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言风本来也不可能将传达信息这种事,交给一个生疏到既不中看也不中用的菜鸟去办,更何况这个人喜怒惊恐皆形于色,心理素质极差,面部的呆愕之色走多远都不会收敛,一看就是败坏好事的“猪一样的队友”。然而形势所迫,他只能先放出鱼饵,不过前提是,细作一事,必须要引起苏特伦的警觉,为此,他已不择手段!
“你们在原地别动,在我回来之前,你们皆在此待命。”夏言风说完这句话后,便雷厉风行地跟着浩二过去了。神不知鬼不觉地飞窜在巷道之中,虽然气息明显,但身形飘忽不定,那个菜鸟根本发现不了,而夏言风则故意与他保持着一段追赶的距离。
闹市区的街心,整座特雷恩城人流最为密集的地段,浩二正在人群中穿行,夏言风的视线紧紧地锁定了他。就在一个任谁也不会注意的间隙,夏言风的身影闪电般飞窜了出来。
“啊……威……”再傻都能感应到人流中危机的迫近,然而浩二却未曾料想追踪者穿行隔着人山人海街道的速度却快到如隔薄纱般几乎畅通无阻,他甚至都没反应过半秒,惊愕的表情便永远定格在这张脸上了。
“啊!杀人啦!”人群中立刻就响起了这样的惊呼,那熙攘的人潮顿时乱哄哄起来,有不少胆小的人都争先恐后逃命了,也有大批的群众聚集上来围观,总之是乱作一团,人声鼎沸。稀松平常的一切只因为一个无名之辈的死亡而打破,很快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浩二未见夏言风其人,青白的雷光就在一瞬间从他颈前轻轻抹过,未激起任何大的波澜,只是在一阵好似灼热的利刃割过一般的痛感过后,他的脑袋就落了下来,颈部的鲜血骤然如喷泉般疯狂四射溢出,溅湿了不少路人的衣衫。
夏言风入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这具无头尸体前,入耳的或尖叫、或大呼、或唏嘘,在他脑海中,就是完全不存在的虚无。他不顾人群的骚动,伸手从尸身的衣袋里取回了令箭,不禁冲着掉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头颅,发出嘲讽的冷笑:“用你的脚趾头想想就知道了,我‘雷霆王子’岂会把连通行王宫重地都能以之通行无阻的信物交给你这无名小辈?”
想也不用想了,夏言风交给浩二的令箭是假的,以夏言风谨慎的性格,绝不会将公会的真正信物交托于他人之手。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信任浩二,这个人就是一枚棋子,其作用仅仅是推动夏言风计划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出什么事了?”一队卫士冲开了人群,领头的吕子奇率先从人海中探出脑袋,当看到那具无头尸体和滚落在地的人头,以及站在尸体前的夏言风,立时一惊,“五哥……你怎么……”
“是六弟啊。”夏言风是打算把戏一演到底了,他立刻装出松了口气的样子,冲吕子奇苦笑道,“你怎么会来这儿呢?”
“今天轮到我当班,巡逻附近的两条街道,做些维护治安的工作什么的。”吕子奇道,“话说五哥,这个人是你杀死的么?”
夏言风微微点头,然后凑近吕子奇,附在他的耳畔私语了一番,吕子奇骤然面如土色:“什么……内……内鬼……”
“嘘……”夏言风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再说。而夏言风对吕子奇说的话便是,眼前这个被他杀死的人是幕后黑手派来特雷恩城的细作之一,而人流中还有细作的同伙,夏言风是发现这个细作身上携带着仿冒的令箭,似乎打算进入宫内刺探情报,便果断当街杀了他,这样顺带也能杀鸡儆猴。当然,夏言风无法排除身边任何一个侍从是细作的嫌疑,因而这个“浩二”也有一定的可能性不是无辜的,只是现在,这个无名小卒已是死无对证了。
这出夏言风一手策划的杀人戏,所引起的轰动,即使他不亲自去跟苏特伦声明,苏特伦也会动员全城之力,以“宁错杀,勿漏网”的准则去四处搜捕城中的细作,不把细作们逼得无路可逃他就不叫苏特伦了。而夏言风之所以会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去变相逼迫苏特伦清查卧底和哨探,就是因为他坚信,口头强调一万遍也不如实际证明一次来得有效。他本想跟苏特伦讲明实情,但直接跟他说“城内有细作”,即使苏特伦想要彻查,将士们也定然不会尽心。而现在就不一样了,夏言风已经揪出了一个“细作”,那么任谁都不敢不把此时放在心上了。
“什么?这还得了!”苏特伦拍案而起,跪在面前的许奥一脸酱紫。
“千真万确……是子奇大人派人通知我,速来向您禀报的。”
“真是岂有此理,连本会长的令箭都敢造假!天子脚下,尽是一群内鬼潜伏!很好!”苏特伦怒不可遏地发下了严令,“立刻传令,全城戒严!出动大军五万,本会长亲率‘黑云骑士团’督察,在特雷恩城中采取地毯式搜索,一经见到可疑人物,无需禀报,就地斩杀!”
