位对我周莹能力估计过高了,我之所以出头露面,实乃不得已而为之,安吴堡吴氏一族数百张嘴要吃要喝要活,总得有一个相对稳定的财源,为此,我不得不接过先公的衣钵。我并无心与西安商界朋友争高比低,一决雌雄。实说了,我的根基在安吴堡,主要投资并不在西安,亦无意在西安扩大投资,更谈不上什么来西安统领商界的野心。所以,周莹再次谢过诸位好意,并衷心祝愿诸位在西安商界不断扩大财富,年年登高,岁岁有余,财源茂盛。”
西安商会头头们本不是真心实意请周莹出山主持商会工作,只是怕她进入西安后坐大变强,威胁到自己的生存空间,才走了此棋,以探虚实。现在周莹胸怀坦荡,掷地有声,大家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脸上泛起了笑容,不约而同地用掌声回报着周莹,算是对她无私表白的认可。
会长等掌声一停忙说:“我等出自一片至诚,少奶奶不肯屈就,着实令我等倍感失望!”
周莹笑道:“请诸位多多谅解周莹实无此心,我可以告诉诸位,我在西安投下的银两,还占不到西安商界总投资的零头,杯水车薪怎能泛起波涛,诸位同行尽可放心!”
西安钱庄界的领衔人物苏小坡欠身笑道:“少夫人太过自谦了,据苏某所知,西关西市钱庄骡马市道源钱庄均系少夫人拥有,目前客户已遍及西安各界,实力令我等侧目呀!”
周莹一听,暗想:这位半老头儿消息还真灵,连我开钱庄的事也一清二楚,看来他们找上门的真正目的,并不是请我与他们同心协力振兴西安商业,而是试探我对西安商界持何种态度,怕我蝗虫吃过界,侵扰了他们的利益,我倒是得小心些了。想到此,说道:“恕在下不知先生怎样称谓,先生所言西关、骡马市两处钱庄,实非周莹所拥有,而是周莹姨表妹资产,周莹表妹现居上海,故委托周莹代为管理西安银号事宜。”
苏小坡笑道:“苏某不知详情,少夫人见笑,莫怪在下唐突了!”
周莹说:“苏先生言重了。”
在西安经营金店的韩城大商人柳如云是西安商会常务理事,平时十分注意周莹动向,虽未谋过面,但对周莹为人性格与行事作风却有所了解,听了她与苏小坡对话,知她对他们的拜访目的心生怀疑,故把自己钱庄说成为表妹财产,无非是不想暴露在西安的实际投资,以防节外生枝。财不外露是商人普遍心态,周莹也不例外。为防止双方第一次见面不欢而散,柳如云忙离座抱拳说:“少夫人,柳某虽是第一次与少夫人谋面,但对少夫人营商智慧与魄力,却深为敬佩。如少夫人能与我等协力共济,开西安商界新天地,秦商群龙无首状况必将得到改变,从而扭转秦商日渐衰败之势,重振昔日雄风,再与晋商、徽商一决雌雄。”
周莹摇头道:“柳先生高估了周莹。今日秦商已远非明清早期之秦商,经过战乱,财力物力远非昔日。目前,政局形势日渐险恶,周莹一介弱女子,焉能成为率领商会重振雄风的举旗人呢?”
柳如云说:“少夫人太过自谦了,少夫人平息扬州胡玉佛逆叛一举,是何等壮烈感人,何愁不能率领秦商再创一次奇迹呢?”
周莹说:“孟老夫子曾言:‘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我并非找借口推卸可承负
的责任,而是我实在没有成为领导人物的真才实能,还望柳先生体谅一二。”
西安商会会长听言欠身问了一句:“少夫人今后准备在西安商界做何打算?”
周莹冷笑中心想,终于露出尾巴来了,但嘴里却说:“维持现状,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西安商会的头头们,不由得发出了笑声,会长说:“少奶奶胸襟高怀,一言九鼎,义重德厚,我等自愧不如。”
周莹见西安商会会长把话说到此步,完全显露会见自己的真实意图,态度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变,话变得不容商量道:“现在我仍在西安兴业从商,刚才说过,我将保持现状不等于停止商业上正大光明地竞争,希望诸位能言出必行,莫对我投资的行业进行挤压侵扰,我定会遵循今日承诺,不再向西安扩张。咱们君子协议,一言为定。”
周莹此言一出,西安商会头头们齐声道:“一言为定,一言为定。”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周莹爽快地说,“诸位如发现我周莹再向西安投入一两银子,可将我安吴堡踏成平地。”说到此,周莹起身道:“我们就此别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