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的时间并不算很长,如果你专注于某件事的话,更是一眨眼的工夫。这半个月时间之内范剑南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内,很少出门。即便是出来,也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之内像是在发呆,冯瑗等人已经开始担心他的健康状况了。
天机馆的门开了,破军匆匆地走进来。看到巫长青和苍云啸都坐在客厅里,脸色焦虑,而冯瑗更是不安地来回走动。
破军微微一愣,愕然道,“他还没出来?”
巫长青摇摇头,“没有,距离他上一次出来的时候,又已经十几个小时了。”
“他难道连觉都不睡?”破军皱眉道。
“他在书房里待了半个月,除了吃饭、上厕所,我就没有见他回过卧室。”苍云啸苦笑道,“他拼命起来有股子狠劲。今天就是黎希贤和江相派约定的时间了,你那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黎夫人已经和我小阿姨去了江相派,看样子她是想把这件事给揽下来了。不过她能有几分把握,我可真是不好说。看我小阿姨的表情,估计今天这事危险得很。她一整天都绷着脸,以前她可不是这个样子。”破军叹息道。
“理事会方面没有其它的动态么?杜先生和第一理事呢?第一理事不知道,但是杜先生没法抽出身来。因为圣章兄弟会在欧洲彻底跟我们闹起来了,而且闹得很凶,连梵蒂冈都受到了波及。巫术联合会的人本就惧怕了他们几个世纪,现在根本挡不住他们。再说巫术联合会根本也和我们离心离德,他们才不会为了我们得罪圣章兄弟会。整个欧洲术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破军叹息道。
巫长青沉默了一会儿道,“但愿今天范剑南能够出来。”
“出来了又能怎么样?他也挡不住金蚕蛊王的,就连黎夫人这样的蛊术大家,都没有把握对抗。而且我发现今天她的表现似乎很奇怪。”破军皱眉道,“今天早上看到她的时候,她居然化了点淡妆,而且换下了那身黑裙子,穿了一身白色的西装裙。看样子,情况很不妙。她有点要拼命的意思。”
正在说话的时候,范剑南从书房里走出来了,他似乎很久没有睡过觉了,双眼满是血丝,而且头发很乱,脸也没怎么洗。不过破军看着他却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范剑南落魄的外表,反而感觉到了他身上的另一种东西。
到底是什么,破军感觉不出来,但是似乎范剑南表现出了一种非常特殊的气质。变得更加安静,更加朴实无华。其他人也都有类似的感觉,范剑南微微一笑道,”都别这么看我,我知道自己没洗脸,没刷牙,更是满脸的胡茬子。不过你们这么看我,依然让我觉得很不好意思。”他从一旁的衣架上随便拿起了一件外套,罩在身上,看着众人道,“准备好了么?我们该出发了。”
“剑南,你真的要去?”冯瑗看着他满是担心地道。
“当然,就算是为了老吴,我也得去这一趟。”范剑南叹了一口气道。“你能陪我一起去么?”
冯瑗点点头道,“当然。”
“这种时候,我们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孤身犯险。”巫长青皱眉道,“我早就准备好了,苍云啸,你呢?”
“我自然也是。”苍云啸缓缓地道,“江相派和山术之间的渊源非常深。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也必须去的。”
范剑南一笑道,“那就走吧。我一天没睡了,还有点累。趁着这段路上,还能稍微补点觉。”几个人点点头,全部出了天机馆,乘车向江相派的所在的那个废弃村子而去。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发现王树柄等一群人已经在村子中间的空地上等着了,而黎夫人和江小花却安静地站在一侧,黎希贤看来还没到。这些江相派术者大概有二十多人,大部分已经上了点年纪,整齐地站在王树柄的身后。王树柄却坐在空地上的一张太师椅上。
范剑南走过去,拱手道,“王老先生,这么早?”
