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萧的耳朵被震得嗡嗡响,他捂住双耳,飞快地跑起来,怪物停止了吼叫,“扑通”一声水响,它又钻进了水里去。林萧又一次走这条路,速度快多了,他很快到了洞口,站到了小岛的顶端,那只船已经走得很远了,只能看见一点灯火在渐渐远去。他拼命地挥动着手臂,大声叫喊着,但他的声音很快淹没在海浪的呼啸中,他的身影也显得那么弱小。
也许,哈曼在轮船上看到林萧在呼叫,并不是幻觉,他的过度思念与担心,真的让他看见了正常情况下看不到的东西。但这种特异功能只有他一个人拥有,只有在那个特定的情况下出现,林萧的获救机会就这样失去了。他的手机早已不知丢到哪里去了,无法与外界进行联系,他坐了下来,看着天上的明月,脚下的海水,身上的衣服湿透了,海风吹来,寒冷彻骨。
林萧打了个寒噤,觉得浑身发抖,他想到岩洞里可以避风,就又走了下来,出去的时候没有感觉到,现在觉得越往下走越暖和,于是他就一直向下走,不觉又回到了湖水边。坐在水边,洞口透进微弱的光,水面冰冷阴沉,微微动荡着。他想到水底有一个生命潜伏着,与他同样的孤独,竟然觉得有一丝温暖,在这样的地方,也会有个伴,真是奇迹。
可那怪物却没有露面,它也许在水底也睡着了,林萧的身上又冷起来,他明白,自己是发烧了,刚才在上面浑身湿透,又吹了凉风,寒气入侵,这是受了风寒了。这点小病,在他算不得什么,他盘腿打坐,意图驱走寒气。
林萧坐在水边一片平坦的沙地上,双掌合十,凝神聚气,意注丹田,气随神走,行遍周身,一圈一圈地转了起来。真气流转,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能量。瞬间感到眼前白光一闪,忘却自己身处何处,一缕魂魄升上半空。
那水底的怪物也跟了过来,摇头摆尾地追随在他身后,他们渺渺茫茫地远离了蓝色水球,远离了红色火球,一个硕大无比的漩涡出现在面前,就像把自己吸进去的海水。他沿着漩涡浪荡着,下意识顺着一条旋臂走了进去,前方出现了两个人,浑身闪着金光,向他迎面走来。
林萧被金光闪花了眼,他把眼闭上,再睁开,金光已经不见,站在他面前的两人是熟人。一个是维摩法师,一个是毗湿奴菩萨,二人呵呵地笑着看他。林萧上前躬身行礼,身后的怪物也摇头摆尾地上前点头。毗湿奴菩萨抚摸着它的头说:“你这畜牲,近来可好?”怪物呜呜叫着,向他连连点头。
毗湿奴腾身飞到怪物的背上,怪物摇头晃脑,颇为得意。毗湿奴菩萨说:“这是我的坐骑阿南塔,替我守护珍宝多年,也算辛苦它了。”怪物听了,长啸一声,似乎想谦虚几句。
维摩法师笑着说:“这是你要接的缘法,能够遇到它也不容易,你就安心陪它几天吧,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来接你出去。”林萧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他知道,这事不是自己所能决定的,所谓的命中注定即是如此,该出现的人总会出现,该遇到的事总会遇到,逃避掉这个,躲不掉那个,越逃避越糟糕。人生不管遇上什么事,都要迎难而上,要知难而进,努力了,争取了,命运自然会给你最好的安排。
毗湿奴听了,拍了维摩法师一下:“天机不可泄漏,你怎么什么事都说。”回头对林萧说:“我得好好谢谢你,把我的宝珠送了回来。你那两个朋友太贪心,你可要小心点。”林萧想辩解两句,却说不出话来,维摩法师呵呵大笑,说道:“不用说,不用说,说出来就错了,想都不要想,才是对的。”
一句话从林萧的心头跳出:“远离颠倒梦想,空间涅槃。”这胖和尚的话每一句都蕴含玄机,他连连点头,心里连连说是。毗湿奴又推了维摩法师一下,说道:“好了,就你话多,不看你还我宝珠的份上,早把你丢下了。”二人向林萧招了招手,转眼间不知去向。
林萧见他们消失了,不敢再往前走,转身就向来路走去,却发现眼前哪有路啊,一片灰蒙蒙的,没有星星,也没有太阳,自己不知来到了哪里。他左右冲突,找不着出路,不管往哪走,都是一片浓雾,没有光,也没有声音,他仿佛回到了混沌之中。渐渐地,他发现连自己也不见了,先是看不到手,也摸不到,感觉不到,就那么凭空消失了。接着是手臂,与此同时,下半身也自下而上,慢慢消失了。
没有痛感,不注意的话,根本就不会觉察,他的身体就这样一点点消失了,诡异的是,他知道自己没有了脑袋,却不知怎么还能看得到,听得到,还能感觉,他的身体的一切,都与这浓雾化为一体,是这浓雾在代替他思考,代替他感觉,他失去了自我。
林萧感到无比恐怖,吓得大叫起来,这也只是他想叫,却没有叫出来,因为他没有可以叫喊的嘴巴,没有可以听到声音的耳朵,但为什么还有大脑呢,其实也没有,却能思想,能感觉,他越发害怕了,越发大声尖叫,在他想来,这声音应该能够穿透浓雾,响彻宇宙。实际上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浓浓的雾像凝固了一样,一丝不动。
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天边传了过来:“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他的心一下沉了下去,一道光照了进来。浓雾像要被融化一样,不再那么厚重了,这古老的梵音继续念诵着,“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心中像有一扇门一下子被打开了,眼耳鼻舌身意本来就是不存在的,那还有什么着急的,没有就没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