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未醒吗?”幻冰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关心那个沉睡的男子了,而答案都是一样的,统一摇摇头。
眼神飘向床榻间那个紫色的人影,他依旧沉睡着,安静的象是湖水中的月亮,清韵幽存。
手指搭上他的脉,刻意的让身体里的佛气慢慢的流转,侵入他的身体,在略微抵抗后,他的气息接纳了她,由她在百脉中游走。
眉头一皱,她的脸色拉了下来。
他的功力被禁了,而且是被药所禁,他的筋脉受损,是因为强自提气造成的,他一直未醒,是因为体内想要冲出的气息与药力在不断的斗争着,彼此冲突。
而且药物中,含有催情的成份,如果不是为了压制药效,他不会有如此重的伤,这个药,她知道,正应为知道,才更为惊叹他的功力之深厚,居然仅仅是昏迷不醒。
但是长期下去,他的神智很可能会被药物吞噬,成为傻傻的一个被控制的木头。
*她能解,可是护住他真气的药,魔界却没有。
记得当年,还在小院中无忧无虑的她,那后山开满各种花草,当她调皮的揪扯时,沐清尘总是严肃的制止她的行为,他说那些花草,是药。
那夜之后,从此失去了沐清尘的下落,她偷偷的回过山,除了后山花草依旧,人已渺渺。
不知道那些草药还在不在?
她决定了,再回山看看。
偷偷的,没有带任何护卫,她再次回到了那早已孤寂的山头,风依旧,景依旧,却再没有人笑着迎向她。
面前,还是那盛开的凤凰树,又是一季春风过,艳红满枝,飘零落。
踟蹰在树下,手指抚摸上粗糙的树干,香气四溢,沾满她的身。
记忆,确实是伤人的东西,明明已淡忘,明明已模糊,在熟悉的景物前,突然排山倒海的涌来,曾经的一切一切,随着清幽的花香,点点流淌而过。
忽然,在浓烈的香气中,隐约嗅到浅淡的檀香味,她熟悉的味道……
“大师兄!”惊喜的转身,她扬起笑容,裙角翩跹回舞,似那颗绽放的心。
笑容还来不及绽放到最大,却已经凝结,空荡荡的山巅,残留着她的回声慢慢消散,凤凰树下,只有她一个人。
默默的垂下头,自嘲的牵了下嘴角。
是她多心了,才有了错误的判断,或者说,是她那歉疚的心,让她期待能见到沐清尘。
流陌虽然还是流陌,她却慢慢的看到属于冷曜痕的情绪在他身上慢慢体现,因为那夜沐清尘的刺激,激起了他隐藏心底的力量。
可是,她伤了沐清尘。
空气中还回荡着她的叹惜,坚强的她已收拾起一切,飘向后山,沐清尘不曾回来过,她却不能再妄自神伤。
当她的脚步刚刚踏上后山,失落再一次涌上心间。
以往漫山遍野的灿烂芬芳,如今只有残破的凄凉,蒿草满地几近齐腰,再寻不到当初的繁花似锦,清香满山坡,也找不到那满地打滚无忧无虑的岁月。
可是,这一下她彻底犯了难。
没有草药,她该怎么救那男子?自身的功力吗?她的佛气与强大的魔气相比,少的有些可怜,那男子的功力太深厚,只怕她是镇不住。
一阵悠扬的竹笛声从远处飘来,韵幽绵长,呼应着山风,仿佛天籁飘渺入人间,似有似无的传入她的耳内。
脚下一点,她身形如电,脸上的表情挂满惊讶,那飞掠的速度,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因为声音的出处,正是她刚刚停留的凤凰树下。
那种宁静致远的笛音,那种清高虚怀的胸襟,在她的感觉中,只有一个人能如此演绎,纵然,她从未听过他吹笛。
清啸如丝,是一个人的落寞,本该悠扬的笛音,委婉的低诉了隐痛。
就在她即将靠近山头的时候,那声音突然停了,她脚下加速,不管不顾的扑上山头,“大师兄!”
花雨纷飞,不见人独立。
一切,似乎都只是她的错觉,她的幻听。
她脚步微动,象挂着沉沉的沙袋,面前只有孤零零的树和树下堆满的落花,嘲笑着她的傻,她希冀的幻灭。
脚边,一捧雪白的花在鲜红中那么的不合,那本该生长在后山的药草,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了这个地方,而就在刚才,这里除了凤凰花,什么也没有。
“大师兄……”她轻轻的捧起花,草药香气中,似乎又嗅到了淡淡的檀香。
沐清尘不想见她,所以用笛声吸引她来,悄悄的放下草药,可是他又怎么知道她需要这样的草药?
站起身,她大声的叫着,那银铃的嗓音在山谷中不断的回荡,“大师兄!!!”
