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庵中一场打斗,居然是未曾将这碗药汤弄翻。
王珠走过去,轻轻的捧起了,却不觉吹了口气。
任由那股子药香弥漫。
刘鹿仔细想想,却也是觉得端木紫麟果真是没有拒绝的余地。
摄政王,可还当真是有些艳福。
也是,从前摄政王不爱女色,让王珠占了先,方才能有如此盛宠。
可是如今,盯着的多了,王珠这先宠也是持续不了多久。
朱若白心里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她在为王珠惋惜。
自己抛出了橄榄枝,曲意结交,甚至不介意王珠夺走了郡君封号。
若与结交,她与王珠互惠互利,甚至可以捧王珠为一代贤妃。
可王珠十分倨傲,以为嫁给了端木紫麟,便能瞧不上自己。
当真可笑,简直不知晓自个儿几斤几两重。
她心计颇深,纵然有些不欢喜,也绝不会脸上露出来。
朱若白推脱自个儿身子乏了,也现行告辞。
玉秀师太虽然口中说女儿添了她俗世缘分,可母女两个人仍然是有些体己话儿要说。
刘鹿抛开了自己的心思,吱吱喳喳的说话儿。
自然也提及了刘柘的婚事。
刘柘与凌雪梅情分极好,如今却也是过了文定,快要成婚。
如今刘家的主母江氏,是续娶的填房。
当初玉秀师太忽而想要出家,刘家也是不能没有人主持中馈。
毕竟儿子也还罢了,女儿若无人教养,却也是让别的人挑出了错。
江氏,据说是有贤名的。
可是玉秀师太听了,心尖儿却也是砰砰一跳。
女儿老实,打小就柔弱。她这个出家人游走各地,到处行善,却绝不至于当真没心眼。否则,还不是将她一口吞了。
她不愿意待在刘家,是因为作为一个贵妇,人生也到头了,全然没有任何价值。可世道对女子十分苛刻,若是断然离去,不止民生尽毁,连带一双儿女也是没脸。
故而,她也只能皈依佛门。
可是并不代表,这心里面是没有儿子女儿了。
玉秀师太听到了女儿这样子说,长吁短叹,心里却也是有些不是滋味。
遥想当初,自己出家时候,夫君依依惜别,不觉垂泪,说此生此世只记挂自己一个。
当初娶妻时候,口口声声,说只为了养育子女。
可人心多变,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恐怕这个亲爹对儿女之事也是冷了吧。
便是这婚事,自己这个亲娘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
不求情分如初,玉秀师太内心之中却也是有些怒意。
那江氏,她不敢造口舌之孽说她不好。
可是身为填房,不能尽心也是可以预见的。
女儿也还罢了,如此柔顺秉性,足见是故意养废的。好在秉性纯善,仍然是个极好的孩子,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刘柘,身为江氏的继子,江氏怎么随意就挑了这门婚事?
那凌雪梅,是个孤女,寄居在了崔家。五姓贵女,哪个嫁的不是世族嫡女?
玉秀师太额头青筋突突的跳,她是出家人,倒不是说一定要在意女方的身份门第。
可若那江氏是刘柘的亲娘,会给亲儿子说这样子的一门婚事?
足见不是真上心。
说不定还不喜欢自己这个出家的原配,那个凌雪梅,肯定是不堪的。
哎,儿子也是老实,居然不曾思量这些。
玉秀师太知晓自己的俗心又是勾了起来。
虽未知晓究竟,却隐约听闻凌雪梅是李太后养在身边的绝色美女。
原本要送去给端木紫麟受用,可是端木紫麟嫌弃凌雪梅俗。
结果自己这个傻儿子,居然生生要将凌雪梅娶过来。
这可是生生掺和在这场风波里面,又是何苦?
而且凌雪梅还不知晓怎么想的,因为攀附不上端木紫麟,却来攀自己的儿子。
纵然传闻里面,凌雪梅风评并不差,个个都说她原本无心攀附皇室,早就一心一意和刘柘相好。
可玉秀师太却并不这样子认为,如果要娶凌雪梅的是这些人儿子,想来也是绝不会淡定。
更不必说,凌雪梅据说还是个绝色的标致美人儿。
玉秀师太轻轻的揉揉太阳穴,她虽然已经出家,可是血脉亲情如何能断。
她的心里,也是要管一管这档子事了。
毕竟,是自己身上落下了的肉。
另一头,马车之上,帘子方才落下来,端木紫麟顿时不觉按捺不住,狠狠亲吻王珠的唇瓣。
王珠是他的妻子,从头到脚都是属于他。
如果不是王珠人前十分腼腆,端木紫麟早就在别人跟前这样子做了。
更何况,王珠方才的样子实在是太迷人了。
那亲手杀人,身上染血的样儿,整个人瞧着都是灼灼生辉。
他就是喜欢王珠那样子,当时看着就是小腹一热。
情动起来时候,更是杀意凛凛。
端木紫麟如此的急切,王珠一时之间也是被他弄得恍惚失了神。
明明知晓端木紫麟对自个儿是千依百顺,瞧得重中之中。可这个时候的端木紫麟,却也是总让王珠有一种猛兽扑来的压迫感。
仿佛要将自己吃得骨头都不剩,方才干休。
当然她知晓端木紫麟绝不会伤害自己。
若自己说一句不要,无论端木紫麟多么想要,那也是会强自忍住自己的浓浓欲念。
更何况这样子逼迫,王珠总有种近乎晕眩的失神之感。
除了在端木紫麟跟前,王珠一向都是冷静自持,绝不会丝毫的恍惚。
可是,端木紫麟就是她生命之中的劫数,一次又一次,总是抵御不了这个妖孽的诱惑。
哼,这个妖精,难道当真是生来克自己的?
