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现身的是音乐家。

　　他的装束已经变了。

　　不久之前还是落魄的街头艺人，现在他裹着一身低奢的金丝边黑底长袍，头戴尖顶帽，是最常见的魔法师款。

　　他珍爱的指挥棒此刻就在手里捏着。

　　材质跟之前一样，不过在头尾两端都镶嵌了素银花纹，就显得跟主人一样飞上了枝头似的。

　　“我是专程来向你们道谢的，朋友。”

　　他风度翩翩地摘下帽子，举止优雅，眼神格外真诚。

　　海莉诧异，打量他一番，说：

　　“朋友，几天不见，你变化不小啊。”

　　音乐家噙着微笑在她们面前转了个圈。

　　幽蓝色的光点在他周身浮动，照亮了苍白英俊的面孔和这身打扮。

　　这点光芒，不至于引起远处的注意，只是为了显露面目，以便他们继续友好交流。

　　所谓人靠衣装，他换了打扮之后，气质上的变化更大。

　　被她们这样打量着，音乐家稍显羞赧。

　　接下来，主要由是沙琳进行陈述。

　　他们夫妻俩是在两天前离开王城的。

　　在晚宴上，沙琳曾经出示过一张放逐令，除非新任女王亲笔签署，否则音乐家不能离开王城。

　　她没说原因。

　　不过兰疏影觉得，这跟区域规则有关。

　　曾经的老国王专门把情敌留在王城，或许是为了泄愤。而小女王的前十几年都住在塔里，她跟音乐家之间并没有私仇，况且，她上位前还招安了沙琳，暗杀掉一大部分的坚决反对派。

　　因此，她签署放逐令的可能性很大。

　　“不是这样的，她受她母亲的影响太深了。”沙琳一脸无奈。

　　正是因为知道王后对音乐家痴心不改，小女王，她居然翻脸不认人了！

　　女王上位之后采取回避的架势，她弄来一大帮子人，连天加夜地在周围保护她——她不让沙琳靠近，也不肯还音乐家自由。

　　假设沙琳不是命运马戏团的影子大师，而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或许，小女王会直接要求夫妻俩离婚，然后命令音乐家进宫，长久地陪伴王后。

　　兰疏影和沙琳交换了无奈的眼神。

　　嗯，小姑娘一定这么想过。

　　海莉露出“哇好恶心”的表情：“所以，你们最后是怎么走的？”

　　“我买通了王后的侍女，她劝王后喝了很多酒，我潜伏到王后身边控制了她的影子。”

　　沙琳顿了顿。

　　她摊开双手表示自己对她们俩绝对没有恶意。

　　“然后就好办了，我让她亲口告诉女王——她放弃这段爱情了。”

　　就这样，夫妻俩拿着辗转到手的放逐令，连夜逃离。

　　他们接下来就到了女巫集市。

　　……

　　兰疏影嗅着空气里浅淡的腥甜气息。

　　总共有四具尸体。

　　在他们谈话的过程中，冒出两个同样会用影子戏法的人，把尸体装进袋子里拖走了。

　　“刚才那是什么人？”她问。

　　沙琳说：“几个小毛贼。”

　　“他们想要你身上的隐形斗篷。”音乐家接口道。

　　接着又是沙琳说话，夫妻俩连眼神交流都不需要，默契十足。

　　“隐形斗篷不容易制作，女巫阵营的话，只有弗雷德丽卡能保证成功率。她脾气不好，很少进集市，唔，除了你身上这件，如果在外面还能看见她出品的斗篷，都是遗失之后被大家抢来抢去的……反正，很乱。”

　　四个毛贼高估了他们自己。

　　打劫不成，反而死在这里。

　　兰疏影听了这些话，很领情：“多谢你们出手。”

　　沙琳却笑了。

　　“那阵子多亏你们帮忙照顾他，是我们先欠了人情，别提什么谢不谢的了。”

　　她没那么大的脸，就算两人不出手，几个小毛贼在魔法狗面前也活不了。

　　太好笑了，他们在女巫集市讨生活，竟然连哈里森家族的守护犬都不认得，贸然跑上来抢东西，简直是嫌命长……沙琳有点走神。

　　音乐家递出两张精美请柬。

　　“这是……”

　　“婚礼邀请函。”

　　沙琳拍拍头，“对，我都忘了这个！”

　　她把邀请函塞到她们手里：“是这样，你们去加内德不需要这个，但是！”

　　兰疏影接道：“进入会场需要？”

　　“没错。”沙琳喋喋道，“我知道那个新娘，达科萨家族的唯一继承人，脾气比弗雷德丽卡还古怪，放纵得很……”

　　“咳咳！”

　　音乐家打断了妻子的吐槽，太不淑女了。

　　沙琳脸上一红，摆摆手：“看我，太久没跟谁这么轻松地聊天了。听我说，她每次都把婚礼地点放在空中花园，很高，如果没有邀请函，你们就得跟一群想蹭饭的家伙抢飞行名额。”

　　海莉立即把邀请函收进背包：“太感谢你了！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吗？”

　　“我应该和你们说过，不要跟女巫打交道，但是你们不听。”音乐家用指挥棒点了几下，幽蓝光点变成两股水流，先裹住海莉的手掌，用温和的频率帮她清洗。

　　兰疏影随后收好邀请函，也得到同样待遇。

　　“好了，现在你们手上的血已经弄干净了，到了那里之后，千万别当众去找弗雷德丽卡，一定要趁旁边没人的时候把东西给她，拿到报酬立即离开。”

　　音乐家说完，再度挥动指挥棒，喃喃念了一串咒语。

　　他告诉她们，需要从空中花园逃离的时候，就把他教的咒语念一遍，能帮她们飘浮到地面。

　　他笑起来微有得色，抚着指挥棒说：“我过去曾是巫师之王的弟子啊，好多年没能施展巫术了，幸好还没忘掉。”

　　两人真没想过他还有这层身份。

　　“你被困在王城这么多年，跟女巫有关？”兰疏影试探着问。

　　她本来没指望对方会坦诚相告。

　　只想从夫妻俩的反应来判断相应的阵营关系。

　　然而音乐家点头很干脆。

　　“是的，自从我的老师失踪之后，女巫希望能掌握领导权，男巫不肯让步还跟她们结了仇。一些女巫为了报复，设法把我骗到王城剧情线里，就走不掉了。”

　　“对了……还有这个。”沙琳摸出一块圆形金属，别到兰疏影胸前。

　　她低头看看。

　　只有硬币大小。

　　如同钱币一样在正中间烙着头像。

　　那是一个头戴尖帽子的红鼻子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