没有回应,他似乎已经笃定了主意,不再见她。
在她恨他的时候,他不曾出现,默默的改变着。
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悄悄的露了踪迹,留下云淡风轻的一笔。
当一切回归平静,他又一次失去了身影。
这一次,一捧草药出卖了所有,他一直都在关注着她,在她不曾留意的角落。
对着凤凰树,依稀看着他的身影在微笑,幻冰低低叹出一句,“谢谢你,大师兄。”
娉婷远去,云飘风悠,传递着一缕清扬笛音,送她……
当她消失不见,那凤凰树后,行出一抹孤白,手中青竹笛上,镌刻着一朵凤凰花,摊开手掌,艳红入手心,被风一吹,终究落地。
他不想平添她的困扰,他害怕总有那么一天,自己会再也掩盖不住那清冷的外表,随她去了魔界,因为心中放不下,却发现这不过是自己找的借口,只为了能再看看那无双容颜。
不想见她,是不愿意听那所谓的谢语,以前的她,从不对他道谢,因为他是她的爱人,照顾她一生的情人,那是他应该做的。
她越客气,越内疚,他越是不想见,他不能开口,说他不想听见大师兄三个字,他只想她用娇娇的语气,腻着他,喊着清尘。
“星,怜星……”无意识的嗫嚅着唇,呼唤着深藏在心底的名字,属于他的名字,却不再属于他的人。
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朵冰雪剔透的花,仿佛雪玉雕成,散发着冰晶光芒,他指尖一划,鲜红的血伴随着一股金色的佛气流入花蕊内,转瞬被吸收,徒留淡淡的金色光芒在花瓣边沿闪过,花蕊中的红色,更加的鲜艳。
他的心思,没有人猜透,也无人去猜。
曾经有过的人,此刻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个人的表情。
回到魔界的幻冰,一眼就看见自己门前守护着的流陌,她推开屋门,示意他进屋,而她的床榻间,那冷凝的身姿没有半分醒来的意思。
眼角撇到流陌忠实的站在身后,她的手指再次探了探男子的脉腕,声音突然低幽,“你有没有觉得他象沐公子?”
流陌身子一震,依稀猜测到她可能会说什么,还是一五一十的作答,“象,但是他不是。”
她轻轻的笑了,“会有这般气质的男子,是不会坏到哪去的,孤傲的人不屑同流合污,自命清高虽然难亲近,却最是寂寞。”
冷曜痕是,沐清尘也是。
“君上,莫要以貌取人,难保他没有狼子野心。”他依然执意自己的想法。
他的君上,有时候精明过人,有时候又纯真的让人哭笑不得,这男人被安置在她的床榻上,昏迷的这么长时间,君上每日都有很长的时间看着他发呆,心中若有所思。
“如果他没有呢?”两眼闪亮,霍霍的看着流陌,“沐公子人间游荡,只怕不愿意长留魔界,如果这个人愿意,我是不是能招他为婿?”
在流陌完全震惊的表情中,她忍着笑意,将手中的草药放进他的手中,“一会熬成药,给他服下,我去走走,如若醒来,你们来唤我,我给他驱毒。”
脚下犹如生了风,要是再不走,只怕她就要被笑憋出了内伤,流陌眼中的不信让她心头大呼过瘾,总算还了他老让自己气的难受之仇。
一个人身心舒爽的坐在树梢,没正经的颠上颠下着,只可惜跑的急,最爱的酒坛子却忘记带出来了。
此时无酒,人生憾事。
正思量间,一股浓浓的酒香顺着风飘来飘去,钻进了她的鼻间,抽抽鼻子,她眼睛发亮,落在树下的一个人影上。
那是一名灵动的女子,四仰八叉的没半点形象,抱着酒坛子,摇晃着微醺的脑袋,偶尔愁思,偶尔大笑,偶尔低语,那张美丽却不能说艳冠天下的脸上有着让人说不出的讨喜。
她看见,那女子灌下一口酒,小小的唇一张,居然咧出巨大的歌声,曲调之难听简直人神共愤,“绿绿小草唰唰唰,清清小河哗哗哗,爹爹带我去看花,娃娃开心笑哈哈……”
虽然在笑,她却轻易的看出,女子眼中的伤,情伤。
看见她,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一样的肆无忌惮,一样的天不怕地不怕,想要亲近她,因为她还拥有自己早已失去的那份纯真。
神色一动,幻冰娇笑着出声“哎哟,吓死我了。”人影缓步而出,行向那女子,“你这歌,把姐姐的魂都吓出来了,醉歌的威力,就是不一样。”
“醉?”女子扬声轻笑,“你不知道越是想醉的时候,越是醉不了吗?”
“真的?”幻冰眼神闪亮,直勾勾的盯着她手中的酒坛,“我也想醉!”
“那来吧!”她手指一送,一坛酒飞入幻冰的掌中,“比比我们谁先醉!”
在这丛林中,她与她,素不相识的女子,一人一坛酒仰首比拼着,没有问姓名,没有说来历,两人的结识,仅仅因为——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