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夜,明月,风寒如刃。这个季节的晚上已经颇冷,很少有人会坐在露台上看风景。一个青年却坐在高高的露台护栏之上,他看上去有些瘦弱高挑,一头漆黑的乱发之下有着一张没有多少血色的脸。身上的那件破夹克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了,显得邋里邋遢。
而他的膝头却坐着一个犹如瓷娃娃一般的小女孩,小女孩靠在他的怀里,眼睛却望着天边的残月,像是看得有些痴迷了。
两个人都一动不动,好久那个小女孩才有些慵懒地笑了一笑,“虫廿四,你说今天福山会来么?”
“会。”虫廿四的声音似乎有些沙哑,但却依然肯定,甚至神色之间带着一丝拘谨。因为无论何时何地,他膝头的这个小女孩始终是东密摩利天本道传承俾弥呼之名的唯一巫女。即便他们一起生活了很多年,但是因为这层关系依然让虫廿四对她敬畏。他们两人同样孤独,却注定永远无法走到一起。
“我听说上次他被范剑南算计了,据说还受了不轻的伤。”俾弥呼轻笑道,“或许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应该避着我一点。”
虫廿四没有说话,他知道巫女俾弥呼和大神官福山哲也之间的关系并不好。很多时候,甚至是明争暗斗。这也难怪,一方是传承俾弥呼血统和名号的巫女,而另一方却是身份地位更加崇高的摩利天本道大神官。他们之间的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避开你?我福山哲也什么时候有需要避开的人?”福山哲也从房间里缓缓地走了出来,一脸阴沉地看着俾弥呼道,“俾弥呼,我听说你找到了嵩山地窍,却一无所得。我看是你该避开我才对吧?”
“彼此彼此,福山大神官不也是两手空空地从泰山回来了么?哦,似乎不太对,虽然两手空空,但是却受了点伤吧?难怪现在都有些中气不足。”俾弥呼尖刻的话语和她稚嫩如幼童的脸庞极度不相称。
“我的事情,什么时候用你来操心了?别忘了,你只是一个巫女。”福山哲也脸色阴沉地道,“关于嵩山地窍遗物的事情,你难道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么?”
俾弥呼冷笑道,“你要是不提这件事,我倒差点忘了。虫廿四,把那份东西给他看。”
虫廿四低声应了一声,拿出了一份资料递给福山哲也。
福山哲也拿过那份资料翻了翻,皱眉道,“二战时期的军方资料,你这是什么意思?”
俾弥呼淡淡地道,“我和虫廿四追踪到了嵩山地窍,却发现那里早就被掠夺一空,就连一块完整的砖石都没有发现。然后我们又做了一些调查,你猜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别卖关子,说究竟是怎么回事?”福山哲也两眼闪动道。
“据说在中日战争期间,有一支日军队伍,曾经到过嵩山地窍。依我看那件嵩山地窍的遗物,已经被那队日本军人获取了。奇怪的是,我让人查阅了这份当时活跃于嵩山一代部队的资料,却没有发现任何有关于这次军事行动的记录。很显然这不是军方策划的,而是有人假借了日本军部的名义进行的。其目的,就是为了嵩山地窍的那件遗物。”俾弥呼冷笑道。
“哦?竟然有这种事情?那么这件遗物现在在哪里?”福山哲也沉声道。
“这就要问您了,我们的大神官阁下。”俾弥呼微微一笑,眼神之中满是嘲讽之色。“中国有句俗话,叫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任何真相,无论遮掩得多好。都会有重见天日的时候。您说是不是?”
福山哲也冷冷地道,“你是什么意思?照你们的意思,此事竟然和我有关了?别忘了,即便有人对嵩山遗物下手,那也是在上个世纪的三四十年代。”
“这倒是没错,我也完全相信你并没有参与此事。但是你却未必毫不知情。”俾弥呼冷笑道。“因为我调查此事的时候留心了一下,当时那支日军小队指挥官的姓氏恰好也是福山。福山近野,这个名字你不会陌生吧。或许我该提醒你一下,此人是你祖父的兄弟。你敢说对此事毫不知情?”
福山哲也脸色如常,淡淡地道,“即便如此又能说明什么?这是福山家祖辈的事情,我就一定会知情么?”