王珠有些气恼的想着。
她觉得自个儿底线,似乎是一次又一次,就是被端木紫麟给拉低了。
比如现在,可是在马车之上。
好在这一次端木紫麟虽然是将王珠折腾得模模糊糊的,却也是并未得寸进尺。
他轻轻的吻了吻王珠鬓发,不觉缓缓说道:“今天让你受委屈了。”
王珠雪白的面颊浮起了一层晕红,她不觉失笑。
端木紫麟,睁眼说瞎话吧。
她这叫受了委屈,端木紫麟又算什么?
王珠腻在了端木紫麟的怀中:“王爷对中辰本有部署,何必因为我打乱自己的步伐,徒留暴虐之名。”
她知道端木紫麟比别的人要聪明,聪明得近乎妖物。
不过再聪明的人,要一步步吞并中辰王朝这样子庞然大物,也是需要一些时间来蚕食的。
李家完全不是端木紫麟的对手,李羡原本是个骄傲的人。
无论碧灵宫还是叶家,李羡都瞧不上。
可是如今,李羡却也是放下了身段儿,与叶家结交。
这足以证明,太后一脉在端木紫麟跟前却也是步步被逼退。
整个中辰皇朝,会一步步的被端木紫麟蚕食殆尽。
可是偏偏今日,端木紫麟却因为自己这档子事,全然抛弃原本计划。
他不是答应了自己的哥哥,善待李如拂,绝不会损及中辰百姓?
这些却一下子都不作数了。
端木紫麟似乎瞧出了王珠的心思,不觉亲亲王珠的鬓发角。
他缓缓低语:“在你跟前,什么承诺都算不得了。只不过,你不喜欢,还打心底厌恶吧,其实并不想瞧着什么中辰大乱,有什么战争频繁吧。”
说到了这儿,端木紫麟伸出手,不觉将王珠搂得更紧一些。
“你的心里面,可是觉得我十分可怕?”
端木紫麟在王珠耳边轻轻低语,暗哑之中却也是顿时流转了几分阴郁之色了。
“你有什么可怕的,我只觉得,你实是不必为我如此,坏了自个儿的计划。王爷,我也不是那等,需要你十分娇宠,一点委屈都不可以受的女子。譬如,譬如今日你来,我已经是没什么委屈了。我想跟你并肩而行,而实在不希望你将我呵护备至,一点事儿都不用我理会。”
王珠叹了口气,手掌轻轻的抚摸端木紫麟的脸颊。
端木紫麟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他模模糊糊的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情。那个时候,自个儿让王珠从死人堆里面拉了出来。
灯火昏暗,自己慢慢的吃了那碗面。
前世大夏京城的惨状,历历在目,所以王珠其实她自己都并未留意到一桩事情。这个大夏的九公主,并不想看到被战火摧残的土地,下意识的避免如此。
无论是兖州,还是如今,她就是如此。
可是自己呢,却也是根本不一样。
他是见识了许多凄惨的样子,有些看到别人的悲惨,就不由得会感同身受,会自己生出了几许的伤怀。
知晓别人的痛苦,害怕自己也会经历,就会下意识心软一些。
可自己呢,是永远永远,都是不会有这样子的同理心的。
端木紫麟慢慢的亲吻王珠,他知道自己是个恶魔,只因为他对别人的死毫无感觉。可是唯独对王珠,这却是不一样的。
王珠,王珠,她到底是个活人,身躯也是一派温热。
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十分可怕。
端木紫麟有几分酸味:“那个成国公李羡,温厚大方,忠心纯善,王妃也是一向,一向都欣赏于他吧?”
