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想了想,勉强点头道,“我倒是可以带你们过去,可先说好,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我可不负责。尤其你还上了点年纪。真要是有点什么腿脚不灵便,又恐高的话,我劝你还是放弃。这么大年纪了,安分点比什么都强,何必去追求那份刺激?”
乌南明有些哭笑不得,他哪里是追求什么刺激?也是为了追寻河图的秘密,迫于无奈罢了。
范剑南强忍着笑着对书生道,“你不知道,这老爷子新潮得很。不但喜欢刺激,还喜欢搞怪自拍。你劝也没用,人家心态年轻啊。”
书生无奈之下带着他们转了半天山路,来到了一个相对陡峭的山坡。靠着陡峭的山壁确实有一条狭窄的小路,宽度绝对不足一米,最窄的地方只有看起来最多几十公分,只能勉强容得下一个人走。要命的是,这高度已经相当大了,根本不能往下看,往下一看就觉得心虚脚发软。
范剑南有些苦笑着对冯瑗道,“这还真是触动了我的回忆。”
“怎么了,你以前也走过这样的路?”冯瑗吃惊地道,“你不是一向有点怕高么?”
范剑南很认真地道,“让我回想起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除了心跳,还是心跳。”
冯瑗忍不住笑着推了他一下,“你可真会贫。”
“这不是耍贫嘴,这是我内心最真实的感受。”范剑南叹了一口气,转向书生道,“我都看不到尽头,我能不能问问,这条山路大概有多长?”
“没有估算过,上次我大概摸索着走了十来分钟。”
“十来分钟?”范剑南脸色白了一白,“要在这么狭窄的路上走十来分钟?”
书生无奈道,“我也说了最好别冒这个险。”
乌南明已经走在了前面,“没事,再凶险的路我也走过。”
“喂!老爷子,你小心着点!”书生连忙道,“要不我走前面遇到危险的地方,还能提醒你一下。”
“你就留着,提醒身后那几个年轻人吧。”乌南明头都没有回。凛冽的山风吹得他衣衫飘动,但是他却丝毫没有一点畏惧,大步向前。
龙歌一笑拍着范剑南的肩膀道,“怎么样,被老爷子看扁了不是?”
范剑南看着身后的张胖子,挥手道,“胖子,快过来。”
“范哥,怎么了?”张胖子屁颠屁颠跑过来。
“走我前面,我在身后扶着你点。”范剑南一本正经道。
“啊?”张胖子有些手足无措道,“你这样抓着我的手,我有点紧张啊。你为什么要抓着我?”
“你人胖,重心稳。我抓着你走,有安全感。”范剑南贼兮兮地道,“万一我失去平衡了,你这么大块头,也能稳住我。”
“话是这么说……范哥,你能不能不要抓这么紧?”张胖子苦着脸道,“你抓这么紧,我都有点不太自然了。喂喂,范哥,你的手心别出这么多汗啊。这又湿又滑的,太难受了。”
“难受也也得受,别说话继续走。”范剑南有些尴尬道。范剑南其实有点心虚,他本身就有点怕高。在这种环境之下确实有点心慌,感觉手里要是不抓住点什么,心里就有点没底。这段危险的山道,路窄风急,山风吹在身上有种彻骨的寒意。
在不足一米宽的狭窄山道上磨蹭了足足有一刻钟,范剑南才跟在张胖子等人一起走到了对面。到了对面的平坦地形之后。张胖子和范剑南简直是毫无形象地坐在了地上。范剑南喘着粗气道,“这简直是我走过最难的一条路。”
“至于么,你看你这汗出的。”冯瑗用纸巾擦着他的额头,有些好笑。
“冯瑗,你没事吧?”范剑南居然还有心思担心别人。
“我没事,就是一路上上看着你,你居然连腿都发抖了。”冯瑗摇头道。
范剑南还要嘴硬,“哪有,那只是我有意抖动一下,放松腿部肌肉。”
“好吧,好吧。出了那么多汗,你喝水么?”冯瑗无奈地看着他道。
范剑南接过了她递给自己的水壶喝了几口,转身问书生道,“怎么样了,我们回到原定的路线上没有?”
