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夕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双眸子却也是流转了异样的光彩。
他的手掌轻轻的覆盖在王珠的手掌之上,却也是让王珠轻轻的抽开。
夏侯夕手掌一空,却也是只笑了笑。
王珠手掌死死的捏住了车帘,因为用力的关系,指骨却也是微微发白。
随即王珠的手指一根根的松开了,却也是浑若无事的样儿,命马车继续行驶。
她一双眸子漆黑生辉,不觉落在了夏侯夕的面颊之上:“夕殿下,六皇兄寻出那清王妃,正准备将这清王妃给杀了。夕殿下如此阻止,理由总该说出来。”
夏侯夕的却也是轻轻的合上了眸子,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
“六殿下纵然下手,说不定早就正中别人下怀,反而落入太后算计之中。更何况,纵然六殿下行事妥帖,没有留下什么破绽,难道此事就能如此了解了?太子永远得不到陛下的信任,永远是别人口中的孽种。只要有人算计,那么这桩事情,就是会被扯出来,那么殿下的太子之位永远不会安稳。”
王珠嗤笑:“这些都不过是空话。”
她面上有愠怒之色,可内心却也是有属于自己的思忖。
夏侯夕,他心计深沉,究竟是有什么打算?
这位陈国的质子,无时无刻是想要算计别人的。
她只需去猜,如今夏侯夕算计的是容太后,还是别的什么人。
自己若是错信了夏侯夕,就会如裴凰一样,被夏侯夕算计了却也是有苦说不出来。
王珠面颊之上,却也是不觉流转了郁郁之色。
“两害相权取其轻,若不除了那清王妃,莫非还等清王妃出语攀诬不成。”
便是以后有人总要质疑这桩事情又如何?总还能筹谋几许,未必就一定会输。
夏侯夕将一串念珠塞入了王珠的手中:“这是木如居士,也便是如姬死前,捏在手中之物。却也是开过光的,用上等香木雕琢而成。上面的经文,却也是长寿添福的。这念珠摩擦得十分圆润,连上头经文也是有些都瞧不清楚了,应该是一件旧物。”
王珠却对那死去的木如居士没半分同情,唇角更是噙着一缕冷笑:“如姬好端端的,不好生活着,却与我们为难,岂不是自己不懂事儿。”
“这念珠之上,刻了嬛月两字,这两字,却是清王妃的小名儿。可见这串念珠并非木如居士所有,而是清王妃赏赐给她的。”
夏侯夕缓缓道来,却也是忽而让王珠生出了几许疑惑。
他的话,让王珠似想到了什么,却又有些不敢确定。
夏侯夕的眼底却也是流转了几许异色的光芒:“若清王妃当真肯舍了性命不要,只为清王报仇,那日去的,却也不会是如姬而是她自己了。身为王妃,她身娇肉贵,清王死了也是许久了,你以为还有多少情分,能让她不顾性命?”
王珠默然,只靠着区区的一串念珠,自己就要打赌?
王珠不可确定,内心之中,却也狐疑不定。
她目光落在了夏侯夕,夏侯夕容色柔润,整个身上似乎也是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彩。
明明夏侯夕满身的血腥之意,可他却也总是这般淡然出尘,仿若这世间之事,与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是没有。
若是无知的人,却也是难免被夏侯夕所蛊惑,情不自禁的靠近眼前之人。
王珠眼波流转间,却也是不觉添了几许浅浅的异色。
她唤停了马车,却也是掏出了一枚小小金令。
“送这枚金令给六皇兄,让他迟些动手。”
领命的侍从却也是微微有些愕然。
他虽是下人,却也是隐隐约约的,知晓六皇子和九公主有些不合。
如今六皇子因为太子之事怒火上头,满身杀伐之意,九公主区区一枚金令就能阻止王洵?
他有些不可置信。
只不过触及了王珠那冰雪一般的眸子,他拒绝的话儿却也是说不出来。
庵堂之中,一名****双手相合,容色凝定,却也是素色衣衫,一派柔润之色。
一名婢女进入,却也是奉送上桂花蜜茶:“夫人,今年的桂花,却也是照着你的嘱咐,腌制成了蜜茶。”
那妇人缓缓起身,睁开了双眸。
她目光游离,却也是微微有些苦楚之色。
遥想当年,自己风华正茂,嫁给了容貌俊美的清王。
那时候,京中上下,却也是没谁不羡慕自己。
可是没想到,之后清王却也是不肯甘心,起兵生乱。
她来到了桌边,却也是轻轻捧起了桂花茶,面色微凝:“阿红可是处置了?”