王珠原本懒洋洋的,听到了端木紫麟的酸话,顿时也是不觉哑然失笑。
她伸出手,忽而轻轻的捏捏端木紫麟的脸蛋。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我呀,可是从来没对李羡上心。”
这是端木紫麟第二次吃李羡的醋,王珠简直觉得莫名。
她身边出挑的人也是不少,王珠真不知晓,端木紫麟怎么就盯上了李羡。
想了想,王珠轻轻的抬起头。
她眸色若水,却也是顿时平添了几分宁定之色。
“纵然和这位成国公没有所谓的立场问题,我也并不十分欣赏于他。夫君,正如他所言,身为一个中辰之人,无论是碧灵宫还是叶家,他都不喜欢。可是,他却还是勾结了叶家。而他也知道,勾结叶家,今日发生了冲突,整个中辰就是会战火冲天。可是他还不是,坚持己见?他为了保住李家,保住李太后,也不惜中辰大乱。为了李家的富贵,他同样可以不介意牺牲这么多人。纯善?也说不上了。”
王珠一双眸子,微微冰凉,带着几分尖锐。
不错,若谁要伤害陈后,伤害王曦,那么就算是天下大乱,那也是在所不惜。
可她是好人吗?当然不是。
李羡自然也绝不是什么好人。
王珠冉冉一笑,笑容有几分冷锐。
都是为了自己所在的利益,所以如此恣意行事。
端木紫麟一双眉毛,却也是顿时不觉轻轻的松开。
一叶障目,他觉得李羡是那种坚定温厚的人,所以不觉心生嫉妒之意。
无论是夏侯夕,还是林墨初,都不是什么好人,双手染血。
这些人便是十分绚丽,可也绝没有自己夺目。
反而李羡,似乎确实是个忠厚的人。
可如今,王珠解开了端木紫麟的心结。
李羡,也不过如此。
既然如此,他哪一点都是比不上自己。
端木紫麟却也顿时心安。
庵堂之中,李如拂惊魂未定。
喝下了那碗药汤,她已然是隐隐觉得小腹有些痛楚之意了。
那药,性子好烈。
李羡却也是顿时不觉微微有些尴尬。
李如拂随身侍候的容姑姑都没了,而他带来的也是些个军汉。
他叫起了一旁吓得失魂的宫婢,命这些宫婢服侍李如拂。
那些宫婢回过神来,瑟瑟发抖,却也是惊魂未定的样儿。
李如拂扫过了那宫婢,眼中顿时流转了一缕狠戾之意。
李羡见着,顿时不觉一怔。
这个姐姐的性子,李羡还是清楚的。
这些宫婢,瞧见了她的丑态,一多半都是活不下来。
想来李如拂,必定是要杀人灭口。
李羡也不好多言,却也是顿时命人安排马车,好送李如拂回宫去。
他前去,扶着李如拂。
李如拂娇柔的手掌狠狠的捏住了李羡的手臂,那指甲儿狠狠的掐入了肉里面,不觉狠狠说道:“你不是说,王珠是可用?如今她狼子野心,都是你一番纵容的结果。”
李羡只觉得手臂刺痛,可也是没放在心上。
他的心里面不觉叹了口气,却也是好生不是滋味。
且不必提这一次自己想方设法,用尽了手腕,方才救下了李如拂。
就是这一次李如拂受辱,何尝不是因为她主动挑衅王珠?
不过,这些话儿却也是说不出口。
李如拂侧头,瞧着李羡那温顺英挺的样儿,却也是说不出话。
就算李羡没眼力劲儿,瞧错了王珠,可是倒也还算忠心。
整个李家,李羡也算是最得用的人。
想到了这儿,李如拂也是不好再责备。
“下一次,我瞧你还是一心盘算,好生擦亮眼睛,可是不要再糊涂。那等贱婢,也当做好人。”
李如拂眼底,却也尽数都是狠辣之意。
“这些宫娥,也尽数死了吧。”
李如拂压低了嗓音,言语柔柔。
李羡皱起了眉头:“太后,何不宽容一二。”
那一句宽容,仿若是什么刺激了李如拂的东西,让李如拂顿时不觉尖声说道。
“宽容?我听你说话儿,何尝没有宽容?”
若不是李羡,她何至于宽容王珠,何至于闹成这般。
要是早压下这贱蹄子,哪里会招惹这么多事情。
“阿羡,你是我亲弟弟,可你要知晓效忠朝廷,效忠皇帝。你一介臣子,还是要知晓分寸的。”
李如拂不觉要打压李羡一二。
不错,李羡如今是有一些权势,可是若没有大义名分,他也根本没资格在端木紫麟跟前侃侃而谈。
那些将军,更不会因为李羡对上端木紫麟。
李如拂一双眸子,却也是隐隐有些深邃。
莫非李羡以为今日救驾有功,因此竟然是有了些不安分的心思了?
若是如此,便是血脉之亲,却也是不过如此。
李羡垂下头去,却也是一脸柔顺姿态:“臣谨遵太后旨意!”
瞧见李羡这样儿,李如拂方才狠狠吐出来一口气。
承载李如拂的马车缓缓离去。
李羡轻轻吐出了一口气,谁能说轩辕无尘不是李如拂的亲儿子呢,这般狠辣,当真是一模一样。
他身后,宫娥盈盈而来,细细低语:“国丈爷,我等应该,应该如何?”
想来这宫娥见不能一块儿回宫,所以十分迟疑。
李羡唇瓣一声叹息,蓦然反手一下,长枪刺入了那宫娥胸口,狠狠的将对方贯穿。
他瞧着那血一滴滴的落下,瞧着对方那十分惊愕的面容。
李羡内心忽而涌起一缕讽刺,此时此刻,谁能说自己和李如拂不是亲姐弟呢。
他嗓音转冷:“全部,杀之!”
庵堂之中,顿时传来了凄厉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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