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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吴商妇 李文德 王芳闻 6540 2024-11-16 06:03

  周莹荣领一品诰命夫人,但却赔了银子和珠宝,她除给了朝廷义母慈禧三十万两银子外,见身边缺少值钱饰品与珍玩的慈禧,脸上时时被愁云所笼罩,便将自己一套价值二十多万两银子的首饰和几十万两银子从南方买来的宽十二屏高三米五的楠木万寿屏风,孝敬了自己的义母,拿出价值十二万多两银子的饰品送给了皇上的几个妃子。银子花到了地方,自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周莹在朝廷内和慈禧周围的人缘一日比一日好;到慈禧劫难一消,重返北京执掌权位时,周莹的耳目和朋友已遍及朝廷和后宫。周莹的威望达到如日中天地步,事业达到了顶峰,在地方官吏中更是一句话能转动乾坤,与她有交往的官吏,几乎无一例外地对她言听计从。

  泾阳到咸阳之间,隔了一条泾河,此河为郑国渠与郑白渠之水源,水深流急,在与咸阳接壤的地方,东岸平原如镜,西岸则塬高十丈以上,往来咸阳泾阳间的行人商旅,必乘船渡河。自古官家在两岸设渡收银,一些穷人买不起船票,万不得已时,胆小不会水的,绕道几十里在水浅处涉水而过,胆大会水者往往冒险泅渡湍流险波,每年都要淹死些许生命。周莹早有在河上架桥想法,无奈河宽流急,无人能治住流沙浊浪。被皇上封为坐家道台后,周莹找到泾阳县知县说:“泾河临里坡渡口,应免费让两岸百姓与往来商旅行人过渡,以减少穷人因付不起过渡钱,而每每发生落水溺死之灾祸。”

  泾阳县知县为难道:“渡口所收之资,除用于船工薪俸,船只打造修补外,尚可弥补县衙不足之资,若免费过渡,其资何来?”

  周莹道:“区区小数,何足挂齿,从免费过渡之日起,修造船只,船工薪俸,均由我支付,至于县衙不足银两,县太爷自筹可也。”

  泾阳县知县拗不过她,只好下令免费过渡,泾河修石渡从那时起,便成了一个过河不收钱的渡口。

  周莹名声显赫,威震四方,做了许多有益于穷苦民众的好事,受到周边地区民众的拥戴,成为一名真正的慈善家。

  在渭北地区,周莹的人缘无人可比,但走出渭北,她也往往有鞭长莫及的感受。她所经营管理的商业,也在动荡不安的时局中出现力不从心的困难局面;接二连三的打击,使她的资产遭受到严重侵害,损失十分惨重。她的扬州盐业总号裕隆全和各地分号,前后受到冲击,名震江南的裕隆全在一次抢劫中被强人一炬烧成了灰烬,大掌柜朱少敏和二掌柜钱荣不幸遇难,伙计作鸟兽散。任军贤死里逃生,回到安吴堡向周莹做了报告。失去裕隆全这个招财进宝的总号,周莹的财源一下塌了半边天,就在她焦头烂额之际,四川又传来消息,川花总号因天旱库存药材干燥,雷雨中遭电击起火,总号被烧得一片焦黑。接二连三的不幸事件发生,使周莹失去了往日的沉着稳健,机敏果断,当年年终结算,周莹第一次体验到了亏损的心情和感受。

  陈文洛接到周莹命他返回安吴堡的信函时,正在为洛阳土匪猖獗犯愁。因为在短短三个月内,他管理的商号店铺三处遭到洗劫,伤了四名伙计,财产损失近九万两银子,搞得人心惶惶,生意受到严重影响,正愁如何向周莹交代。看完周莹信叹道:“坐家道台面临严酷的现实,护国夫人变成了焦头烂额夫人了!”

  1905年春,从上海传来的消息,几乎把周莹打倒在地。坐镇上海总号的项云传来消息:根据周莹指示,他于一年前为陕西准备建造的洋布厂预订的一百八十万银两设备,在由德国运到上海途中,船遇到台风袭击,沉没在台湾海峡,船上人员和提供设备的代理商,全部葬身鱼腹!晴天霹雳中,周莹一下变得沉默寡言了!

