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聚急匆匆地赶到正门时,边军正在撞门。虽然门口早被石头和沙袋堵死了,十几个执勤武士还用肩膀和身体顶着门板,但随着“砰~砰~砰~”的沉重撞击声不断传来,大门还是在剧烈地晃动着。
大群执勤武士集结在门后,手握刀剑,神色冷峻。
孟聚问王北星:“能看到外面吗?”
王北星指着门边的哨岗,慢吞吞地说:“这有个哨位,爬上去可以望得到外边。但卑职劝大人您还是莫要上去了。。。”
孟聚已爬了上去,探头出围墙一看,只见大门前的阴影里黑黝黝一大片人头涌动,黑暗中也看不知到底有多少人。领头的一群人合力扛着粗大的圆木撞击着陵署的黑色大门。孟聚注意到,他们大多只拿着棍棒,没拿刀剑利器。
孟聚只望了一阵,门外的边军就发现他了,有人嚷道:“墙上有人在望!”
“把狗陵卫射下来!”
孟聚急忙缩头,只听“飕飕”几声尖锐的风声响动,有什么东西很快地从他头顶掠过,吓得孟聚手脚并用地爬下来,险些摔了一屁股。
“。。。小心他们会放箭哪。”
这时,王北星才说完下半截,他戏谑地望过来,一本正经问:“长官可看出什么了?”
想着自己的狼狈都落对方眼里了,孟聚肚里痛骂。他装作若无其事:“情况很复杂,一下说不清楚,王队长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呵呵,那就不必了,刚才我已经上去看过了。”
孟聚气得恨不得跳起揍这兵痞一顿。
撞门轰鸣声一声紧似一声,虽然大门有加固还能顶得住,但与大门连接的墙体却已摇摇欲坠,碎砖粉屑嗦嗦地掉,砖头都脱了出来。谁都看出来,被撞开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执勤武士们排成一队,手握刀剑,目光炯炯地望着着木门,准备着厮杀。
孟聚学着武士们的样子,一手按刀——他忽然觉得异样,转头一看,却发现王北星一直在注视着自己,目光里带着惊讶。
“王队长,准备要厮杀了,你不去指挥也不观察敌情,看着我干什么?”
“大人,您这是。。。准备要亲自上阵厮杀?”
“废话了,难道我的样子象准备吃饭?”
“哦。”王北星笑道:“孟长官,您可一点不象长官大人的样子——蓝长官可是在总管署里没有出来呢!”
“蓝长官年纪大了,他留在后面坐镇指挥,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说得也是。但周大门、古之寻他们几个,他们的年纪可不大啊。”
孟聚语塞,他恼道:“王队长,我发现你真是很啰嗦啊!”
王北星哈哈一笑:“孟长官,您说对了,俺就是这张臭嘴,想到什么就忍不住要说,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不过你们读书人,不是都讲究什么运筹帷幄千里外的吗?打仗时,你们就躲在后面远远的指挥,赢了你们有功,输了就是我们这些丘八不卖力,反正你们总对——卑职还没见过有人像您这么当官的,您一点都不像官,真的很笨啊!”
碰上这么一个不正经的活宝,孟聚还有什么好说。他苦笑:“老实说,我也想躲在后面运筹帷幄。但这次是我惹出的麻烦,让弟兄们在前面为我顶祸,我实在不好意思躲——抱歉,牵连你们了,王队长和弟兄们。”
断断续续的撞门轰鸣声中,不少执勤武士都听到了孟聚的话,众人纷纷转头望过来,望着恍如普通一兵般站在第一线的靖安陵署副总管,士兵们眼神各异,纷纷交换眼色。
王北星深深地望孟聚,突然提高了声量:“咳,弟兄们,今天有个笨蛋和我们并肩作战,大家可要拿出真本事来,别让这笨蛋小觑了我们武士队!”
回应他的是一片欢快的呼喝:“好嘞~孟长官可看好了!看我们怎么揍那群混蛋!”
孟聚看得振奋,他问王北星:“王队长,斗铠队还在后面,我把他们调过来参战吧!”
“斗铠队?算了吧。让他们在我们后面待命好了——呃,就在我们身后五十米这样。孟长官,您得叮嘱他们,没有命令千万不要冲过来参战。”
“为什么?”
“孟长官,我们有斗铠,边军那边就没有吗?刚才我都看到了,黑压压一片在后面压阵等着呢!反正,我们这边斗铠绝不能先出动,不然就坏了,他们的斗铠也会扑上来的。
就让我们的铠斗士站在后面,让边军的兔崽子看得到他们,但就是不出手,让他们顾忌着动手不敢过分,这样最好!”
孟聚若有所思,慢慢说:“威慑!”
王北星一拍大腿:“对,就是这样,孟长官,你们读书人说得就是有道理!吓唬他们,但不能真的出手,真出手就麻烦了!”
