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对李东旭心中所想毫无察觉,被强迫的劲头慢慢过去,他开始有些爱上这里了,看手机的时间少了,瞎想的时间没了,更多是专注于脚下的土地。
种完了水稻,种玉米,节目组无视时令的要求,只管把有的没的种子丢给呼啸他们几个,种就完了。
被丢到这里种水稻种玉米,天不亮就要想饭辙,不管吃饱没有,一大早就要开始干农活,劳动量充足到天不黑是干不完的——他们也只能“种就完了”。
除了第一天的水稻,节目组在之后每换一样新作物时都会提供一个参考视频,也不禁止几位嘉宾在手机上搜索相关视频和资料,毕竟是缺乏农村生活和种田常识的都市居民,啥都不知道就干莽,本就不高的可看性估计得降没了。
虽然眼下的可看性就差到离谱,“一个过气的口水歌歌手,一个三线模特兼演员,一个出道出到便秘难产的半成品过期偶像,再加上一个被公司认定没有多少发展潜力的演员,谁会无聊到看这么四个人种地?”
在节目组宣布第一项种水稻,第二项种玉米之后,结合他们放任或者故意让四位嘉宾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弃山村自己找吃的,最重要的是,节目组抛开一切,千叮咛万嘱咐的只有一点,来之前必须带足至少三十套衣服——他们四个的行李箱里绝大部分空间都是衣服——呼啸琢磨了两天,总算想出节目组的花招了,“这是要在一个月内拍出一年四季的视频?”
放在眼下,水稻和玉米当然是不合时令的,但如果在视频里给出另外一个时间,那不就顺理成章了?
这是真会省钱啊。
省钱归省钱,录节目要省钱是很有必要的,但赚钱是更加重要的,节目组虽然预算低了点,目标也不算高,做出来的计划还是花了一番心思的,在呼啸解决了吃饭问题,让本节目的四位嘉宾整天除了睡觉、吃饭和种田之外用不着为其他事情烦忧的时候,节目组按照预定步骤出手了。
“大家好,我是玖月,你们可以叫我Michelle,”第五天,一个拖着粉红色行李箱,身穿粉红色套裙的女孩儿站在四个灰头土脸,衣服上满是泥点子的男人面前,眨着眼睛伸出手。
李东旭和周海涛想偷偷摸手机,李哲张了张嘴,好像想起来什么,呼啸却是抢先握住了她的手,“‘粉红色软糖’的门面和跳舞担当,被称作‘粉红公主’的玖月,没错吧?”
因为自身原本是练习生——虽然那些生活没有亲身经历,精神记忆在脑袋里放着,肌肉记忆存放在肉体中——也因为昔日的队友陆续报名参加这类节目,呼啸对练习生比赛和选拔的真人秀格外关注,虽然囿于时间,不太可能期期都看,开始和结尾的几期是一定会看的——开始是参赛人员最全的时候,结尾是表现最高光,也是最后成团的几人。
“粉红色软糖”就是去年上半年通过一档真人秀,从一百三十九人选拔出来的
十一人组合,玖月就是其中一员。
此时站在他们面前。
无数练习生心怀梦想,一头扎进各种娱乐公司,选秀节目,眼睛直勾勾盯着舞台和出道,然而成功出道,登上更大更辉煌的舞台只是个开始。
微不足道的开始。
现如今的选秀和出道其实是畸形的,一群年轻的,漂亮的,能唱能跳的青年男女被无数坐在电脑、拿着手机的观众砸钱投票,捧携出道,舞台很大,镜头很多,掌声很热烈,金主笑得很开心,为他们投票的粉丝也很欣慰。
然后呢?
出道后的偶像要出歌,要参加综艺,要与各种商务代言合作……这些项目都是需要人买单的。
谁来付出时间、点击、感情以及金钱呢?
当然是当初砸钱送他们出道的那些粉丝。
这就是粉圈的由来,正所谓“众口难调”,如果本意就不想调和大众口味,专门为粉丝定制,创作时就要轻松得多,销售额也有保底。
就是因为这“粉丝定制”,近些年来通过这种方式出道的偶像最终都会去拍戏,因为他们在尝试过唱片、综艺、走秀等诸多项目后,才会切身认识到,想要真正成为角儿,从深度依赖粉丝经济的偶像成为一个相对独立的艺人,成为演员是唯一的办法。
一个艺考生考上影视学校,上了表演班,毕业后成为演员。
一个练习生经过数年,选秀出道,积累人气后,成为演员。
咦?他们好像转到一条路上了。
然而就像呼啸的表演老师曾经跟他讲过的,没有病人会喋喋不休教医生看病,也没有学生会口若悬河地教老师讲课,绝大多数观众却热衷于讨论演员的演技,指指点点,乐此不疲。
呼啸一开始理解为老师在吐槽观众们的多嘴多舌,随着在娱乐圈厮混的时间长了,他也见多了,有几个学电焊汽修的会去当医生,有几个学大提琴的会站上讲台教数学呢?