  王坚和回到安吴堡的陈文洛等人经过多次商议,为防止事态扩大恶化,向周莹提出建议:把上海、湖北、重庆、四川、甘肃等地全部资金撤回陕西,以防周莹统治的商业王国陷入灭顶之灾。周莹经认真考虑和几夜失眠后,最终还是咬牙同意了王坚、陈文洛等的建议。这样一来,到1906年,周莹的商业布局和实力能及范围,被压挤到渭北一隅的狭长地带,由日进斗金的全盛时期跌到日进银千两的窘境。她一度雄心勃勃的商号体制改革实验,也因时局**,人心恐变而夭折,除袁中庸经营管理的安吴堡山西总商号外,连渭北与西安的总商号,也因商品流通渠道受阻而纷纷倒闭,她不得不把勉强维持生计的商号进行了大调整,保证坚守岗位相与们的生计。

  生意萧条,经营规模不断萎缩,造成的直接后果是:原靠周莹为生的人纷纷离去,安吴堡往日的繁荣,转眼成为秋风落叶的凄凉景象。

  然而,虎死不倒威,蛇大洞穴粗的传统观念,顽固地支配着世人的意识,在外人的眼目中,周莹尽管失去了大片江山,少了许多银两,但家藏财宝,仍居陕西富豪商贾前列。而此时的周莹,已经预感到自己末日将临,处世为人一改昔日豁达豪爽作风,处处小心谨慎,出言斟酌,凡事能躲就躲,能推就推,把商业交往活动范围局限在泾阳、三原、高陵、咸阳、淳化、蒲城、临潼、潼关等地界内。

  此时,周莹的养女吴惠岚已年至十八,长得出水芙蓉一般,周莹财大气粗时候,巨富商贾,豪门官吏登门求亲者多如牛毛,几乎踏断周莹门槛。周莹为替女儿物色到一个富贵不能淫,贫贱不变心,能托付终身的女婿,没少伤脑筋。周莹年过不惑后,经常疾病不断,前病好,后病生,老病愈,新病侵,总担心一旦有个三长两短,误了女儿终生。当经济情况急转而下,她的商业王国陷入崩溃危险时候,她才做出抉择,为吴惠岚最终选定了婆家。

  周莹决定,风风光光把女儿吴惠岚送进婆家。为此,她将原准备为择子立嗣后给儿子娶妻的财物,皆做嫁妆陪了女儿,另陪送土地二百亩,银五万两,黄金一千两。嫁女时,虽说今非昔比,但也风光无比,仅送嫁的车辆,一辆跟一辆,整整摆出几十里路。

  因嫁女而劳心劳力过度的周莹,病卧在了炕上。吴尉武、吴尉梦见她行将耗尽东大院一门之财,怕他们将来从她手中得不到一点好处,正在向周莹施压,要她在还能自理时,立下文书,将她名下资产写在吴氏门下。一生吃软不吃硬的周莹,见吴氏长辈乘己之危,落井下石,心如火焚,痛斥吴尉武、吴尉梦道:“我还没死,你们作为长辈的,便盼我早进黄泉,以瓜分我的财产,你们趁早死了这条心。”

  与周莹嫁女同时,西安商界因时局之变,引发出资金周转困难,对周莹仍怀有期待的银号钱庄老板们,为能在乱世中挺过难关,选派出代表到安吴堡,恳求周莹看在同行命运分儿上,能助他们一臂之力,从渭北商界同人手中融得一部分资金,帮助西安解决难题。周莹苦笑道:“我已快到山穷水尽地步,还有什么力量帮助同人们解难呢?为不使诸位希望而来,失望而归,我只能将渭北银号钱庄诸公请来,你们当面研究协商看能想出啥法子。”

  周莹时常胸闷气短,小腹疼痛,她强忍疾病的折磨,在安吴堡主持了最后一次业界会议,并以她个人的威信见证了双方达成协议的全过程,渭北银钱界在政局**之秋,冒着极大风险,为西安业界筹措到三百万两现银,帮助西安同人渡过了难关。

  岁月的歌,唱到动情处,高潮迭起,激昂慷慨;唱到婉转处,情真意切,动人心弦;而唱到尾声时,悲悲戚戚,无限凄凉。周莹的人生正应了这句词儿,可谓是大起大落,悲喜交错,跌宕起伏。当她卧炕不起的时候,她已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已经时日不多,当吴尉武、吴尉梦逼她写文书的那一刻,她突然决定了自己人生之歌的尾声。

  这一日上午,久病卧炕的周莹让红玉帮自己梳洗打扮一番,穿上平素自己最喜爱的墨绿绣花锦缎袄裤,强打精神,靠在炕柜上,把王坚、陈文洛、史明、白蛟、段仁智、袁中庸、任军贤、谷鸣、项云等一起走过风穿过雨的生死之交和心腹们召到她的炕前说道:“你们跟我少也十年有余了,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好谁坏,谁长谁短、谁乖谁巧、谁亲谁近,咱们心里全都明明白白。我名为吴聘之妻,吴氏掌门人,但吴氏家族并没给过我任何幸福和欢乐。我十八守寡,至今二十四年,内心苦乐你们清清楚楚,原指望立子能继吴门之业,完成吴尉文公公临终遗托夙愿,不料事与愿违,几乎断了吴氏东大院一脉香火。现虽经老佛爷口谕,我立了子嗣,但我已无力将他养大成人!阎王爷已经向我招手了!”说到此,周莹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坐在炕边的王坚,忙安慰说:“少奶奶莫过悲伤,天命如此,望能保重。”