那婢女阿碧顿时跪下来:“阿红大逆不道,居然在夫人的饭食之中动了手脚,想要毒害夫人。如今,这叛徒自然是早就死了。”
清王妃想要品尝一口蜜茶,却一阵子心情烦乱,不觉将这一杯茶放在几上。
“阿红好端端的,跟了我好几年了,怎么就要对我下手?”
阿碧顿时叹了口气:“那陈后瞧来,菩萨一般的人儿,却暗中命人,杀人灭口。想来这个阿红,一时糊涂,居然是被皇后娘娘收买,方才是做出了这样子大逆不道的事情出来。”
清王妃却不置可否,心中冷笑不已。
说什么皇后动手,当真可笑。
若陈后知晓自己在这儿,自己还能活着?
有些事儿,不过是瞧破不说破,各自心知肚明罢了。
清王妃这般想着,眼中却也是冷意更浓了些。
“想当初,咱们这位太后娘娘,口口声声,说要为王爷报仇,咱们也是一块儿合作。可是如今,王爷留下的势力,也是被她压榨殆尽。没什么利用价值,自然是弃如敝履。”
她一咬牙,面上却也是不觉流露几分不平之意:“如今却要我出面,要我去死。口口声声,却是为了皇儿。如为了皇儿,我当然也不会舍不得这条性命。可她倒是好盘算,自己荣华富贵,还能得我儿孝顺。我倒是,做了她的踏脚石。当初她不能嫁给王爷,如今这口醋都还吃着,盼望我去死呢。”
阿碧不敢多言。
说来说去,王妃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原本太后要王妃出头,可王妃也不愚,一转身,就让府中的如姬假冒她出头。
如今如姬没了性命,清王妃自然更加不乐意。
加上阿红行刺之事,清王妃更是心生瑕疵。
遥想当初,清王既然是已经死了,容太后那酸醋也是没得吃了,倒是与清王妃合作起来。
可是过去了这么多年,只恐容太后的内心之中,倒也一直有那么一根尖刺。
这些年来,清王妃吃斋念佛,却也是仍然咽不下这口气:“如今她在祭天之礼上咬出太子,却也是不见与我半点商量。只恐怕,咱们这些人也都是会成为太后娘娘的踏脚石了。”
说到了此处,清王妃内心之中,忽而添了几许凄然之意。
她想起当初自己嫁给清王,也算是一对神仙眷侣,别人说起来,也是羡慕得很。
可那也只是表面上的风光,自己内心的苦楚,却又有谁知晓呢?
她嫁给了清王,方才知晓清王是另有个心爱之人的。
容鸳原本和清王殿下,就是一对有情人。只不过先帝十分嫉恨这个容貌俊秀的幼弟,所以明明知晓容鸳与清王两情相悦,却也是非得要容鸳入宫。
之后清王按捺下内心之中的恨意,装作什么事情都是没有。先帝赐婚,清王面上也是欢欢喜喜的,答应了这桩事情。
可是那又如何呢?自己嫁入了清王府中,方才知晓自己这神仙一般的夫君,心中是另有他人的。
她也是不肯甘心,非得要争宠,非得要争清王的心。
往事回忆起来,却也是让清王妃内心越发酸楚。
当初清王死了,她深爱清王,甚至不觉跟容太后同病相怜。
可是如今,容鸳这个贱人还是不肯饶了自己。
她叹了口气,轻轻一品这桂花蜜茶,不觉轻轻的叹了口气。
眼瞧阿碧十分惶恐的模样,清王妃一挥手,却也是让阿碧退下去。
一想到自己这个亲儿更亲近容鸳这个贱婢,清王妃内心就一阵子的窝火。
自己当初怎么就如此糊涂,听信了容鸳的怂恿,将儿子送进宫。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虽是心中酸楚,却也是愿意为爱儿付出一切。
如今清王妃口中虽然是埋怨,却也是有意顺了容太后的意思。
只要自己的亲儿能得到大夏江山,自己的牺牲也是不算如何。
那夏侯夕的话儿,完全都是胡言乱语!