“不敢不早,我王树柄的一生成就,全是拜江相派所成全。在这师门危难之际,我不敢不早。免得让人以为我江相派的人都已经没有了当年的血性。倒是你们几位,今天是黎希贤要找我们江相派的麻烦,你们本不必来的。”王树柄缓缓地道。
“我却不是这么想。江相派的事情固然你们可以自行解决。不过,吴半仙却是我的忘年之交。所以黎希贤的事情,我不能不插手。”范剑南微微一笑道,“而且吴半仙喊过我师傅,虽然我也没有教过他什么。但是既然他是行过拜师礼,而我又没有拒绝。按照江湖规矩,,怎么说我和他也是师徒一场。所以这件事我不得不管。”
王树柄沉默了一会儿,转向黎夫人道,“这位黎夫人,据我所知你也是黎家的人,和黎希贤关系匪浅,你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
“你只知道我是黎家的人,却不知道我是易术理事会的人么?术者滥用术力,都在易术理事会的监管范围之内。黎希贤的蛊术,更是极容易导致大量无辜受害。我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黎夫人淡淡地道。
“哈哈哈,想不到我黎希贤居然面子这么大。一大早,居然有这么多人在等我。”黎希贤大步从路口走来,走在这个早已荒弃的村子长满了荒草的土路上。他的手中托着一只样式古怪的木盒。
“夫人……是金蚕蛊母。”江小花低声道。
“我看见了。”黎夫人淡淡地道,她缓步走出来道,“黎希贤,你和江相派有恩怨不假。但是我还是觉得,在你们解决恩怨之前,先把我们之间的帐清算了再说。”
黎希贤停住了脚步看着黎夫人道,“婶婶,我一向都很敬重你。不过,你这么做似乎并不算太明智。你明知道我们之间一旦动手,后果将是灾难性的。所以我劝你还是早点回去吧。我会看在你的面子上,把伤亡降低到最小。”
“废话少说,黎希贤。你的蛊王想必已经培育成功了。你的养蛊术虽然是我传授的,但是我还没有见过你控蛊的能力,我今天就来见识见识你的控蛊之术。”黎夫人冷笑了一声,径直走到了那条土路上,和黎希贤遥遥相对。她缓缓地道,“想从这里过去也可以,先从我尸体上迈过去。”
黎希贤看着黎夫人,平静地道,“我们以蛊术相斗,凶险莫测。看起来婶婶真的是作好了决死一战的准备了。这倒是让我这个晚辈感到有些为难了。我不杀你,就不能完成我要做的事。但是我要杀你的话,又显得我这人无情无义。”他转向其它人道,“不用说,你们也一定这么认为。”
他又向前走了几步,黎希贤微笑道,“不过,蛊术的根本就在于绝情绝义。婶婶,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我会让你死得其所的。”他说完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那只古怪木盒,木盒的盖子无声无息地划开。一只金色的蚕蛾从盒子之中一飞而起,轻盈地围着他的身侧打转。”
“金蚕蛊王的最终蜕变!”范剑南的眼神一凛。他知道黎希贤的金蚕蛊王已经破茧成了飞蛾,这也就是金蚕蛊王的最终形态了。他的心中一阵紧张。在场的所有人也都感觉到这里这只诡异蚕蛾所带来的无形压力。似乎整个荒弃的小村庄都在这这种压力的笼罩之下。江相派有些年轻人双腿已忍不住颤抖。
就连王树柄也感觉到了一阵躁动不安,心中一阵惊惧——这金蚕蛊王真的是诡异莫名。竟然能够影响到人的感觉,只是一只飞舞的金色飞蛾,就让人气血浮动,难以平静。更别说那磅礴而至的术力威压了。这哪里还是一只虫子,即便是五六个术界的一流高手,也未必能够有如此强横的力量。
范剑南的心中同样有着类似的感觉,暗自叹道,“以蛊为尊,虽然不是蛊术正道,但是这金蚕蛊王的威力,确实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黎夫人平静地道,“小花,把青铜簋给我。”她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显得有些苍白而纤长,和她手中古老的青铜簋成了鲜明的对比。范剑南认得出这只青铜簋正是和他书房里那只一模一样的养蛊容器。心中一阵骇然,黎夫人的这只青铜簋之中,想必也是一只蛊王级别的蛊虫。
看得出来,黎夫人是真的决死一拼了。黎夫人平静的拿着那只青铜簋,看着黎希贤,眼神出奇的平静。而这份平静却脸黎希贤也为之动容。作为蛊术师,他当然知道黎夫人那只青铜簋之中到底隐藏着什么。他也知道两位大师级的蛊术师,用两只蛊王相竞争是一种什么后果。
这意味着两个人之中要么同归于尽,要么就只能够活一个人。这完全取决于对方是否能够有机会还手。因为这样的蛊术,只要一方动手就肯定是致命的,要么对方来不及还手就死,要么来得及还手,拼个同归于尽,根本没有第三种可能。
黎希贤的心中一阵狂震,他没有想的黎夫人竟然真的如此决然的要和自己死拼。不过箭在弦上,已经是不得不发了。他冷冷地对黎夫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黎夫人冷哼一声,手中那只青铜簋的盖子陡然被惊人的术力所冲开,同样是一只金灿灿的金蚕蛊王成虫,飞出青铜簋,空中曼妙飞舞。
