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擂鼓,厉兵秣马!
。。。。。。
二声擂鼓,严阵以待!
。。。。。。
三声擂鼓,将士齐发!
。。。。。。
正如意料之中,泉男建身先士卒,一马当先,五十骑兵紧随其后,所余步卒亦是发力,直奔高地冲去,刹时间雪尘翻扬,几欲迷眼。
**丝毫不敢怠慢,只不过气势却是差了少许,毕竟尽数是为步卒,虽是急速前冲,却也只得薛礼一人策马遥遥领先。
双方被高地所隔,相互之间自是看不到,王二立在城头,却是瞧得清楚,眼见着薛礼孤单一骑飞驰,心中不免暗暗担忧,早知如此,头先真不该去多手多脚。
泉男建的设想非常明显,欲图仰仗骑兵速度优势,先行占据高地,将对攻形式迅速转化成单纯的攻守模式,如此一来,**本就人数较少,还要自下而上强攻,劣势自是不言而喻。
除非,薛礼一人奋力抢上高地,然后凭一人之力死守山头,以待后续,只不过,惯于驰骋的薛礼,步战之时还能神勇如常吗?
王二几乎可以感觉得到身边的泉盖苏文发自内心的得意。
转眼间,双方已接近山脚,
泉男建几乎马不停踢,人已侧身跃下,一个就地翻滚,不作停滞奋力上登,身后健儿亦是纷纷效仿,五十余人略略有所散开,目标却是一致。
奇怪的是,薛礼丝毫没有上山的打算,人不离鞍径直催马狂奔,依山而绕,看模样倒似冲着高句丽军阵方向而去。
王二“咦”了一声,暗思老薛是不是急糊涂了,不去抢山头,乱跑个啥?难不成还要等到对方后续的步兵也上了高地才发起冲锋?老薛你也太托大了吧!
王二急得是直跺脚,吼着嗓子喊“跑过头啦~”,可惜隔得远,话音只在风中飘了飘,明显是传不到薛礼耳中。
山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
泉男建约莫爬至一小半时,高句丽大部队业已快至山脚,动作快的甚至已开始准备上行。
薛礼堪堪赶到,稍稍缓了缓,眼光掠过,见情形果然与自己判断无异,当下深吸一口气,双腿一用力,催马杀入阵中,手中长棍为枪,左拨右点,只一个穿插,已有七、八名高句丽士兵“负伤”退出战场。
泉建男闻得山下情况不对,方自回首观望,一惊之下见只得薛礼单人独骑,倒也不甚担忧,手中令旗一指,早有事先安排好的数十余军士脱阵而出,直逼薛礼,欲图将其困住,其余人等不作停留,继续前冲准备上山。
薛礼既是有备而来,怎肯与之纠缠,马头急转,侧向纵出十余步,循队而奔,不作深入撕杀纠缠,只望旁侧交叉掠过,手中长棍如蛇吐信,触及便返,来来往往纵横驰骋。
泉男建虽是早有安排,奈何步卒如何追得上战马,何况薛礼只作突袭绝不恋战,那数十军士东奔西走,别说围困薛礼,连他马尾巴毛都没摸到半根,反倒是横冲直撞搅得自家队伍乱七八糟。
最让泉男建后悔的是,头先光顾着带人抢冲高地,所乘战马竟是无一缚系。偏偏薛礼狡猾,故意纵马去往马群之中,炸得群马在山脚下惊慌乱蹿,俨然成了一道活动的屏障,高句丽士兵哪敢靠近,便是想要不理薛礼登上而去也是不行。
其中亦不乏勇气可佳者,瞅准机会飞身翻上掠过的坐骑,可惜还没等稳住身形,已然被薛礼飞速赶到,一棍刺于马下。
如此一来,估计误伤的比倒在薛礼木棍之下的还要多,退出战场之兵不用细点,五、六十之数只会多不会少。
当年安市之战泉男建只是听闻,不曾亲历,如今观薛礼似狼入羊群一般,总算是知道了什么叫虎狼之将,什么叫百万军中如入无人之境。
这样下去,恐怕不用等到城头鸣锣了,五百人可是经不住冲杀几次了。
既然你要逞英雄,哼!老子便成全你,擒了你这个将军,倒要看看无人指挥的**能猖狂得几时。
泉男建急换旗语,号令众军士原地为阵,逐渐收缩,长棍当枪,盾牌护住,整体为战。众军士收了急躁,不求有功但保无过,一人被袭,左右互援。如此一来,薛礼可没了头先那份潇洒,好几次险些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若不是拨救得快,身上肯定干净不了。