想到了夏侯夕所言,清王妃一双眸子却也是涟涟而动。
她虽不如何相信夏侯夕的话儿,却也是留了个心眼,并没有在容鸳面前指证夏侯夕。
自己便算是死了,也要留些什么让容鸳堵心。
正在此刻,却听到一道年轻的嗓音轻唤:“竞儿见过母亲。”
只见王竞踏入了房中,一脸恭顺。
清王妃却也是又惊又喜,不觉轻轻的扶住了王竞:“竞儿,你来了。”
自从王竞被送入宫中,清王妃能见他的次数,却也是屈指可数。
正因为这个样子,眼见王竞来瞧自己,清王妃自然是欢喜无限。
她轻轻的扶住了王竞坐下来,当年的事情却也是涌上了清王妃的脑海之中。
遥想当初,清王没了,自己腹中有孕,是容鸳劝说自己生下来。
她自挑了一个宫婢,也就是那楚美人,换下了楚美人的孩子。
彼时清王妃内心之中充满了仇恨,只觉得若能报复夏熙帝,若能让清王的种替下了夏熙帝的血脉,那怎么样都可以。
更何况,自己的亲儿若是能成为大夏之主,她这个亲娘也是颇为欣慰。
她手掌轻轻抚摸王竞的脸颊,却也是感慨万千。
王竞对自己虽然是恭顺,却少了几分亲近。
年轻的时候,清王妃自然是觉得所谓的仇恨十分重要。
可是如今,她却万分后悔。若是当年自己不将儿子送入宫,带着王竞离去,过些平平安安的日子,那可也是天大的福气了。
如今自己亲生儿子,瞧着自己却也是颇为生分,总是客客气气的,清王妃也不是滋味。
想到了这儿,清王妃却轻轻的叹息:“竞儿,其实这皇宫之中,处处都是危险。别说如今你不见得能继承皇位,便是有一天你能成为皇帝,还不是日日被人算计。如今你已经是被逐出宫,咱们离开这大夏京城,去个山青水绿的地方,咱们好生过日子,你说好不好。”
王竞面色变了,瞠目结舌的样儿,他过了一阵子,方才轻轻的说道:“让母亲你如此,果真,果真有些为难。”
清王妃不是傻子,自然是知晓自己这个儿子的心意。
就算自己必死无疑,王竞也是舍不得那些荣华富贵。
想到了这儿,清王妃却也是颇为心冷,缓缓的放下了手掌。
“不过我想竞儿你,到底还是舍不得的。”
王竞听出了清王妃的埋怨之意,却也是顿时不觉赔笑:“母亲,我只是想到父王死得那样子惨,我怎么能够甘心。”
他心中想法却不是这样子的。从小到大,容鸳都是教导,让他要步步相争,不可落后于人。而且失去权柄的滋味,王竞也是很清楚。自己被打发出京,甚至让九皇妹逼得如丧家之犬,他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若是自己能够登上大位,将这些人狠狠的踩到了脚下,他的心里,可是不知晓有多欢喜。
王竞心中微微一动,却不觉想起了容太后说的话儿。
清王妃只恐爱惜性命,已经是有些退缩之意。
想到了这儿,王竞内心却也是微微一冷。
他捧起了一边的蜜茶,不觉面上堆欢,赔笑说道:“儿子若言语有些不是,还盼望母亲你不要见怪。”
一边这般说着,他袖中一颗小小的药丸,却也是融入了蜜茶之中。
清王妃浑然未觉,却也是不觉有些凄然。
“也怪不得你,我没有从小照顾你,都是我的不好。”
而王竞却也是说话越发柔和:“母亲若是不愿意,也不必去诋毁太子,我也是舍不得的。”
王竞这样子说,清王妃也是听出他言不由衷。
她轻轻的摇摇头,也是喝了一口王竞奉送上来的蜜茶。
清王妃不觉说道:“你要做什么,我总是要顺了你的意,便是自己性命不要,也是要顺了你的心思——”
她蓦然按住了胸口,面颊之上却也是流露出几许痛楚之色。
清王妃冷汗津津,却也是容颜微微扭曲,眼中却也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她指着王竞,一脸的痛楚之意:“你,你好狠的心肠,居然是能如此狠下杀手,我,我可是你亲娘。”
一边说,清王妃的唇间却也是咳嗽出了点点的黑血。
她实在是不明白,王竞居然是这样子的狠。
自己已经打定了主意,牺牲了自己,成全王竞。
可就算有小小的抱怨和迟疑,想不到王竞都是容不得。
自己究竟是做错了什么,居然是连亲生儿子都是这样子的狠辣无比。
是容鸳,这个容太后洗脑,自己的亲儿方才变成这般模样。
王竞却也是一脸惶恐,他虽非心软的人,可是眼前这个到底是自己亲娘。
清王妃不觉凑过去,想要抓住了王竞的手掌。可如今王竞对她惧意颇深,哪里能容她靠前。
眼瞧见清王妃偎依过来,王竞顿时也是伸出手,一把将清王妃给狠狠推开。
清王妃重重的摔倒在地,咳嗽了几口血,顿时也是没了动静。
王竞额头满是汗水,蓦然伸手掏出了手帕,擦去了手掌上的黑血,又狠狠将手帕扔在了地上。
耳边,却也是听到了那婢女阿碧殷切嗓音:“如今殿下正和王妃说话儿,太后这边请。”