书生拿着卫星定位仪和地图,看了半天,摇摇头道,“奇怪。”
“怎么了?你不会告诉我走了这么一段路,结果还走错了吧?”范剑南几乎是哭丧着脸道。
“错是没有错,我们回到了原有的路线上。GPS定位仪的显示的位置也没有错。你看那边就是我们过来时受阻的断崖。不过,这路线图似乎不太对劲,好像按照这个指示我们应该继续向上。不过再上就是快接近雪线了。”书生皱眉道。
“你怎么知道?”范剑南有些奇怪地道。
“你看看这里的植物分布就知道了,已经接近于某种高山苔原的地貌了。”书生解释道,“再上去的话就接近雪线了,你也看得到,那里白色的就是没有溶化的雪。”
“你看那里!”张胖子突然指着不远处的石头边上喊道。那里长着一株很奇怪的植物,根状茎粗,颈部有多数褐色的叶子,像是某种绿色的花,开得足有碗口大小。
“这是什么?”冯瑗奇怪地道,“真漂亮。”
“这可是好东西。”乌南明缓缓地道,“听说过雪莲么?”
“这就是天山雪莲?”冯瑗惊讶地道。
张胖子两眼放光,“宝贝啊!这东西可是名贵药材,拿来炼丹能做出相当好的丹药。”
“是啊,不过你不能采。因为入药的雪莲很讲究,必须烈日暴晒,才能保持药效。我们有事在身,根本没有这条件,你还是别浪费了好东西。”乌南明笑了笑道。
“这样啊。”范剑南也有些遗憾。
“而且野生雪莲,还是受到法律保护的,乱采可是要判刑的。”冯瑗瞪着张胖子。
张胖子搓着手道,“我也就是说说而已。”
“行了行了,我们继续赶路。”乌南明看了看书生道,“你说我们还要继续向上走?”
“根据你们给我的路线图来看,是这样的。”书生皱眉道,“原先我估计根据这条路线图应该不会到达雪线。但是现在转到这里之后才发现,可能我们真的要继续往上走,接近雪线甚至超过雪线。”
“无所谓了,反正方敏已经把御寒服拿过来了。我们要上雪线也不会有太多的问题。”龙歌点点头道。
“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担心乌老爷子的身体能不能受得了。”书生嘟囔道,“出了事,我可真不负责。”
“放心吧,乌老爷子早就活成人精了。”范剑南笑着道。
这一夜他们就在这高山苔原上过了。晚上天空的非常明晰透彻,完全没有城市里的空气污染,满天的星辰显得极为清晰。龙歌坐在石头上看着天空有些发呆。
范剑南走过去,把手里的茶杯递给他。“刚刚烧水泡的红茶,喝点暖暖吧。”
龙歌接过来道,“谢谢。”
“夜观天象,想什么呢?”范剑南对他道。
“没有想什么,只是感觉也许我这次回不去了。”龙歌淡淡地道。
范剑南皱眉道,“说什么呢?怎么叫回不去了?”