“是啊,是不能说明什么。但是我却由此联想到了大神官此前的一系列反常现象。本来我们分头行事,我和虫廿四计划去泰山,而您却极力发对。说了一堆的理由,让我们去嵩山,而你自己去泰山。就像你早就知道,嵩山地窍已经一无所有了。现在联想起来确实有些奇怪不是么?”俾弥呼看着福山哲也道。
“我看不出有丝毫奇怪的地方,毕竟我在山东生活过一段时间,对泰山的了解比你们更深。而且,之前我从未露过面,这一点也更容易瞒住范剑南。”福山哲也平静地道。
“我却不这么看。”俾弥呼冷冷地道,“我看是你们福山家族早就得到了嵩山地窍的遗物,所以你才极力要求去泰山,结果就要想让我们空手而回。不过,你似乎也没有比我们好到哪里去。在泰山地窍,你也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福山哲也愠怒道,“够了!俾弥呼,难道要我提醒你是在和谁说话么?别忘了你的身份!”
“我自然没有忘记,我是继承俾弥呼血统的邪马台巫女。但是我也没有忘记你的身份,除了是东密摩利天本道的大神官,你还是福山家的家主。不过我突然有些好奇,您这么做的原因究竟是为了东密摩利天本道,还是为了你们福山家?”俾弥呼毫不客气地道。
“你!”福山哲也怒道,“我是摩利天本道的最高圣职者,你不过是个巫女,有什么资格质疑我?”
“嘿嘿,我倒是没有什么好质疑的。不过东密摩利天本道流传至今,总共也就不足十个人了。我倒想知道,一旦其他的成员发现大神官居然另有自己的打算,他们会作何感想?你这大神官只怕坐不稳了吧?”俾弥呼淡淡地嘲笑道。“不管大神官是谁,我的地位永远没有人可以取代,但是你可不一样。大神官虽然地位崇高,但却不是不可以由他人代替。”
“俾弥呼,你敢威胁我?”福山哲也阴沉沉地道。
“不敢,只是提醒而已。你要是做得太过分,我相信本道的其他成员也会有和我一样的想法。”俾弥呼冷笑道。
福山哲也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平静地道,“好了,俾弥呼,我们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既然这样,我们不妨开诚布公地谈谈。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福山家绝对没有得到嵩山地窍的遗物。”
“这么说,你还是知道这件事。在明知道那里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却让我们白跑一趟。最好再让我们和范剑南、易术理事会的人发生点冲突。也许我们就会死在嵩山了,不是么?”俾弥呼眼神陡然闪过一丝厉色。
“不管你怎么想,我确实没有这个意思。关于嵩山地窍遗物早已失落的事情,我也知道得不是很清楚,只是想让你们再确认一下而已。”福山哲也摇头道。
“既然刚才说到了开诚布公。那么,我有一个小问题,希望大神官能够做出解答。”俾弥呼眼神一动道。
福山哲也点点头道,“说。”
“为什么福山家在半个多世纪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关于五岳真形图和地窍遗物的事情?当年您的那位叔祖,很明显就是冲着嵩山遗物去的。关于这点,您难道不该解释一下么?”俾弥呼淡淡地道。
“有关家族内部的事情,我并不想多谈。而且我可以保证,福山家的事情和摩利天本道之间没有冲突。我寻找那些遗物,依然是为了摩利天本道的传承。和福山家并无瓜葛。”福山哲也叹了一口气道。
“明白了。”俾弥呼转过头道,“虫廿四,看来大神官并不需要我们。因为他对我们缺乏信任,我们现在就走。”
“等等!”福山哲也喝道,“你们不能走!”
“为什么不能?”俾弥呼冷笑道,“你还以为大神官的身份能够命令我么?现在可不是弥生时代了。时至今日,摩利天本道大神官的话,甚至连阴阳流的菊部规正都指使不动。”
“我并不是要指使你,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知道衡山地窍的遗物可能在哪里。”福山哲也冷冷地道,“如果你没有兴趣的话,自然可以走。”
俾弥呼嫣然一笑,“我当然有兴趣,不过我怎么知道这不是另一个陷阱,而你正等着我跳下去?”
福山哲也沉默了一会儿道,“因为这一次我会和你们一起去。如果是陷阱,我总不会把自己也至于险地吧?”
“那就说来听听。”俾弥呼沉吟道。
福山哲也低声道,“衡山地窍的遗物如果存在,那么必定在衡阳刘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