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西安娜笑得满不在乎:“不是还有周爱卿你吗?有你在,岂敢有人进犯我大越国?”
“有!”周风俊无比肯定,“苏特伦就敢!此人雄才大略,心性狡诈多变,噬血残忍,一旦被他盯上的猎物,绝无生路。更重要的是,此人以‘人类公会’之名出师,北越番邦便是拥兵自立的叛乱蛮夷,道义上我们也不占上风。更何况,苏特伦远非无谋的兽人可比,连袁氏仲国带甲百万都被扫得片甲不存,北越弹丸之地,他要灭我们,弹指一挥间的事。”
“但是,你可是周风俊啊,你连魔族都不惧,还怕他苏特伦?”看黛西安娜的表情,明显是在“装糊涂”,虽然她是守业之主,但她并无过多的雄才大略。她不想开战,毕竟积攒多年的基业和他苦心创下的乐土会被毁于一旦,那可是天塌下来般的大事,难道她真的指望周风俊一人能顶得住天?如今北越能拿得出手的几乎全是孙氏旧将,她根本没有自己的势力,与其说周风俊依附她,倒不如说她在依赖周风俊。她不能任由周风俊去四处吸引仇恨。
但是,黛西安娜想错了一点,即便她不去吸引仇恨,仇恨也会主动找上她。生于乱世,身不由己,哪怕她不犯人,也迟早会成为众矢之的。也许在苏特伦收拾我亡灵族之后,下一个目标就是她的北越,到那时,她想不灭都不行,而她一旦投降,以苏特伦的个性断不会留她性命,反倒是那些孙氏旧将又有了新的靠山和新的用武之地。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更不能让那些家伙独自逍遥快活去!为自己而谋,没错,必须为自己!除了自己,没有谁能够被她绝对的信任。
“女王陛下!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如今不取,日后断无机会。我周风俊不怕,但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呢?”周风俊也算得上是“苦口婆心”了,而他真心希望能够竭尽其谋的为北越国图下一番霸业,最终名扬天下,“今天赐之大业,如若不取,才是逆天而行,自图毁灭。今日女王若不能做出审时度势,准备的判断,那是保眼前苟安的小利,而舍弃真正的王图霸业啊。如今苏特伦在奇谷莫城与亡灵军团决战,无暇东顾,如今不趁势扩充地盘,又待何时?只要女王陛下听了我的建议,让我率军南下取城,我保证以女王陛下之仁心,定能与苏特伦分争天下,女王何必优柔寡断呢?若现在不战,待到我们习惯了安逸,突然遭遇袭击,到那时,士气已被岁月抹尽,那些‘闭门造车’的将军也是老的老,倦的倦,那是何等毁灭性的打击啊!圣明的女王陛下,别再执迷不悟了!”
“够了……别再说了,这个问题,我不会考虑。”对于周风俊那番滔滔不绝,有如洗脑般的“论调”,黛西安娜表示毫无兴趣,不想再听,冷淡的背过身去,“这是我的国,不是你的国,今天的话,我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听见。如果你此次来见驾的目的,就是想要说服我,煽动我去侵略的话,那么你还是请回吧……”
“可是……打赢了,那叫不叫侵略了啊!你现在只能保一小部分的人安居乐业,但世上还有千千万万的黎民苍生还在水深火热中挣扎,等着女王陛下去解救呢!”
“退下!”黛西安娜气场一震,显然有些动怒之意。
“我……”周风俊欲言又止,他自知说再多也没用,对于固执的女王,他唯有识趣的沉默。
踏出宫殿,仰天长叹,俊面失色,心若死灰。女王的冰冷太大,对于周风俊而言无异于沉重的打击,拆碎了他梦想的蓝图。郁郁不得志,壮志终难酬,他的一身本领究竟该用在何处,难道就要一辈子都为这个冥顽不灵的“女王陛下”看家护院,当一条无趣的忠犬?
一步步下了石阶,也不知今后还有没有机会走上来。他的心早已动摇了不止一遍,如今,终该到了心灰意冷之时了吧?黛西安娜再心善,但如今的心善确实愚蠢得卑微可笑。善良本无错,不争也无所谓,但现在说那些话,拥兵十万只为自守?开什么玩笑!
错的不是女王,而是这个纷乱的世界。黛西安娜比先主公心善得多,却也比先主公顽固得多,他周风俊本就属于先主公,如今先主公以及他的亡妹大仇未报,他安能说叛就叛?但是这样的主子,他又何必愚忠?良禽择木而栖,跟着黛西安娜,迟早亡国灭种,自身不保,始终眷恋故土,又如何能有出息?但是……他心软了吗?