苏特伦要把特雷恩城翻个底朝天的决心已然不可动摇,一切尽在夏言风的意料之中,唯有如此,办事效率才会提高百倍,而特雷恩城的平民百姓又将置身于惶惶不可终日的惨境之中。
更不出夏言风所料的是,苏特伦连公会的制度都临时整改了,只有公会指定的几名高层人员才能持有令箭进入机密之所,下层人员如有靠近重地,守卫将有权将其就地处决。
此时的夏言风,已独自一人溜出西城门去了,根本没想着再去管他的随从们,甚至连快马都不用。鉴于城中有盯梢自己的耳目,他自然也觉得浑身不自在,继续按常理出牌,就只能一败涂地,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引起注意的几率才会降到最小。
在混入退潮般的人流,悄然散出城之前,夏言风以细微到极致的动作,将一枚小到如珍珠一样的锦囊袋塞到了吕子奇的手里,吕子奇也配合得攒住了拳。夏言风又附耳对他叮咛了一番,让他把锦囊送交到张平的手上,并不得对任何人提及锦囊之事,而吕子奇也连连点头表示肯定会完全五哥交给他的任务。而在夏言风看来,作为兄弟的吕子奇,且又同为人间界相识之人,还是很靠得住的,目前这几个共患难的兄弟,他都能在原则上信得过。
一想起张平,夏言风只是从郭星那里听说他投了公会,不过鉴于其统军驻地在城外的缘故,夏言风在战胜魔王归来后,就始终没有机会与他见上一面,说真的,他倒真想去好好地会会张平呢,怎奈情势所逼,只好托人去拜托他了。乐明嘉和李非文与他才见过面,加之张平和他之前的交情,也只有这些人,无论他托之何事,都会对自己言听计从。而说实话,张、李、乐三位勇士,都至少能算半枚听命于他胜过听命于会长的重要“棋子”了。
张平营内,吕子奇呈上锦囊,并做出声明。张平打开后,对于写在锦囊中符文纸上夏言风的密令,他一时也摸不着头脑:“这……为什么是在洛丹城附近?”
“将军,让我看看。”一旁的乐明嘉面色一阴,急忙凑了过来。
李非文环着双臂,在另一边冷眼相视,嘴里嘟哝着酸道:“就知道瞎起哄。”
乐明嘉毫不理会酸语,只顾着过目纸上的小字,然后诧然一怔:“这……这是……”
“乐将军,你知道这是怎么会事么?”张平看着乐明嘉,“夏先生此举是何意?”
“此事关系重大,夏先生恳请你们务必要执行。”吕子奇再三做出强调。张平也不敢怠慢,在公会的地位上,吕子奇哪怕是当个闲职,也比张平要高,就算夏言风不出锦囊,张平也不能违抗吕子奇,除非有直接管辖他的郭星的命令。
“啊……我不知道,但既然吕大人这么说,此事也定然事关重大。”乐明嘉说道。
“既然如此,是不是该禀告一下会长,再做定夺呢?”李非文白着眼。
“不行!”乐明嘉的态度很坚决,“要是会长知道此事,威廉大人就没必要写锦囊来了,城内细作众多,难保此事会泄露出去,要是那样可就不妙了。”
“荒唐!”李非文力争,“连此计的目的都没弄清楚,我们到底为了什么去执行此番计策?感觉我们就像猴子一样,被耍了还不知道,明明一无所知,什么都蒙在鼓里,却还乐此不疲。”
“你这是觉得威廉大人在忽悠我们吗?”乐明嘉也微微面生动怒的迹象,“请你收回那句话!”
“我决定了……夏先生的话是一定要信的,不论出于何种目的,夏先生既然送来此计,就定有他的道理,即便不讲明用意,那也定有不讲明的苦衷,我们只要照做便可。我坚信,夏先生是有大智慧的,绝不会欺骗我们。”张平阻断了“吵嘴”的李、乐二人,并做下了决定,“一切责任都由我担保,夏先生交代的此事,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夏先生值得信赖,张将军也真够豪爽。”对张平的决意,吕子奇表示非常满意。
“可是……”李非文还想提出异议,但却欲言又止。
“好了,我意已决。既然夏先生选择单独托张某办这件事,也代表他对张某的绝对信任,因此张某绝不能辜负。”张平断然喝令,“李非文、乐明嘉二将听令!就照夏先生锦囊所言去布置吧,切记夏先生叮嘱的细节。”
“喏!”两人应声,也不敢迟疑。
夏言风的授计内容,是让张平派出一批人,前往洛丹城附近的郊外和山地,并在那些地方的显眼处尽可能插满人类公会的旗帜,作为疑兵,此事在秘密进行的同时,也要故意让洛丹城那边看到。切记,不可离洛丹城太近,走到草木枯竭、黑暗气息凝重到令将士坚持不住的地段即刻停止前行,如有魔物出现或敌军杀出,当全员后撤,不可应战。
此计便是要让洛丹城的魔族们误以为,苏特伦已对他们的存在知悉得一清二楚,并准备对他们展开大动作,似乎摆出要一举剿灭他们的态势。这么做,无非就是要吸引洛丹城方面的注意力,把他们引向错误的认知方向,这样既防止了洛丹城方面的肆无忌惮,也同样给自己回格洛拉城争取一点时间。
“应该已经行动起来了吧……”夏言风寻思着,踏上返回格洛拉城的道路,他也有所预见了。
途经农庄,夏言风向那里的农民购买了两匹马,将其中一匹用雷电烧焦了他的屁股,伴随着剧烈的马嘶,让它沿着原路狂奔而回,自己却骑上了另一匹,继续往随身地图上方格洛拉城的位置前进。他这么做,自然是要混淆某些可能存在的细作的视线,转移其注意力,好让自己能够万无一失地返回格洛拉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