  周莹喘了喘气,强笑道:“我若想不通,早就名正言顺改嫁或者上吊死了。可是我没走这一条路,我想在自己活着时,用吴尉文留下的有数财富为活着的人做一点驱寒送暖的事,现在我可以问心无愧地说:我做到了自己想到做到的事,为上千个家庭解决了几十年温饱问题,为安吴堡几十年的平安尽了心。

  “今儿个我找你们来,是想在我尚有气力,头脑尚清楚时候,为你们今后生活做出安排。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将来的日子要靠你们自己过了。”

  陈文洛早已泪水洗面,此时哽咽说:“少奶奶,让我陈文洛叫你一声姐姐吧,我的好姐姐,在此时此刻你还为我们的来日操心费神,作为男子汉我感到愧疚啊!”

  而袁中庸此时再也憋不住情感的宣泄,放声大哭道:“少奶奶,少奶奶,我袁中庸跟了老爷十八年,跟你跟了二十四年。你们的恩德我没齿难忘,你放心,我会一直跟你到百年之后,否则,我决不离开安吴堡半步。”

  周莹痛哭道:“袁叔啊,别尽说傻话了,你们若不在我活着时候平平安安离开安吴堡,我死也合不住眼呀!除王坚作为管家留在我身边,等我死后,看着我入土后再离去外,你们都要先行离去,东大院除留下少数几人准备料理我后事外,近日里都得走,我给他们每人发一千两纹银,布三匹,粮百斤,让他们自去成家立业;庄勇每人发给纹银五百两,布三匹,粮二百斤,让他们各寻新主;一般武师、谋士,每人发给纹银三百两,锦缎二匹,马一匹,请他们各自另找前程;白蛟、段仁智、任军贤、谷鸣、项云每人发给纹银五万两,黄金十两,锦缎十匹,马三匹,玉瓶一个,你们各自找一安身立命之地,不要再入江湖,免我牵肠挂肚!袁中庸和账房先生我已另做安排,下去后你们可到王坚处拿走属你们应得的银两物品,火速返回自己的家,然后另择地而居,以安度余生。”

  史明、白蛟、段仁智等人听完周莹安排,哭声一片中齐声说:“少奶奶,少奶奶,我等绝非无义之辈,怎忍心就此离你而去!”

  周莹道:“席散曲终,自然的事,迟早我们都要天各一方,再说死生有命,富贵在天,我已无法无力再照顾你们,你们去准备一下尽早走吧!”

  白蛟、段仁智、项云、任军贤、谷鸣等人跪别周莹后,各回己房,立即打好行囊,领了银两物品,天黑后出了安吴堡,从此再没在安吴堡露过面,直到传出周莹埋尸荒野后,他们才在更深夜静中到她坟头焚纸跪拜哭了一场。

  周莹打发走袁中庸、账房先生,才对谋士陈文洛说:“文洛弟,你既把我当成姐姐,姐姐有一事相求。我死后,若吴氏族里有人居心叵测,往我身上泼脏水,你要站出来,据理驳斥,还我在安吴堡人心中一个公道,我在地下会感激不尽。我已让王坚为你准备下十五万银两,四匹马,两辆车和一些金银珠宝,三天后月夜,你悄声出安吴堡,可择一僻静处重建宅院而居,以防不测。”

  前后没出半月,周莹打发走了东大院上百多名小厮、丫鬟、仆妇、庄勇、家丁、武师、谋士等,只留下二十多人在身边。往日的东大院和寇家花园一下陷入无人般的寂静中,就连安吴堡内的杂货店也成为少人问津的地方。

  周莹见身边人少了,安静了,这才对王坚说:“你跟了我几十年,误了你娶妻生子养女,我深感愧疚痛惜,是我害了你,时至今日,我只能请你原谅!为报答你对我的知遇之恩,呵护之情,我为你准备了五十万银两,五十两黄金和一座庄园,一百亩土地,你可速去接管下来,待我入土后你再将依尘带离安吴堡。那是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你会感到满意的。一切契约均在我首饰匣底层里,接管到手后,可将喜爱的古玩、字画、金银器皿挑选一些,转出安吴堡,但一定不要让吴氏兄弟知道,免生后患。这些事办妥后,你去潼关、蒲城、三原、高陵、西安、耀州、乾州、淳化、斗鸡台等地,将我所有的店铺商号钱庄,全部资产分给所有伙计。大掌柜、二掌柜可分得其中二成份额,让他们共同经营或分业自立,其余资财分给相与们。我估摸他们可分得三五千两银。至于吴尉武、吴尉梦兄弟他们在我死后,如果有福气,安吴堡内几处的不动产,他们如能协商得手,也足够他们过活了。”