“每一个人生命都能在这星空之中得到启示,我上山之后,突然发现已经看不到我的未来。”龙歌平静地道。
“怎么可能?”范剑南吃惊地道,“你是说,你会遇到危险?”他立刻起手断了一卦。他的心算能力卓著,通常算卦根本不需要太复杂的计算,但是这一卦却让他心中猛然一沉。
他的卦象居然也显示不出龙歌的未来。他吃惊地看了龙歌一眼,然后又不甘心地再起了一卦,依然一团迷雾。似乎龙歌的一切都被遮挡在这不可知的卦象之中了。
他吃惊地站起身,来回踱步,最后转身对龙歌道,“明天你就下山,大概中午的时候,方敏就会到,你必须和他一起下山去。”
龙歌淡然笑了笑道,“没必要这么紧张。生死由命,不必过分去追求。我从来也没想过和乌南明一样长生不死。生命的意义在于过程,而不在于结局。生当尽欢,死亦无憾。不必要去刻意回避,再说人始终无法回避死亡。”
“不行,你必须走。你明天要是不下山,我捆也要把你捆下山。”范剑南沉声道,“我真的就不该让你来这一趟。绝对不行,你必须走,这一次你必须听我的。”
“听我说,剑南。你的卦象显示应该和我从星空之中得到启示差不多,只是晦明不定,看不到未来,而不是注定的死亡。所以,你大可不必这么紧张。”龙歌笑了笑道,“也许我什么事都不会有,不是么?”
“但出现这样的结果一定是有原因的。即便是生死未成定局,但是也足以证明你会面临一个很大的难关。而我现在对这个难关还一无所知,所以我不能让你冒险再跟着我们走下去了。你应我们邀请而来,我不能看着你出事。”范剑南坚决地摇头道。
“但是我有权决定自己该怎么做。”乌南明看着范剑南道,“我们年纪相差很多,但是却脾气相投,一见如故。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再说,这次我来这里,并不完全是因为你的缘故,而是为了乌先生。”
“我不知道你得了乌南明什么好处,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该为此冒这么大的风险。”范剑南摇头道。
“我懂你的意思,但是我不能离开。至少目前还不能。”龙歌喝了一口茶,平静地道,“乌先生对我也有很大的恩情,知恩图报才是我这样的人。如果连还没有弄清要面对什么就这样退却,我自己都会看不起我自己。”
范剑南无奈地道,“难道你就不为你自己考虑么?”
“当然不是。一个人活着如果光为了别人,那么他又何必活着?但是一个人活着如果只为了自己,也未免有些太可悲了。”龙歌一笑道,“所以最理想的人生状态是,为了自己,也为了别人。我这一辈子就是这样活着。”
“但是冒这样的险值得么?”范剑南看着他道,“我真的不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如果我知道的话,一定不会让你来。”
“我知道,但是一切不是还没成定局么?”龙歌一笑,开玩笑道,“也许我们会遇到传说之中的西王母,她会赏我一颗不死草呢?”
“老龙,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范剑南还想再说什么。龙歌却跳下了岩石,“时间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明天还要赶路。站在这里也怪冷的,走吧。”
范剑南知道龙歌的脾气,自己劝解也没有用了。只能走在他身边道,“那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龙歌微笑道。
“跟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的视线之外,也不要有什么危险的举动。”范剑南很认真地道。
“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感觉你像是我的保姆了。”龙歌好笑道。
范剑南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你让我怎么心安?”
“这不是还没有出事么?其实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占星会出现这样奇怪的卦象。也许所有术法都有极限,有很多是人力无法左右的。既然人力无法左右,我们又为什么不坦然面对?”龙歌笑了笑道。
“好吧,你够潇洒。我却做不到。”范剑南摇头道,“我拦住不住你上山,不过我会盯着你,直到确定你安全无事的。”
冯瑗看到他们走过来,连忙笑着迎上去道,“你们去哪里了,这一路在聊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在聊未来。”龙歌笑着道。
“未来?”冯瑗有些莫名其妙。
“我们在聊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喝喜酒的时候,我非要把范剑南灌醉了不可。”龙歌嘻嘻哈哈地道。惹得冯瑗一阵脸红心跳,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还没定下了呢。”
“这不是早晚的事情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有情人也终成眷属。”龙歌笑着挥挥手道,“不打扰你们了。我去睡觉了。”
龙歌越是这样毫无所谓,范剑南的心里却越是担忧。夜风吹过,范剑南发现自己的掌心里竟然全都是汗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