腰包中的翠绿色手链,精致而细腻,周风俊将之握在手中,视之良久。这条手链,是他妹妹的遗物,当年,他眼睁睁看着妹妹被德古拉的“血影蝠群”吞噬,一点点被噬血蝙蝠啃食得血肉模糊,他无能为力,只是含泪离去。如今寄人篱下而不得志,胸中的抱负无法实现,再念过往,莫名的心酸。心有余,力不足,空有满腔热血,奈何现实蹉跎。
孙氏旧将全集中在切尔塞城内,周风俊想要哗变谋反并不难,纵然他不想那么做,也大可带着孙氏家眷和旧部离开北越国,再另寻明主。但是,他却还在犹豫,自己到底要不要选择这么做?并非他不忍,只是他打心底感觉,如今的时机,尚未成熟。
周风俊的一世英名,在对战魔界五虎时已然毁于一旦,如今颠沛流离,再复叛女王,他的名声只会越来越差。更何况,黛西安娜女王待他不薄,说叛就叛,于心何忍?
黛西安娜不听周风俊之言,并非她不愿争霸天下,只是她认定“内忧更胜外患”。周风俊是打天下之人,黛西安娜用他来守天下,就是要磨灭他的斗志,让岁月抹去他心的棱角,让他渐渐忘了自己最初的目标,被自己驯服成为忠犬或羔羊。因为女王再蠢也不会忘记,北越国的君主是她黛西安娜,而不是周风俊,她岂能被周风俊喧宾夺主?
“可恶……该怎么办才好……谁能告诉我……”周风俊锤着宫门前的石阶,瘫软着坐在台阶上,内心空荡荡的,灵魂仿佛被抽空一般,不知该何去何从。
“将军……”来者是鹤野信黄,身为宿将,满面沧桑的他,对于先主公的忠心已然天日可昭。
“啊……信黄?”周风俊微微苦笑,示意鹤野信黄也跟他一并坐下。
“周将军为何闷闷不乐?”信黄一脸疑惑,而周风俊却是满心愤懑,一肚子苦水没地方吐。
“唉……别提了,这样的女王,迟早引得祸水满身,我等都要为她陪葬了。”周风俊深吸着凉气,英俊的脸上愁云惨淡,挂满了忧郁,却又旋即正视对方,陡转话锋,“对了,鹤野信黄将军,你追随的是先主公,而不是女王,假若我要另寻明主,你愿意跟随我吗?”
“啊?难道你要立刻北越国?”鹤野信黄骤然一愣,瞪大眼睛道,“可是,主母他们……”
“这个不需要管。”周风俊道,“只是,我们所寻求的明主雄君,又在哪里?四海之大,何处才是我周风俊的容身之地?谁才你令我这满腔抱负得以实现呢?”
周风俊并不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而不顾他人感受之人,他请求黛西安娜女王令他出兵争天下,也绝非出于一己私欲,但是女王要这么认为他是没办法的,谁让他“功高盖主”呢?功高震主之人,主上岂会不忌惮,而这样的人,哪有可能得到善终?能用兵不代表也同样擅长玩权弄术,他不得志,他本身也难辞其咎。毕竟有才之人,一旦太张扬也只能落得成为众矢之的,因为他是才貌双全的“美男子”,所以才会有无数人千方百计,巴不得立马把他拉下水,一旦抓住什么把柄必然借题发挥,无论得势还是失势,总会有人不满意的。
鹤野信黄倒是直爽:“你还真不必多虑。我老黄跟了你周风俊这么多年,向来欣赏你的才华和魅力,以你的能力,还怕找不到好主子?依我看呐,那个苏特伦如今如日中天,横扫群雄,一统天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现实了,不妨咱们投了他,再说,投奔正统的公会准没错。”
“正统公会?哈哈哈哈……真是我平生听过的最大的笑话!”周风俊闻言,竟然哈哈大笑,面色充斥着鄙夷,“那不过是他苏特伦一个人的公会罢了!如今的人类公会,与其称之为公会,倒不如说是他苏特伦的帝国,也是为他苏特伦实现野心的工具。这个苏特伦,虽然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但他性情多变,疑心极重,奸恶歹毒,噬血凶残。我怎么能跟着一个草菅人命、将百姓视为蝼蚁而臭名远扬的奸贼混在一起?屠城的恶魔,我绝不会容他存在于世。”
“喂喂,这种时候就别自命清高了。”鹤野信黄苦着脸,“连袁氏仲国那般气焰熏天,都被苏特伦斗得片甲不留,若不投他,我们还有谁可以投?这人界,已经没有能与苏特伦抗衡的势力了,顺他苏特伦,那就是顺天,跟谁斗都不要跟天斗。更何况,苏特伦如今正在讨伐魔界,难道你不想讨伐魔界,为先主公和小雨报仇雪恨?”“别说了!”周风俊拍着石阶,面带愠色道,“我不想管女王如何,他不听劝,非得自寻死路,与我无关,我只为我自己而战,我投降谁都不会投降苏特伦!”
鹤野信黄大惊:“为什么?”
“正因为世人都忌惮苏特伦之威,都想依附于他,所以我才更不能投他……要不然,我周风俊的身价只会掉进谷底去!”周风俊道,“当然,这并非我想标新立异,我又何尝不想亲自手刃‘魔界五虎’和那魔女希夏,用他们的首级来祭奠先主公和小雨以及当初战死的数十万将士们。但是,那也得凭我自己的力量去办到,而不是依赖他这个已是威震八方的苏特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