黎希贤的双眼微微一眯起,双手轻轻拍掌,敲击出了一阵古怪的节奏。他的那只金蚕蛊王陡然化成一道金色的光芒射向了黎夫人所在的位置。黎夫人却单手将身边的江小花一掌推了出去,然后回头虚空画了一个巫术符号。她的那只金蚕蛊王也开始动了。
不过她的金蚕蛊王却没有像黎希贤那样,一出手就是毫无保留的高速冲击,而是翩然而舞动。那只金色的蛊王似乎以一化十、又以十化百,几乎就在瞬间化作了漫天金芒。黎希贤高速冲击的金芒虽然强劲迅捷,但是却被黎夫人的这一片金芒所阻拦。说是阻拦或许并不确切,因为这相比于阻拦,更像是某种引导。
黎希贤的金蚕蛊王有点像是无坚不摧的利刃,一往无前。而黎夫人的金蚕蛊王却采用了某种不硬碰硬的方式,避免了绝对的冲击。而是将所有术力都分散了开来,看似黎希贤占据了上风,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蛊虫看起来厉害,但是却没有给黎夫人的蛊虫造成致命伤害。
因为它所散发出来的术力波动均匀地吸收了黎希贤那只蛊王的攻击,使得所有的攻击都不再是凝聚一点,而是发散式的。术力和其他的能量是一样的,聚则强,分散则弱。黎夫人的蛊术在操控的技术上确实略胜一筹,虽然动手比黎希贤慢慢了半拍。但是在实际效果上却丝毫没有落于下风。
这让黎希贤心中一紧,暗自叹道,“黎夫人果然名不虚传,难怪当年她和她的丈夫合称蛊术界的双绝。单是看这一手控制蛊虫的能力,双绝之名果然名副其实。”
只是一闪念之间,黎夫人和黎希贤之间又交锋数次。只不过,他们都小心地控制着,还并没有动用到最后的杀招——蛊王之毒。因为即便张狂如黎希贤,也知道这是一个真正的底线。一旦触及,就再无回头的可能。”
不过就在黎希贤和黎夫人的交手进入了白热化之际,黎希贤的那只蛊王开始在空中陡然振翅,一点点金色异芒随着翅膀的拍击而消逝于无形!蛊毒是无色无形的,因为那只是一种极度细微的粉末,比花粉的微粒更细,更能随风飘洒。
黎希贤果然还是忍不住动用了蛊王之毒。不过他吃惊地发现,所有的蛊王之毒都没有能够扩散出去。因为周边的空气突然变得极其古怪,像是形成了某种高速运转的气旋。所有金蚕蛊王翅膀上震落的金蚕蛊毒,都被这强劲的内旋气流所影响。不住地在黎夫人的身前打转。
最终停下来的时候,却是一些几乎肉眼难见的细微颗粒集中在了黎夫人面前,黎夫人一扬手,将那些微粒全部抄在了那之青铜簋之中。看得所有人都几乎为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些从金蚕蛊王双翅上震来下的细微碎片,是传播金蚕蛊毒的主要载体。黎夫人的这一手不但时机把握还是术力运用之上,都是恰到好处,完美诠释动了蛊术师的应变能力。
不过,黎希贤却并非是一个单纯的蛊术师,就在金蚕蛊王施毒的时候,他又趁着黎夫人视线受阻。将一张纸符掷了出去。等人黎夫人完成手上避免金蚕蛊毒扩散的举动时,那张纸符已经到了黎夫人的面前。一道惊人的术力陡然乍现。黎夫人被这纸符所引发的一片电芒所击中,整个人的身体都被抛了出去。落在地上。
“这是……苏玄水的五雷天心符!”范剑南惊呼道。黎希贤竟然在趁着黎夫人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用了一张苏玄水的五雷天心符!强大的术力导致了空气之中的阴阳电荷剧烈放电,所起到的效果即便不如真的雷电,但是也决不可小看。黎夫人被这道符所击中,所承受的瞬间高压,绝不简单。
“夫人!”江小花惊呼着就要扑过去,却被破军死死抓住,“小阿姨,你绝对不能怪过去,现在太危险了。”破军的额头青筋暴起。
“你放开我!”江小花拼命地挣扎着,用力捶打这破军的身体。
“小阿姨!”破军狂喝道,“镇定下来!”
范剑南叹了一口气,伸手在江小花后劲轻轻拍了一下。一道和煦的术力陡然融入了江小花的体内。江小花瞬间失语,昏倒在了破军的肩头。范剑南叹了一口气道,“她平静不了,只有这样的方式了。你还是带她下去,让她好好休息吧。”
破军点点头,对范剑南道了一声谢,搀扶着昏过去的江小花往车上赶去。
而受到了五雷天心符重击的黎夫人,却也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她的脸上多处受伤,肩头一片焦黑。不过似乎还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她看着黎希贤冷冷地道,“黎希贤,你竟然会用如此卑鄙的手段。你算到了我不可能让蛊王之毒扩散,居然利用我的这个弱点引我上当。更可悲的是,你居然用山术者的符法。黎希贤,你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她说完一阵剧烈的咳嗽,用手捂着嘴,再一摊手时,一经发现满手是血。
黎夫人喘息了一阵淡淡地道,“黎希贤,我们今天就决一死战吧。别再耍花招。也别再弄那些华而不实的哪一套。”
黎希贤看着她道,“婶婶,我真的是不想这么做,但是,这完全是你在逼我。而且是你把我逼到了这一步。你已经受了伤,再动手的话,必死无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