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福珠随着老太君和容夫人出了步瑶宫,马上就往苍芜院去了。
她实在是难以抑制内心的恐惧,杜小翠被架出去时那惊骇无助的表情,一直在她眼前晃动。昨儿她还听到杜小翠在后花园中,喝着茶水,吃着桂花糕,嗤笑着跟孙姨娘说:“姨娘瞧着吧,听说那位小公主可不是吃素的,进了门,苍芜院那位怕是难有好日子过了。”
这才一天的光景,昨天幸灾乐祸的那位就被拖出去配了人。
接下来会是谁?她和赵灵儿其中的一位吧?如果一个月后,赵灵儿再生下一个儿子,那么她先遭殃的可能性更大。
她越想越是心惊,进了江月昭的屋里,连请安都忘了,直接坐到床上,心神不宁地搓着手。
江月昭正在喝一碗参汤,边喝边拿眼瞄着她---平常那么稳当的一个人,今天这般神色慌乱,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她将空碗交给小冬,倚到床头,看着周福珠轻声问道:“姐姐今天怎么了?早上给公主请安,一切都好吧?”
周福珠听她这样一问,眼泪都要下来了:“妹妹,可不得了了,小翠她…被公主拉出去配人了。”
“什么?”江月昭大吃一惊,“噌”地一下就坐直了身子,“她说错话了?做错事了?”
“都没有…”周福珠难以压抑这一早间受到的惊吓,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她就说小翠于家事无益,于子嗣无功,就把她拉出去配人了。”
“就这样?”江月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算她曾见识过朱尔玲的刁顽泼赖,也未料到她会如此目中无人。老太君和容夫人当时肯定在场,她就两句话,就把容家侍奉大少爷多年的姨太太拉出去配了人,这份专横还是远远出乎她的意料。
周福珠凑上前来,拉住她的手哭道:“妹妹,我真是害怕了,这位小公主压根就是个不能容人的。难保下一个被她配出去的,就不是我。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还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世上。雪儿还小…”
“姐姐莫慌。”江月昭安慰她道,“不会有事。今天是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以后你行事要小心,能避则避。真要是有那一天,妹妹我也不是被吓大的。大不了进宫找她的皇帝老爹去。”
周福珠听江月昭这样说,心中稍稍安定一些。毕竟江月昭身份不同,八王爷的干女儿,太上皇亲封的喜乐郡主,二品诰命淑德夫人,容家人的心头肉,她要是肯护着自己,办法总该是有的。
两个人正在屋内聊着,小冬在外间报了一声:“三姨太太来了。”
就见赵灵儿仍是早上去步瑶宫请安那一身衣服,挺着大肚子,步子沉沉地走了进来:“给大少奶奶请安。”
“三姨太太免礼吧,你身子益发重了,以后这请安问礼的事,就免了吧。”江月昭暗叹一声,说她道。
“礼数不能废,我没事,大夫也说,生产前多活动活动,是好事呢。”她话说得周全,却明显有些神不守舍,不停地拿眼睛看周福珠。
江月昭当然明白,她这也是受了惊吓,不知向谁求助呢。可是她待赵灵儿,毕竟不可能拿出对周福珠那种心思。她没说什么,只是吩咐小秋扶她坐了下来。
赵灵儿坐在那里,胸口起伏着,明显气息不匀。她揣度着,周福珠这么快就来了,八成已经将步瑶宫里的事讲给江月昭听了,看她神色淡定,保不齐江月昭已经给她出什么主意了。如果这位大少奶奶肯护着周福珠,那么公主动她就得费点心思,到那时候,公主撒气的对象就只剩自己了。自己与大少奶奶之间,又有过往那些解不开的心结……
她越想心里越惶恐,绞着手帕,脸都涨红了。
江月昭见她那样,心中不忍,出声安慰道:“三姨太太不必惊慌,我刚才跟福珠姐姐也说过,以后对这位小公主,能避则避。真要是有事,我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赵灵儿听了这话,如得了救命稻草一般,心中一松,眼圈也红了:“灵儿知道以前对大少奶奶多有不恭,也不敢奢望大少奶奶有所周护。只是…我的孩儿…如果有一天我如杜姨太一般下场,还求大少奶奶关照我的孩子。”
说完,她心中悲伤,眼泪也流了下来。
“哟!”一个娇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这都怎么了?在这里擦眼抹泪儿的?不是说淑德夫人正在坐月子吗?你们这样,也不怕扰了她清养?”