但无论学电焊的,还是大提琴,都可以当演员。
演员是一种门槛说高极高,说不高也可以算是毫无门槛的职业,如果做个问卷调查,演员大概是“前职业”最丰富的工种了。
他们的演技本来就来自各行各业,当然要接受身处各行各业的观众的审视。
回到偶像身上,他们接受的表演课针对是“偶像”,对“演员”来说就太浅薄了,如果不下苦功,想出大成就很难。
只是那些对现在的玖月还很遥远,她虽然成功出道,成绩却是十一人中的垫底,比第十二名只高了三万票,这对同样超过三千万票的两人来说,这点差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然而彼时是决赛,别说三万票了,就算只有一票的差距,多出来的就是第十一位,就可以出道,少的就是十二,陪跑,出局。
出道之初就备受质疑,无论她自闭,还是重新打起精神想做出一番成绩,追
随她的质疑声都不绝于耳,她唯有庆幸公司不曾放弃了自己,总是让人气高的队友陪她一起签代言出席活动,甚至连拍戏都捆绑在一起。
除了这次的真人秀。
思来想去,玖月认为自己不能总是依赖队友,虽然十位队友从来没有嫌弃过她,有时还主动向公司申请带她一起,出于同样的队友情和姐妹情,玖月都想着自己总得长大,在经纪人报过来的几个意向中,她挑中了这个描述简单,看起来很生僻,没怎么见过的真人秀项目。
摄像机就在那边拍着,呼啸他们也不好说什么,总不能无视摄像机的拍摄,直言“姑娘,你被骗了”云云,虽然那样很爽,他们还要在节目组手底下二十多天呢,惹急了,还不一定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所以,“欢迎,热烈欢迎,”他们只能如此没有新意地寒暄。
虽然这四位因为摄像机的原因,没有点破这个节目的草率和荒唐,乘车过来的这一路,玖月已经咂摸出来点了,不少真人秀都会往山村跑,但没有真人秀会往荒村跑,当她瞥见路边空无一人的房屋,心里咯噔一下,要不是公司和经纪人都确认过对方的身份,她绝对会将他们当成绑匪。
实际上也差不多。
四人脏兮兮的,对比风尘仆仆但依然光鲜的玖月,差别就更明显了,丝毫感觉不到五天前,他们四个也是同样靓丽的崽,经过简单的交流,呼啸被其他人推举出来带玖月去熟悉环境和更换衣物——新人怎样,女孩怎样,这样就可以不干活了吗?
“这里就是咱们的住处,”呼啸指着一大一小两间屋子,重新搭了四张床的他们住在大屋,小屋用来堆放行李,“你先在小屋换身轻便的衣服吧,一会儿先下田,稍后还得盖房子。”
四个老大爷们儿,总不能让一个姑娘住在相对简陋的小屋里吧,就算他们把行李搬出来,那间小屋对比他们的大屋,也实在漏风了些。
但让女孩睡大屋,他们四个睡小屋好像也不合适吧,没有像贼一样吃到肉,却还要和贼一样挨打?
别整有的没的了,继续盖屋子吧。
足足用了半个小时,呼啸用指甲盖抠出一个中世纪古堡,一身运动服的玖月才终于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他瞄了好几眼,怎么看都觉得她只是换了一身衣服,“这就要半个小时?女人就是麻烦。”
说是麻烦,也很养眼,当呼啸处于第三人视角,亲眼见到当玖月出现在农田三人组的视线中,他们的动作仿佛调了二倍速,“这个BUFF不错啊。”
不等玖月一脚踏进农田,呼啸先把她拦住,然后和其他三人谈到盖房子的事情,他们也后知后觉地想到住房问题,“是哦,咱们应该给玖月盖间新房子,幸亏咱们早前就划好了四合院的规制。”
说干就干,他们三个有的搬砖,有的和泥,有的设计构造,呼啸抽身去打猎,为了大家的午饭和晚饭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