王竞目瞪口呆,却瞧着房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
瞧着房间这一幕,阿碧顿时目瞪口呆,正欲尖叫。
容太后艳丽的面容虽是有几分惊讶之下,却也镇定多了。
她目光一示意,身边顿时也是有人动手,捂住了阿碧的唇瓣。
咔擦了一声,阿碧脖子顿时也是被生生扭断,那尖叫之声,顿时也是销声匿迹。
容太后摸了摸手掌的浓翠玉镯子,不觉忽而添了几分狠厉之色:“通知下去,这儿的人,却也是一个不留。”
王竞既然是如此做了,自己就是要为王竞善后,并且要将一切都是处理得妥妥当当了。
就算是如此做了,那也是不算什么。
大不了,就将这桩事情推到了陈后身上。
而王竞面颊之上,却也是顿时流转了惶恐之色。
耳边听到了外头传来的杀伐之声,王竞膝盖一软,顿时咚的跪下来。
“皇祖母,是我不好,坏了你的大事。”
他满头汗水,却十分惶恐。
早知晓,自己就不该如此冲动,做出这样子的事情。
容太后却伸手,将他轻轻的扶起来:“竞儿,你起来吧,这桩事情,原本不是你的错。”
王竞是她的心肝子肉,是她心爱之人的血脉,容太后又怎么会责怪?
况且一开始,容太后也是容不了清王妃。
她目光潋滟,眼波流转,却也是多了几分的阴冷算计。
原本容太后是意欲打算,引诱陈后的人将清王妃给除掉。
反正如今,这个女人的利用价值已经是压榨干净,留下来无甚大用,反而是一桩隐患。
却也是没想到,王洵不知为何,居然是按捺不动。
自己过来了,却没想到王竞动了手。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清王妃到底颇为自私,如今只顾着苟且偷生,全然不将清王之仇放在心上。如今,还想苟且偷生,罔顾你的前程。我知晓,你也是个孝顺的人,都是这女子不好,方才也是让你如此行事。”
容太后是偏心王竞的。
自己的竞儿如此乖顺孝顺,又哪里会不孝?
若不是这个女人如此自私,自家竞儿,那也是做不出这样子的事情。
对于清王妃,容太后内心之中,也是有着深深的恨意了。
当初自己被迫嫁给那半老的先帝,可清王妃却是得到了自己的男人,她做梦都是快要发疯了。
而清王,似也对清王妃有几分情意,甚至让这女子怀上孩子。
之后清王已死,留下孩儿,她却自私无比的将王竞留在了自己的身边。
在她教导之下,王竞自幼都与她十分亲近,她也笼络住这孩子的心。
自己此生,已经是得不到清王,既然是如此,霸占清王的血脉,也是容太后的执念。
如今眼见王竞动手除掉了清王妃,容太后的内心之中,竟不觉流转了几许快意。
王竞心中却也是不觉有些茫然,颇有些郁郁之意。
“她到底是我亲娘,我如此,如此究竟是有些不好。”
王竞良心未泯,故而这样子说。可这也不过是猫哭老实假慈悲,实在是虚伪之极。说到底,清王妃并没有对不住王竞的地方。
可却没想到,王竞如此这种虚伪的伤怀,却也是让容太后嫉意如火。
在容太后这种善嫉的女人瞧来,王竞丝毫伤怀都是不值。
而容太后面颊却也是微微有些阴冷,心中对清王妃的恼恨之意更浓。
一道温润无比的嗓音,却也是在王竞耳边响起:“殿下不必伤心,这死去的清王妃实在是自私之极,原本不配让你伤怀。”
这后来的男子,一双异色的双眸光彩莹润,俊美的容颜竟似让房中的精雕菩萨像为之失色。
王竞眼见夏侯夕到来,面上狼狈之色顿时收敛不少。
明明不过是个没用的陈国质子,却也是永远如此气定神闲,那俊美的容貌甚至是让王竞有些自惭形秽。
甚至连容太后,都是对夏侯夕十分客气。
王竞内心有些不平之意,因为夏侯夕到来,更是让王竞收敛心神。
“遥想当初,太后对清王情深意平,故而乐意将清王之子收入宫中抚养。却没想到,当初清王妃生下的居然是个死胎。”
夏侯夕缓缓低语,却也是让王竞面颊顿时流转了震惊之色。
“太后深恨如今陛下,失落之余,却也是不觉想要另外挑个孩子送入宫。无论如何,这继承大夏皇位的,都不该是当今陛下的孩子。可巧当时,太后娘家,嫂嫂早产,也是生下一个孩儿。故此,太后将这孩子抱回宫中。之后清王妃以为自己孩儿还活着,却没曾想到这不过是太后宽厚,没曾揭破此事。”
说到了此处,夏侯夕却也是不觉轻轻的叹口气:“原本想着,让清王妃如此误会,也能继续得到清王余下手下的帮助。却没曾想,清王妃居然是如此自私。”
夏侯夕这样子说,却也是让王竞涌起了一缕茫然。
从小,他却以为自己是清王之子,却没曾想到,如今夏侯夕却是有另外一种说法。
夏侯夕再轻轻侧侧身子,对容太后温言说道:“太后,事实可是如此?”
