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戏嘛，都是工作。

　　第一次触电影视剧的雷蒙如此安慰自己，他的演戏经验比呼啸还不如，一直在出唱片、开演唱会，参加各种活动的他还是第一次拍摄电视剧。

　　拍完杏子林的第二天，磨坊之战开拍。

　　段誉和王语嫣暂时逃脱敌人的追击，虽然前者身负江湖中一等一的神功，后者熟知江湖各家各派的武功绝学，这两人却毫无行走江湖的经验，停下歇息的时候直接将马放在路旁，生怕身后的追兵看不到。

　　这段就是雷蒙负责的文戏了，他需要表现出对詹子晴的痴恋，心中本就有好感，演出来自然顺畅。

　　这回轮到呼啸不爽了，虽然詹子晴只露了两个肩膀以示衣衫不整，周围演职人员闪烁的目光让他感到不快。

　　这种感觉很快引起他的警惕，认识不到一个月，说了两句话加几个语气助词，怎么着也轮不到他来吃醋。

　　接下来，考验两位导演、众位摄像师、道具组和十几位参演者的时候到了，如此狭小的地方，呼啸和雷蒙要怎样切换正脸说台词和背身做动作的顺序。

　　一顿折腾，用了些时间摸索步骤，花了三天的时间才拍完这段，成功过关，章敦儒特意给剧组放了两天假。

　　反正接下来要换另一个拍摄地了。

　　“九爷这么有钱的吗？”呼啸不是之前的小白了。

　　棚岛为什么发展得那么好？大多数剧组的投资都是严格把控的，花出去的每一分钱都会经过核算，利用棚岛这个现成的拍摄基地，或者搭个拍摄棚，亦或是干脆扯个绿幕等后期特效和抠图，无论如何，花钱也要比满世界找外景拍摄省钱得多。

　　最近有点入戏，和湛喝酒换成碗了，好在他还没傻，选的是低度酒，仰头喝干一碗，重重磕在桌子上，偷瞄了一眼包间的房门，压低声音，“偷偷告诉你，九爷的钱，有一部分来路不算干净。”

　　这哥俩儿趁休息的时间跑到附近的镇上吃饭，呼啸老老实实点了一个水煮牛肉和糖醋里脊，就着五碗米饭——这家店的碗比较小——哼哧哼哧地吃，和湛要了一个小碗羊肉面，吃完了就开始一碗一碗喝酒，两个人就聊了起来。

　　听到和湛这不算爆料的爆料，呼啸咧嘴一笑，微博有几个营销号模模糊糊地点出了这一点，哪怕是深恨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他们，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明白，倒是能百度出一些陈年旧事，但都是不知真假的网友在絮叨，真相如何谁都无法确认。

　　也许他是一个富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呢，揭开“黑幕”不是什么违法行为，而是一段狗血的豪门恩怨也说不定。

　　人家的钱哪来的，他们两个也管不着，都还在他手底下干活呢，说话间，这个话题被跳了过去。

　　“小呼，你想过未来的打算吗？”和湛的语气严肃了许多。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能参演金庸武侠剧是个难得的机会，但他演的是云中鹤，作为一个20岁的年轻人，外行人看这算是

　　一个不错的起点，圈里人却明白，也许他一辈子就只能待在这个起点上。

　　饰演段正淳的张子恒，饰演南海鳄神的彭博，还有吴瑶、李丽……他们都是如此，美其名曰“绿叶”或“金牌绿叶”，但谁又心甘情愿永远演配角？

　　但是没有办法，主角总是别人的，不想演配角的人就会无人问津，连一个进组的机会都没有。

　　“出名要趁早”，这句话流传了多少年，依然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没有荣誉加成——譬如边江龙身上的全国武术冠军；没有专业支持——包括最对口的表演，相近的舞蹈、主持也可以；没有人脉帮忙——一个月前的胡梦，为什么嘉宾们敢怒不敢言，她身后站着大导演；没有金钱开路——典型就是宓婠，靠着富豪老爹，一票亲友就鼓捣了一部网剧……

　　谁能肯定一定能靠自身实力大红大紫？

　　和湛本身就是表演专业毕业的，也赶上了武侠剧的好时候，这才成就了昔日的武侠小王子，现在已经不是武侠的时代了，被翻拍无数遍的《天龙八部》虽然经典，虽然制作精良，收视率未必会强横到什么地方。

　　“也就是说，这部片子实现了你从龙套到配角的飞跃，但它不是你的代表作，你必须尽快找到你的代表作，否则等你再大几岁，你就要被淘汰了。”