  王坚遵照周莹吩咐,用了三个多月时间,办妥了一切,回到安吴堡向周莹做了报告。周莹点头道:“我忘记告诉你,西安芦进士巷房,我决定赠送给平岭叔的大女儿李一锋妹妹,火神庙那院宅子献给西安府衙做公益用房。泾阳城厢、三原城厢属东大院房屋全部献给县衙用于公益事业使用。房契与我捐赠文书都放在我书房内,待我死后你当着堡内乡亲们面交给西安、泾阳、三原前来参加我丧礼的官员。另外给惠岚的十五件古玩和金玉器皿,全在密窖里;连同我给她的五十两黄金,一并送过去。给北京的车东盈家送去五万两银和我留给他的一副金手镯,以还他的人情。”

  王坚遵照周莹吩咐,亲自将一批金银珠宝送到了惠岚与车家,回到安吴堡后问周莹说:“所有人你都给做了安排,小少爷的事你咋不吭一声呢?”

  周莹苦笑道:“我咋能忘了呢!”

  周莹在受到慈禧赐封前,慈禧曾劝她择子立嗣,她应允了慈禧,把吴尉斌的小儿子吴恕抱进了东大院,遵照慈禧不请客、不收礼、不庆贺的旨意,只在安吴堡做了宣示,报泾阳县注册后,取名吴恕写入吴家东大院家谱,并将坐家道台官衔封赐文书授予吴恕世袭。

  周莹事先安排,把吴恕托付武师后,把遗留给吴恕的一百万银两,一百两黄金,二百匹布,一百匹绸缎,十二匹骡马,八十亩土地,三原城内布庄财产清册、挑选的账房先生、管家、武师、仆妇、家人名册一一交代清楚,写入遗嘱。

  周莹在完成切割分配自己拥有的资财后,心里清净,看破红尘,每日在病炕上翻翻佛经,与王坚红玉谈谈心得,聊天解闷,打发余下的时光。

  1909年,宣统元年秋冬之交,周莹已是气息奄奄,一日深夜,突然醒来,让王坚把她背进藏银与财宝的密窖里,最后对自己创造并仍拥有的财富看了一遍说:“人将死前,对生命和财富的留恋是刻骨铭心的。当年我嫁进吴宅时,明明发现吴聘是个短命鬼,但我并没有惊恐和愤怒,更没有流露出任何一点悲痛的情绪,你知道是为啥吗?”

  “为啥?”王坚不解地问。

  周莹喘了口气说:“吴聘虽是个病身子,但对我爱惜有加,知冷知热,百般呵护,他的善良美德和做人的品质,渐渐感染了我。我想,既然吴聘把心交给了我,他的心是热的,我就不能薄情寡义。那样我还能算是一个读过孔孟之书的女人吗?可是,误了我这一辈子啊。”说到此处,周莹已是泪眼婆娑,泣不成声。

  王坚叹了口气为这个苦命的女人用手抹去了眼泪,他说:“你太善良了,太要强了,我知道你心里比谁都苦!”

  “你能理解我,我死也能闭上眼了。”周莹喘着气说,“我留在密窖里的金银财宝,原本是想帮百里老完成他重建郑白渠的愿望,可惜大清王朝政局不稳,官家无能,百里老死也不瞑目,带着终生遗憾走了。我把这些金银留下来,你记住:我死后,如果有朝一日,政局稳定,官家能为民着想时,你就把它捐给朝廷,要求朝廷用这些金银把废毁了的郑白渠重新修复,把咱渭北泾阳、三原、高陵百姓从十年三灾两旱的困境中解救出来,我在阴曹地府也能笑出声来了。”

  王坚伤感道:“我记住了,一旦时局好转,朝廷稳住了,我就把银两捐出去,用来修复郑白渠。”

  周莹此时喘息着说:“我断气后,你要立即把两个密窖暗道全部炸毁,让所有人看不出破绽来。这样才能保住这些金银,否则,我的一片苦心就全白费了!”周莹说到此,已经气若游丝了。

  王坚悄没声中抱起周莹,回到房中,把她放在炕上时,发现她已经闭上了疲惫的凤眼。在烛光下,这位年仅四十二岁的女人,脸庞是那样的苍白美丽,一双柳叶似的细眉长长地舒展开来,嘴角似乎有一丝淡淡的笑意。此刻,她的一缕香魂已脱离了身披的白绢红绣花睡袍,正缥缥缈缈地升向幽冥世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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