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主事者眼神一动,立刻推开了巫崖,单手挡在了身前。范剑南狂暴的术力已经化为强横的冲击狠狠地砸了过来,古怪的是,并不像一般的术者发出的术力波动那样,两人的术力相互碰撞并没有激起强大的爆炸,也没有任何巨大的轰鸣。
两个人只是平静地面对着,时间如同凝固了一般。因为这种层次的术力波动已经超越了任何外在的表象,而是一经接触便深深的侵入了彼此的神经,所引发的是人体内部的巨大创伤。
终于,年轻的主事者后退了一步。范剑南却接连退了几步,他脸上的血色如同溢出皮肤一般殷红。
主事者沉默地道,“想不到,今时今日还有你这样的术者。范剑南,你令我感到很意外。”
“你的巫术也很厉害,我从来也没有想到除了巫长青,世间还有你这种程度的巫术高手。”范剑南低声喝道。“不过,我这个并不是一个容易服软的人。你想带走巫崖,除非先解决了我。”
主事者的表情依然淡漠而超脱,但是他的鼻孔之中却溢出了淡淡的血痕。他用手摸了一下,冷静地道,“能够让我受伤的人已经不多了,不过你也并不轻松。范剑南,你我心知肚明。如果我们两人全力相搏,那么这栋楼里的其他人都会受到波及。他们是你的朋友和恋人,你确定你要这样做么?”
范剑南额头的青筋暴起,充血的眼瞳红得骇人,似乎有一团跃动的火焰在他眼中。他体内的血裂,已经激发到了危险的临界点。这种古怪的遗传疾病,虽然能够对外界术力产生反应,刺激他身体内的术力成倍增涨,但是对于他的身体也是一种极度的摧残。
主事者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紧紧盯着范剑南的双眼,眼中满是惊疑道,“是血裂,你是血裂症患者!”
范剑南咬牙道,“即便我有病在身,但是对付你们两个足够了!”
“天,居然是真的。世上真的有你这种人。”兄弟会主事者瞳孔急剧收缩,眯起眼道,“你还没有突破极限,否则将会更加危险。范剑南,你根本不知道血裂症意味着什么样的危险!你如果趁现在这个机会停手,还有机会挽回。”
“卜者顺天应命,上窥天机,下达苍生。我知道,我范剑南不会死于今天,所以我大可放手一搏!”范剑南冷笑道。
年轻的兄弟会主事者,看了看身边的巫崖,淡淡地的道,“圣章兄弟会有兄弟会的章程。乌鸦即便是死了,我也必须带走他的遗骸。因为兄弟会的所有巫术者只能有一个归宿。你如果执意要阻止我,那么我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话虽如此,但他英俊的脸上依然是一片淡然,似乎这个世界已经再也没有什么能够真正令他动容。这是一种独特的气度,仿佛凌驾一切之上,没有一切情感的存在,偏偏又让人如沐春风,感觉不到一点危险。这种特殊的气度,似乎已经超凡脱俗,范剑南只在那位神秘的西藏小活佛身上有过类似的感受。
主事者的双手虚抱,双臂自然形成了一个圆形。他的整个人突然像是一片虚空,不是看起来虚空,而是纯粹感觉起来的虚空。大成若缺,术化虚空。范剑南的眼神一阵惊讶,这是仅仅存在于道家术法之中的传说境界,许多年来甚至只存在于纯粹的理论,而从来没有人能够做到。但是这个看起来如此年轻的巫术者却以自身的能力实实在在地做到了。
所有术力似乎在这一刻已经全部消散于无形,范剑南就像是面对着一片虚空,心底涌起了一阵无力感,甚至他感觉到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是一片虚空,一片空寂却又广袤到了极点的宇宙。让他感觉到自己如同蝼蚁一般的无力,甚至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如同转瞬即逝的流星。
流星灿烂辉煌,但是对于整个宇宙而言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尘埃。即便是燃尽了自己的生命,也不过是一道凄美的光华。永远不可能照亮那永恒的黑暗寂寥。范剑南黯然失神,就在他心中微微有所触动之时,那个年轻的圣章兄弟会主事者,已经带着巫崖消失在了天机馆的门口。
“我们还会再见,血裂者。”主事者的平淡语调似乎言犹在耳,但是人却像是消失在了夜色的雾气之中了。
范剑南心念一动,冲出了天机馆的大门,他以一种狂怒的姿态冲了出去,甚至没有推开门,而是强行撞开了门。但是却依然晚了一步,门外灯火阑珊,却再也找不到那两人的踪迹。
听到异动的龙大胆和冯瑗纷纷从天机馆之中追了出来,看着独自站在门口的范剑南,惊呼道,“剑南,你在干什么?”