待最后一个字说完,朱尔玲已经跨进屋里,在靠近床头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周福珠和赵灵儿皆神色一凛,赶紧趋前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江月昭心中,等级观念本就淡薄,再加上她清楚朱尔玲的来意,十有八九是来找茬儿的。于是她只在床上略略欠了一下身子,点头说道:“请恕我身子不便,不能给公主见礼了。”
朱尔玲冷哼一声,环视一眼屋内,问道:“驸马呢?”
江月昭笑着应道:“相公今儿一早,就被老爷叫走了,说是商号里有事,急需要处理。”
朱尔玲有些失望,转而看向赵灵儿,皱着眉头问道:“你刚才哭什么呢?这一大早儿的,就看你哭哭啼啼的,多晦气!”
赵灵儿闻言,浑身一哆嗦,不知该怎么应答,赶紧拿眼看向江月昭,江月昭接收到她求救的信号,开口说道:“公主见谅,是我刚才教训了她,出言重了些,把她说哭了。”
“噢,”朱尔玲又皱了一下眉,“这些人,以后我来管,你可以歇着了。”
“公主大概搞错了,”江月昭仍是不徐不急,慢声说道:“现在容家当家的,是老太君和太太。我们当媳妇儿的,只有服从两位老人家吩咐,断没有争权抢位的道理。”
“你别忘了,我可是当朝公主…”朱尔玲声音尖锐起来。
“您自然是当朝公主,”江月昭不待她说完,打断她的话,“虽说按礼法,该是先国后家,可是于国事,动用国法,于家事,动用家法,方是治国齐家的道理。况且,对老太君的尊崇,也是有太上皇的口谕在的,连当朝太子见了老太君,都要礼让三分,我们做孙媳妇儿的,就更没有儹越的道理了。你说对吧?公主殿下?”
江月昭这一番大道理,丝丝入扣,无从反驳,把朱尔玲噎得脸都涨红了。以前宫里的妃嫔,知道她是皇上的掌上明珠,心尖上的肉,巴结她都还来不及呢,哪有一个人敢跟她这样呛声儿?如今真遇上江月昭这种口齿伶俐的,她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气怔了半晌,一拍手边几案,声色俱厉地说道:“不要以为你牙尖嘴利,就当我拿你没办法。既然我进了这家的门,以后就没有你说话的余地。我说到做到,一年前我就告诉过你,我肯定要嫁给飞哥哥,现下如何?你还是趁早知趣,别妄想着跟我斗!”
这已经是明显的挑衅了,江月昭当然不会在此时输了气势。她缓缓地靠上床头,继续慢声说道:“一年前的话,我当然没忘,我还记得公主当时的另一句话,就是让我成为下堂妇。如今看来,我不但没成为下堂妇,反而得了个二品诰命。不知公主对此有何感想?”
“你…”朱尔玲气结,一把抓起案上的青瓷茶盏,“哐啷”就砸在地上。
“我早听闻公主一生气,就有砸东西的好习惯。”江月昭保持着原有的语速,“可是我想提醒公主,这里是容府,容家的每一两银子,都是老爷和相公沤心沥血赚来的,比不得皇宫里,天下百姓奉养着,要穿什么用什么取之不尽。我们做女人的,不能出去帮男人赚银子养家也就罢了,在家里勤俭一些还是应该的。公主下次要砸东西,还是先掂量一下吧。”
朱尔玲长到这么大,不曾挨过这种教训,气得要发疯:“宛娘!辉娘!”
两位宫侍一听到公主唤自己,心里清楚这又是要她们对付这位大少奶奶了---刚才二姨太太那一出,闹的动静就够大了,现下再把这家的大少奶奶怎么样了,恐怕以后没法在这个家里呆下去了。她们想起了临出宫前,皇帝和皇后的叮嘱,于是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上前说道:“在!公主您总算想起来了,小玉这个时辰该饿了呢,不见公主,恐怕它也不会吃食呢,可别饿坏了那个小东西,生起气来,该不理您了呢…”
两个人一边絮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扶着朱尔玲向门外走去。
说是扶着,实则为架着。朱尔玲口中说着:“我不是那个意思…”早被两位宫“扶”出了江月昭的卧房,往步瑶宫去了。
一屋子的人,刚才看江月昭与朱尔玲一番唇枪舌剑,听得心惊肉跳,此时方舒出一口气来。周福珠担心地握住江月昭的手:“妹妹,你竟敢如此顶撞她,你就不怕…”
“现在可由不得我怕,”江月昭神色沉重,“就算我今天对她屈膝服软,也不耽误她日后处处针对我。”
众人一听,也觉有道理,不由地都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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