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先不说人生地不熟的叶席在夜倾城的第一个晚上,究竟该如何渡过。让我们先将视线移开,跟着那群麻利拆掉夜食摊后便匆匆离开的官差身后。
他们是坐车来的,几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黑棚马车,就停在街尾处个僻静巷子里。
来到这后,几个守在这里的人从车上跳下,笑嘻嘻的向那扮相奇葩男子行了个礼,随即便指挥那群官差将炭炉铁锅、桌椅板凳等等,丢进后方车厢,再压着那五花大绑昏迷过去的大汉,钻进靠中间位置的一辆马车。
几声清脆鞭响,几辆马车鱼贯从巷口钻出,驶入街道之上,扬长而去。
最前方马车车厢,一魁梧大汉坐定问道:“老大,这群丁队新人如何,还合格吧?”
挥手,“合格个屁!一群菜鸟,差远了,回去再操!”
“还要操?这都练好几个月了……”
“几年也得练,别忘了我们抓捕对象是谁,你们也不想出任务的时候被这群菜鸟害死吧。”
“这倒是,那就再操操……”挠挠头,叹了口气,“可惜没有修炼天赋的新人加入啊,再怎么训练也很难独当一面。说起来也特娘的怪了,不是都说这些年大势东来,天才层出不穷嘛,怎么到我们这就不灵了呢……”
“废话,你也不瞧瞧我们是干啥的?名声比那些邪门魔道还臭,谁愿意来啊?”
“嘿嘿,那曲老二你为什么来啊?”
“我这不是被老大诓了才上贼船的嘛。”
“干,我看你小子是皮痒欠揍了,我你都敢戏弄!”
“哈哈,老大揍他,早看这阴气不阳的小子不爽了……腾个地,我也踹一脚……”
就在这左右摇摆不定的头车带领下,半响后,几辆马车在个十字路口处缓缓停下。一道身影跳下马车,正是那扮相奇葩的男子,头也不回,随意挥手:“散了,将那家伙带回司里,先好好招呼一顿,等我明天去审问。”
魁梧大汉自车帘后探出脑袋,嘿笑道:“放心吧老大,哪用得着你出手啊。我最近从府衙那新学了几个手段,保证让他连老娘姓啥叫啥都吐出来!”
“别玩死就行。”
“得嘞,老大你瞧好吧。”
几辆马车再次出发,沿着宽阔主干道向北方疾驰而去。那扮相奇葩男子,则是提了提腰带,一摇三晃的拐进东边街道。
轻易便能看出来这里与方才破落的西城区不同,街道环境很干净,灯火通明,道旁两侧建筑也比较规整,大多是商铺,有的还未关门,尤其是阁楼上站着红袖频招女子的地方,更是莺莺燕燕,来往人群进出不绝。
扮相奇葩男子倒是没走进这一看就知是从事特殊服务的地方,但也没闲着,一边信步穿行于喧哗人群,一边眯眼抬头,猛瞧着阁楼女子罗袖薄纱下的乍泄春光,不时咂嘴,兴致来了便抿嘴打个响亮呼哨,十足压马路的混混流氓样。
可惜他这身行头不够档次,外加上那不修边幅的落魄大叔样,实在难入莺燕眼中,脾气好的直接无视,略有傲气的则纷纷抬袖掩面,鄙夷窃笑。
他也不在意,仍就那副乐在其中模样,大摇大摆的从热闹街头走到冷清街尾,再回头恋恋不舍的瞅了眼,走进家寒酸小酒肆。
再等出来时,手上多了瓶酒罐,哼着抑扬顿挫的小曲,晃进个青石巷道,周遭喧哗音量顿时减弱许多。
刚一进来,手上提着来回晃动的酒罐便是一顿,似是感觉到了什么,扮相奇葩男子抬头向巷道深处看去,但脚下却是不停,口中轻哼小曲也未断下,就这么走过十余丈,直至看到两个手持短刀、满脸凶相的蒙面大汉,将个华贵衣袍散发着浓烈酒意的老者,堵在墙角。
这时间,这地点,这打扮,不用想也知道是在打劫了。
按道理来说,这扮相奇葩男子既是官差,那见到这样的情况自是要管一管的。但却没想到他只是扫了眼,便摇摇头,嘀咕了句:“还以为是劫色,原来是劫财,还劫个老头,啧啧……”不屑咂嘴,语气中满是不能英雄救美的遗憾,以及无法享受随后美女以身相许的失落。
抱怨声有点小,那两蒙面劫匪没听清,只在男子看来时,猛瞪回去:“看什么看,没见过打劫?再看砍死你!”
扮相奇葩男子闻言很是配合的收回视线,低头,并向另一侧巷道墙壁靠了靠,摆明的我只是路过,你们随意。
但就在这时,那已经掏出银票来的的华服老者,却忽然惊喜叫道,“耿大人?你是耿大人!快救我啊耿大人,我是林氏商铺掌柜,我们前些日子在金福楼见过的啊,我还敬过你一杯酒记得吗……”
闻听大人尊称,那两蒙面劫匪顿时一震,紧跟着手中短刀便瞬间指了过来。
“别误会,他认错人了。”扮相奇葩男子脚步不停,摆手示意,“我不是什么耿大人,你们继续、继续。”
说着越过几人,但在走出几步后,在那两蒙面劫匪紧张注视下又转过身来,手指虚点华服老者,“二位兄弟,如果我是你们的话,拿到钱后肯定再揍这老小子一顿,这不是吓唬人嘛,什么东西!”