王二的心情与头先已是天壤之别,手舞足蹈得倒似他在撕杀一般,心里直呼过瘾,得意之下,禁不住瞅着泉盖苏文乐道:“早知如此,也不用什么五百之数了。。。。。。”言下之意,有老薛一个人就够了。
泉盖苏文手捻长须,目光死死盯着战场,不露神色应道:“时间才过一半,胜负仍是两可,上使莫要高兴得太早了。”
王二暗哼一声,心想你就在这装镇定吧,扭头再观战局,却是发觉大为不妙。
薛礼隐隐已被对方包围,挺棍跃马往复冲突,高句丽军士俨然形成一个巨大的皮圈,随之延展收缩,死死咬住却并不急于贪功,明显是要待薛礼力竭就擒。
这一招确实见效,薛礼前番好一阵冲杀,已是耗力不少,若高句丽军仍是乱作一团,薛礼倒也不怕,毕竟一冲一返,不是持续用力,如今被困在阵中,消耗自是不同。
方法倒是用对了,只不过泉男建不应该忘记,薛礼并非孤身一人,其后亦有数百军士,并且已尽数饶过高地,从侧旁掩杀而至。
好!你们不急着要这山头,我也不稀罕,趁着对方刚刚赶到阵脚未稳,先行冲杀一番也好!
泉男建令旗一展,留下数十人将薛礼团团围住,其余军士去迎**,自己率山上人等自上而下从侧翼杀去,欲图将急行中的**拦腰截断。
真若战场,单凭这数十寻常军士如何困得住他,薛礼吃亏就吃亏在这是演练而非实战,按事先规定好的,要害部位中了灰点即需退出,四肢等不甚紧要地方也不过是可以多挨一下,也就是说,无论如何,身上超过两个灰点,便当是失去战斗力了。
那数是兵丁又是死死围住,只守不攻,薛礼要想轻松出阵,谈何容易。
说话间,拉成一条长龙的**士卒已被泉男建拦腰斩断,几番相互冲袭,便成混战局面。除去退出战场及围困薛礼的军丁,高句丽方面在人数上已和**相差无几,并没占到什么优势,关键是自上而下的那五十骑兵,已是各自寻得战马,合拢之后,形成一股强有力的冲击波,对**威胁甚大。
从整个形势上来看,倒是歪打正着合了泉男建的心意,使少数人困住薛礼,大部队与**对杀,多出来的骑兵快速策应,兼行骚扰之策。
战场之间你来我往杀得不亦乐乎,王二在城头却是看得稀里糊涂,倒不是看不懂,关键是凭他的眼力,一时难以分清眼下情势谁优谁劣。
不过王二自有他的办法,分不清战场那就看身边的泉盖苏文,从他的神情反应当是不难得知局势。
可惜,泉盖苏文依然是手捻长须面无表情,无法分辨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勉强能听清他在嘀咕着,奇怪。。。。。。**明知冲上来肯定会是遭遇战,怎的还将队伍拉得如此之长?”
装什么深沉!老大在前面被人困住了,自然要玩命地往前冲,这跑将起来,有快有慢,可不就拉成一条长龙么!
王二恨不能上前将他一把长须给揪下来。看来老家伙还不如自己明白!
无奈之下,王二只得转过头去瞪大双眼,目光随着薛礼而动。
薛礼倒是好不容易全身脱困,与自家弟兄会合了,可惜在这之前,**已是伤亡过半。薛礼**西走,总算是将兵丁尽数集笼在一起。。
泉男建方面自是要强一些,人数上明显占优不说,这时间一长,气候的影响就出来了。高句丽士兵土生土长,自是适应;大**士却是远道而来,几番拼杀,冻倒是不觉的,可寒丝丝的空气,像冰凌般吸下,初始没甚感觉,至了后来,便是个个鼻酸眼红,几欲泪下,战斗力毫无疑问下降了不少。
薛礼大概亦察觉到情势不佳,挥令军士且战且退,手中长棍舞若游龙以作掩护,待到众军士稳住阵脚,重新列好阵势,方自大喝一声,连挑十数敌兵,趁得空隙,闪身隐入阵中大口喘气,好歹可以稍事休息片刻。
众军士将薛礼护在中心,长棍一致朝外,自成连环圆阵,与高句丽军相互对恃。
泉男建眼见着大功就要告成,倒也不急了,挥手止主胡乱出击的士兵,亦重新排列成队,以阵列方式向**逼近。
**左右顾视,缓缓后移。。。。。。
已至山脚,退无可退!