孟聚不由得佩服,王北星这个粗鲁武夫没读过书,但战将真的是天生的,那种敏锐的战场直觉是培养不出来的。虽然他说不出道理,但孟聚却理解他的意思:黑风旅现在只出动步兵队而不是斗铠队,他们是有所顾忌——砸了靖安署,事后还可以说是士兵之间的斗殴。但若是出动军国杀器来攻打东陵卫驻地,那性质当真是形同叛逆了。
黑风旅心存顾忌,而靖安署则是自知不敌,双方都没有出动斗铠。尽管杀声震天,双方之间却存在着心照不宣的默契,彼此都把持着底线,不敢越界。
“砰”的一声巨响,巨木撞塌了一段围墙,烟尘飞舞,无数跃动的黑影出现在烟尘飞舞的缺口上,无数壮汉举着棍棒滚滚涌入,声浪震天:“打死狗陵卫,还我长官来!”
“放箭!”
“飕飕飕飕”一通密集的箭矢声中,惨叫连连,缺口处汹涌的人潮顿时躺倒了一片,边军攻势稍微混乱,但后续立即跟着涌入,明亮的火光中,兵士的浪潮一往无前。
王北星拔刀怒喝:“边军欺上门来了,弟兄们,砍狗娘养的!”
他第一个向缺口处扑上去,众武士拔刀前冲,刀光似雪,滚滚前涌。
两股人潮迎头对撞,激溅起无数的厮杀和叫骂。在墙头火把的照明下,就在大门边缺口处,东陵卫与破墙杀进的边军士卒打成一团。烟尘滚滚,棍棒满天飞舞,刀光剑影耀花人眼,人影跳跃着急速移动,不时有人惨叫着倒地。
厮杀中,双方的军官还不断喊话给士兵们鼓劲:“黑风旅谋反了!黑风旅反了!靖安陵卫奉命镇乱,你们还不快快投降?边军弟兄们,莫要从贼,投降无罪,倒戈有功!”
“狗陵卫,你们私捕朝廷命官,大逆不道,黑风旅奉朝廷军令前来镇压,你们还不放下武器?朝廷有令:投降可免一死,顽抗到底满门抄斩!”
双方声嘶力竭的喊话给厮杀的战场增添了几分混乱。但这时,大伙都在为保住自己小命竭尽全力,谁有闲暇去管到底是谁造反这么复杂的问题。
被武士的人潮裹涌着,孟聚也身不由己地跟着冲上去。眼见人影纷乱,他还没看到敌人呢,好多的棍棒已劈头盖脑地向他砸来。他都来不及拔刀了,就着刀鞘挡开了两棍,但还是有一棍落在了左肩上,砸得他惨叫一声,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他怒极,猛然拔刀前冲,一刀砍往棍子挥来的方向,刀锋象是砍到了什么,只听那边也传来了一声惨叫,孟聚收刀回来时,看到了刀刃上的一缕鲜血。
孟聚还没来得及细看,迎面又砸来了一棍,他闪身避过,然后突然冲近,长刀一捅,刀锋穿透了对方的棉衣和轻甲,直插心脏。
那士兵吃惊地望着孟聚,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直到孟聚抽刀,鲜血飞溅,他才意识到出了什么事,悲愤地捂着伤口软倒,眼睛直直地望着孟聚,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这时有一个边军士兵赶过来,看到倒地的士兵,他吓了一跳,指着孟聚喊道:“你杀人了!你杀人了!你不要走,我抓你见官去!”
孟聚二话不说提刀扑了上去,那士兵吓得转身就跑,但孟聚在身后又是一刀捅过去,将他捅了个穿心凉。
看着刀刃上滴滴滚落的鲜血,孟聚心头一阵厌恶和反胃,手却是把刀握得更紧了。
开始时,边军还以为跟往常一样,这只是一场寻常斗殴,他们连刀剑都没带,只带了棍棒,也不敢下死手要人命——却不知对孟聚来说,这其实是一场不折不扣的生死战。
因为存了事后就逃脱的想法,孟聚全然不计后果,下手毒辣,出手便要人命。他一刀一个,连杀两人,全场震骇。
惊呼声从四面八方响起:“那个陵卫官疯了,他竟敢杀人!”
“那是个疯子!”
孟聚毫无顾忌地大开杀戒,边军士兵大惊失色,不知所措——不能说他们怯弱,这些人都是从战阵上经实战幸存下来的老兵。倘若有魔族杀了他们战友,他们早上去以牙还牙了。
但问题眼前的不是魔族,而是皇家亲军东陵卫的一员军官。世上最没人敢招惹的是手上染血的亡命徒,边军士兵都想:这疯子手上有两条人命,杀人偿命,他决计是活不成了,但老子若是现在杀了他——杀了他会有什么后果?
谁都不知道,老子可犯不着跟一个疯子以命换命。
人同此心,孟聚冲到哪里,边军士兵便纷纷退开,甚至转身就跑,士气大跌。
眼见孟副总管神勇,一人便逼得边军狼狈不堪,靖安署这边顿时振奋,喝彩如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