说罢也不去管那身躯顿时一哆嗦的华服老者,径直摇头走开。
“耿大人我真的认识你,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啊啊……别打了、别打了,我给钱给钱……”
“******,有钱就能吓唬人?老二给我打!”
“啊——”
连绵不绝惨叫声中,扮相奇葩男子哼着小曲,脚步轻松的离开巷道,走进了片寂静住宅区。
只从周遭那些高矮不平却各具特色的精致房屋院落,就能看得出来这里的生活水准不错,想来能住进这里的都是些小有身价之辈。
而这男子既是官差,当然也有资格住进来。不过就在他路过一铁栏杆围着的院落时,“汪汪汪……”几道迅疾黑影也不只是从哪个角落蹿出,扒拉着铁栏杆哗哗作响,大叫不止。
隔着栏杆,扮相奇葩男子转头看着那几只凶相毕露的黑背看门狗,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多好的狗啊,可惜了……如果成精就好了,成精变成妖兽就能下锅做菜了……”
且先不论这番言论的奇葩逻辑,就在男子对着那几只黑狗垂涎欲滴时,蓦地,清朗笑声从旁传来,
“哈,昔日威震皇城、大名鼎鼎的轻侯神捕,怎得如今却打起几只狗的主意了?”
“谁?出来!”
笑声莆一出现,男子脸上玩世不恭神情便瞬间消失不见,很显然,他此前并没有感知到周围有人,但现在有了,那就代表着对方的修为不在他之下,更代表着危险!
反应极快,暴喝刚出口,两道如蛇长影便从他左右袖口滑落,是条黝黑锁链,在暴喝遮掩下,无声无息偏又迅疾如电,射向侧后方拐角处。
那里正静静站着道修长身影,也不知是何时潜伏过来,还是一直就站在那,与周遭墙壁阴影完美融合一处。
锁链袭来,修长身影不避不让,抬手仿若轻抚琴弦扫过,那两道迅疾锁链就像是被击中七寸的毒蛇,立时一顿,自半空无力掉落。
但随即那修长身影似乎皱了皱眉,低头,就见掉落下来的锁链竟宛若活物般,一根环绕周遭地面栏杆,好似摆阵结网。一根绕上他脚腕,并向腿脚处快速缠绕攀爬,咔咔声中,两根锁链快速交叉咬合。
“地网印,古树盘根,锁!”短短呼吸间,修长身影下本身连同着周遭地面便被死死锁住,看去真好似个根系发达的陷地古树桩!
“早就听闻轻侯神捕的三网疏漏锁,锁尽天下万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虽是一个照面便被锁住,但那修长身影却看不出有丝毫惊慌之意。
温和话落,身躯轻震,一圈幽蓝光芒泛出,潮汐海浪般起伏不定,瞬间就将周遭地面给犁了遍,红砖青石铺成的道路,大小裂纹纵横交错。随即趁着哗哗锁链稍有松动间,踏步迈出。
锁链再进,他却是摆手,“不打了不打了,再打下去,怕是我只能将这方地面翻转过来,才能脱身了。”
看着从阴影处走出来的俊朗青年,扮相奇葩男子愣了愣,脱口惊道:“陆家公子,陆千秋?你几时来这的?”
“呵呵,皇城一别,许久未见了,轻侯神捕。”陆千秋嘴角微撇,温和笑道,“傍晚刚到,来了段时间了,只是中途出了点意外,不过这不重要。”
“确实不重要……”讶然过后,那唤做轻侯神捕的男子便再次恢复不羁模样,看着陆千秋语有深意道,“重要的是陆公子你这个天之骄子会出现在这,莫不是朝堂决心要花大力气整顿夜倾城了?”
“这倒没有,不过皇城那边对夜倾城乱状有所不满倒是真的,这也是我此次自告奋勇前来的原因之一。毕竟我陆家食君之禄久矣,自当要担君之忧。”说罢,陆千秋拱手诚恳道,“轻侯神捕在此驻扎多年,必然对夜倾城状况了解甚深,我来时可是得廉老神捕支持的,耿大人可不能藏私啊。”
“师傅……”耿轻侯闻言神情瞬间恍惚了下,怔怔半响后方才黯然道,“师傅还记得我这不肖弟子吗……”
“当然记得,廉老神捕虽未言明,但我看得出来他是盼着轻侯神捕你能回去皇城接班的。”
“回去?呵……”耿轻侯自嘲苦笑,“然后再惹祸事,让师傅他老人家为我收拾烂摊子?”
陆千秋摇头:“那件事情早已过去,轻侯神捕又何必执着挂怀?再说你当时秉公执法,错亦完全不在你……”
“别说了。”
顿了顿,陆千秋明白了什么,歉然行礼:“抱歉,我无意提起……”
摇了摇头,耿轻侯深吸口气,抬手举起手中酒罐:“喝两杯?”
这就是送客了,只是将端茶送客换成了端酒送客。陆千秋也知今晚是谈不下去了,摆手:“不了,尚有些人需要拜会,那我下次再来拜访轻侯神捕。”
“不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