　　这是拥有这副20岁的身体后，呼啸第一次听到自己面临淘汰，才20岁就要考虑被淘汰的状况了吗？

　　仔细想想，这行的更新迭代的确很快，拿眼前《天龙》的几位主演举例，除了设定上岁数就要大一点的乔峰，25岁的雷蒙已经成名多年；21岁的詹子晴在这行待了18年，早在5岁就出名了；表演专业出身，今年25岁的栾晴已然位列一线数年；饰演虚竹的张冬亚也才22岁。

　　呼啸能在几年间出演男主角吗？

　　“两个选择，”和湛先举起一根筷子，“第一，继续留下来碰运气，万一呢，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举起第二根筷子，“第二，去充电。”

　　没等呼啸发问，他就解释了，“充电也分不同的方法，有模有样地报个表演训练班，我有这方面的朋友可以介绍给你，或者，我也可以送你到话剧院实习。”

　　各行各业都有鄙视链，演艺圈也不例外，抛开形形色色的从业人员暂且不提，电影演员通常会鄙视电视剧演员，一个明显证据就是电影演员极少会出现在电视剧中——那些偶尔触电一下电影的电视剧演员除外——鄙视理由多种多样，最常用到的就是“电视剧演员的演技太差了”。

　　话剧演员通常会鄙视电影演员，因为论演技，常年在成百上千观众面前现场表演的他们不会比电影演员差，他们嫌弃后者身上过度讨好市场的铜臭味。

　　参加表演班可以让他接受系统化的学习，去话剧院实习可以接受熏陶，摆在呼啸面前的两个选择都很不错，但他沉默片刻，还是婉拒了。

　　朋友之间交往，讲求的是平等，一味欠人情就不好了。

　　前前后后讲了很多，和湛认为自己尽到了一个前辈和一个朋友的义务，不再啰嗦，话题又转到喜闻乐见的女人身上。

　　“喂，你看出来没有，雷蒙看上詹子晴了。”

　　大概只有瞎子才没看出来，雷蒙主动订饭，说是“詹小姐最近是不是瘦了”，主动买花，说“人比花娇，如此漂亮的姑娘怎么能没有鲜花陪衬”，还有各种各样闪亮的小饰品，殷勤的程度让剧组里的姑娘眼热至极，只是各自照了照镜子，唯有叹气。

　　比起自己的职业前景，呼啸对这个问题更挠头，站在中立的旁观者角度，雷蒙做得够好了，他觉得如果他是她的话，即便没有接受，也会有某种程度上的回应，但她的表现始终是敬谢不敏。

　　“照我看，他们俩说不定正在搞地下恋，”和湛倒满最后一碗，“这行隐婚隐恋的人多了，他们两个这样也很正常，都还年轻，都处于事业的上升期，的确应该瞒着点。”

　　这一说把呼啸说得心惊肉跳，他想起詹子晴曾经好几次走上雷蒙的保姆车，一待就是几个小时，片场拍摄时的尴尬说不定不是两个陌生的男女要表演亲近，而是他这个外来者掺进到他们两个中间了。

　　本来是出来散心休息的，呼啸更累了，甚至在吃完之后要了一瓶白酒，瞥见和湛奇怪的眼神，“喝点酒，睡个好觉。”

　　然而无数事实证明，宿醉之后，第二天起床头会疼。

　　呼啸不记得昨天喝了多少，看出他不高兴的和湛，在回到民宿后又出去买了五瓶白的和两斤猪头肉，两个人从下午两点喝到四点，中途吐了两次，睡了一觉。

　　到夜里十点，呼啸爬起来，又出去买了一趟，回来推醒和湛继续喝，喝到十二点多，各自昏睡过去，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一点。

　　搜到附近的饭店，订了两份酸辣汤，呼啸习惯在宿醉之后喝一碗酸辣汤解酒，看了一眼隔壁床上死猪一样的和湛，他摇了摇头，“年纪大的人，果然不行了。”

　　等待和湛苏醒的当口，呼啸翻出剧本，因为担任雷蒙替身的缘故，他的剧本换成了和几位主演一样的完整版，他不光要准备云中鹤的，还要琢磨段誉的打戏。

　　别的不说，少林寺大战就是重中之重。

　　思考得有些入神，呼吸不知不觉就连同给和湛剩下的那份酸辣汤也喝了，正好最近二十四小时没吃什么的肚子饿了，两份酸辣汤下肚更加开胃，点了100串羊肉串和一件啤酒——白酒解酒的方法除了酸辣汤，还可以喝点啤酒。

　　大概是闻到了肉味，和湛爬了起来，去洗手间收拾了一会儿，和呼啸比赛着吃完喝完，在各自的床上躺尸，无意识地看着电视。

　　“《笑傲江湖》？”呼啸瞄到右下角的剧名，再看屏幕里正在一群人当中耍剑的男人，“湛哥？”

　　自己的代表作，和湛怎么会不认识，再说现在播的就是他，“说起来，当自己变成观众，在电视机前看自己的戏，总会有一种羞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