范剑南疲惫地转过身,双眼之中的血色依然没有褪去。龙大胆大吃一惊,连忙抢上前去扶住了他,单手扣住他的手腕,微微皱眉道,“你的血裂症又犯了!”
范剑南摇摇头,低声道,“没事,一切在我的控制之中。血裂现在对我已经不再是问题,甚至是一种无形的助力。”
龙大胆皱眉道,“是你自己引发的?”
“不是,但是我知道血裂危险的临界点在哪里,我不会有事的。”范剑南苦笑着道,但是他的身体却晃了一晃。龙大胆和冯瑗连忙扶住了他。血裂症虽然能够使他的术力在短时间内得到几何倍地增涨,但是对他的身体并非没有伤害。
冯瑗把他扶回了天机馆,让他靠在沙发上稍微喘息一会儿。“你倒底是怎么了?”冯瑗的眼中满是关切。
范剑南沉默了一阵道,“有人把巫崖带走了。”
“刚才有人来过?”龙大胆几乎跳起来了,“不可能啊,我和冯瑗刚才就在楼下的大厅里,他如果要来,我们不可能没有注意到啊!”
范剑南摇摇头道,“来的这个人太厉害了,他如果愿意,可以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就算是走在你面前,你也未必会注意到他。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巫术高手。”
龙大胆和冯瑗都是脸色一变,龙大胆更是难以置信地道,“难道这个人的巫术比巫长青还厉害?”
范剑南仔细思考了一下,平静地道,“不能比较,因为他们两个人像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巫长青所使用的巫术,是真正的古传巫术,是正统的巫术源流。而那个人……”范剑南犹豫了一下道,“他的巫术之中包含了太多其他的东西,像是一种巫术延续发展之后的形态,我甚至不能肯定这是不是巫术。”
“既然这个人这么厉害,而且带走了巫崖,那么他会不会就是圣章兄弟会的人?”冯瑗吃惊地道。
范剑南点点头道,“是的,他不但是圣章兄弟会的人,而且是兄弟会的主事者。”
“主事者?是什么样的人?”龙大胆皱眉道。
范剑南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听巫崖这样称呼他。我想大概是某种负责人的意思。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个人会这么厉害,而且这么年轻。不对,还有一个疑点。”
冯瑗连忙道,“什么疑点?”
“巫崖说过,十九年前这个人曾经出现过,并且帮过他们。所以后来他才跟着这个人加入了圣章兄弟会,甚至为了和巫家彻底划清界限,他用刀划花了自己的脸。抛弃姓名,自毁容貌,以示绝不累及家族。但是我今天看到这个主事者,却年轻得可怕。按照他目测的年纪来看,十九年前,他甚至还是一个几岁的孩子。”范剑南双眉紧皱道。
龙大胆皱眉道,“会不会是他保养的比较好。就像是林老鬼那样,谁都看不出他的年纪。第一次见到林老鬼,我还以为他最多三十来岁。打死我也不信他有六七十了。”
范剑南摇摇头道,“不对,林老鬼是地气宗师,又注意养生。但即便是这样,他看起来也只能是三十多岁的光景。而不会像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这种年轻的状态,不是通过保养或者整容能够改变的。我在血裂爆发的时候,感觉最为敏锐,他的心跳,血液的流动,甚至都在我的感觉之中。这绝不会是一个中年人。”
“你的意思是这个人,将近二十年一点没有变老?”龙大胆狐疑道,“青春永驻,长生不死。这只是人类的美好愿望罢了,现实总是残酷的。没有人能够不老。”
范剑南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这个人除了年轻之外,给我的感觉也很奇怪。”
“哦?怎么一个奇怪法?”龙大胆连忙道。
“我也说不上来,好像他不是人,而是某种比人类更高的层次。”范剑南努力想形容那种感觉,但是却始终感觉自己很难用语言来表现这个人的气质和感觉。
“我去,他要不是人?难道还是神仙么?”龙大胆一脸莫名其妙地道。
“说不上来,但是他身上有某种气质和那个西藏的小活佛很相似。似乎有一种高高在上,俯视苍生的感觉。你在他眼中看不到任何轻视或者藐视的神色,但是你会感觉,他甚至不屑藐视你。因为你和他似乎并不在一个层次上。”范剑南想了想道,“举个例子说,大胆,你在地上看到一只蚂蚁在爬,你会用藐视的眼光去看它么?”
“不会。小时候我倒是觉得蚂蚁很有趣,不过长大了之后,我甚至不会太刻意去注意一只蚂蚁。”龙大胆苦笑道,“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感觉了。不过我也感觉自己越来越讨厌那个家伙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