**呼地一下并成两列,握短棒着竖盾护住,持长棍兵丁稍稍在后,以作侧应,显然是要殊死一搏了。
泉男建暗自冷笑,此战已是胜劵在握,估计不出三次冲杀,当可解决战事,到时候,慢慢上山亦是不迟,就算时间来不及了,全歼了对手,这高地要不要亦是无所谓了。
得意之下,泉男建放声大笑,喝道:“薛将军,不若你我就此收兵,便算是个平手,如何?”脸上却是一副灵猫戏鼠的表情。
却不想人群中的薛礼居然笑得比他还大声,“鹿死谁手还未知,男建将军得意过早了些吧。”言语时,已见薛礼竟撇开军士,独自一人发足狂奔,循坡而上。
泉男建虽是惊讶,却并不慌张,难为你薛礼主意打得好,想凭借残兵余勇进行阻挠,自己却行偷鸡之策欲图占得高地。当下喝令军士攻击,自引数十人,绕过**奋起直追。
王二在城上也是看得莫名其妙,心思,老薛你就是要耍诈,也得带上些兄弟呀,就你一个,便是上得去了,又怎么能守得住?
众**弟兄无一人回头去望,只依吩咐专心对付眼前之敌,不守反攻,棍棒挥舞之间,倒比先前更为凶狠,完全一副与敌同归一尽的打法。高句丽军士没想到对方疲惫之后还有如此冲击力,一个措手不及,瞬间已损失数十人。不过毕竟是训练有素,稍做迟疑,便迎着**反冲而上,竟也学着对方模样,不作防护只除击敌。
如此一来,倒也干净,眨眼工夫,**尽数被歼,高句丽这边也没好多少,剩有十余人亦是在“伤”之身。
眼看着薛礼已近山顶,泉男建亦衔尾追上。。。。。。
山脚下数百“死尸”连带高句丽那十余“伤兵”,一个个也懒得动了,或撑或提长短木棍,仰首望山,却是各怀心思等着看好戏。
工夫不大,薛礼已至山顶,跑无可跑,立住身形回转过来,以棍支地,动也不动以待追兵。
泉男建一边狞笑着,一边催促军士加紧脚步。
胜利就在眼前!哈哈~
可惜!
包括泉男建在内,几乎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薛礼身后陡然间如鬼魅般齐唰唰出现数十大**士!
泉男建几疑自己眼花,下意识的看看身边傻愣的军士,总算是明白过来,问题是,这些唐兵从哪冒出来的呢?
煮熟的鸭子眼看着就要不翼而飞!
泉男建自是不肯甘休,长棍一挥,撕声喊道:“杀~”
几乎与此同时,“当当”传来鸣锣声——算来时间还有,只不过胜负已分,纠缠下去亦是徒然,泉盖苏文干脆令人直接鸣金。
泉男建颇不甘心地望望城头,却有无可奈何地垂下头去,心中沮丧无与复加却也明白,即使此时没有收兵金鸣,也是万难取胜!
虽说双方人数相当,但己方是强弩之末,对手却是以逸待劳,跟无论攻守利弊了。总而言之,这一场已是输了,而且输得相当难看,毕竟是已五百之兵对人家三百余人,还有何话说。
王二还在纳闷,老薛这数十人几时偷上的高地?
这倒怪不得他,大家都只顾着去瞧撕杀,倒是都没留心这点。
泉盖苏文却在旁边击掌赞叹,“避己之短扬己之长,是为明也!单枪匹马勇闯敌阵,是为勇也!故意拖长队伍混淆视线,是为智也!料敌先机暗伏奇兵,是为谋也!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原本是出自本能的英雄相惜,语到音尾,却思及此人他日终将是己国大敌,不禁有些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