容太后倒是微微一愕。
实则王竞确实是清王之子,也确确实实是清王妃所出。
当初意图牺牲清王妃,栽赃太子,容太后也只恐王竞心生不悦,和自己生出嫌隙。
夏侯夕献计,让王竞以为自己不是清王之子,另外编排一个身世。
夏侯夕是个言辞美妙,善于欺诈的人,什么谎话也是说得跟真的一样。
却没曾想到王竞听到牺牲清王妃,却并无十分介意,这桩打算也是耽搁下来。
想不到,如今夏侯夕却也是这把言语。
而容太后心思起伏,却也是不觉若有所思。
她实在不忿,王竞还对那清王妃有几许牵挂。今日王竞动了手,日后更指不定会如何介意,成为心魔。
更何况清王妃已然没了,自己更是不必有所顾忌。
容太后不觉飞快轻点下头:“当年之事,我原也不想多说,只不过如今,倒也是不得不言。”
王竞恍恍惚惚,却也是无语。
外头先前还有些惨叫之声,如今却也是不觉声音渐渐低下去。
容太后眼中血腥之意更浓。
遥想当年,自己和清王两情相悦,清王更应该是大夏之主。可是自己拥有的东西,却也是一件件的,被人生生夺走。
然而她不是那般容易放弃的人,自己被人夺走的东西,她必定是会,一件件的再次夺回来。
天光初明,今日京兆尹居然是府门大开,任由百姓围观。
刑部、大理寺、督察院三司会审。
如今太子王曦身世之事,早就便传得沸沸扬扬,便是京中寻常百姓,却也是不觉添了几许讶然之意。
然而如今,堂上几个大人却也各自苦笑。
审问太子王曦,以后还不知道如何。
他们在这风头浪尖,以后还不知道会如何。
这县衙后堂,已然是一番改造,后边更是有人旁听,
王珠手指儿轻轻一晃动,指套上的宝石却也是灼灼生辉。
她人在后堂,慢慢的品了一口茶水。
容太后目光落在了王珠面颊之上,却也是涌动了几分深邃,这个小妮子,如今这样儿却也是不知道给谁瞧。
府衙前堂,一道薄丝竹帘却也是轻轻的遮掩,掩住了夏熙帝的身影。
此时此刻,夏熙帝内心之中却也是微微有些复杂。
他虽然素来都是多疑的人,可是一向倒是宠爱这个长子。
王曦性子十分温润和气,又孝顺恭敬,这天底下也是寻不出第二个更乖巧听话的人。
可是那些话儿,那些流言蜚语,就好似锋锐的刀,一下子扎入了夏熙帝的心。
他也是怀疑王曦的血脉,若王曦不是自己儿子,再如何乖顺,又能有什么法子?
这样子想着,他那双阴冷的眸子之中顿时也是不觉涌动了几许戾气。
夏熙帝容貌俊秀,只不过总有些阴柔的冷意。
他手中扳指轻轻一晃,却也是不觉掠动了几许华彩。
后堂之中,陈后容色苍白,面颊却也是不觉少了几分活气儿。
容太后瞧见了,却也是不觉大为解气。
遥想当初,陈后初来京城,她也是没瞧得上陈后。可却没想到陈后瞧着软绵绵,却好似成为了一根刺,深深的刺入了自己的心口,扎得心口流血。
如今这根软绵绵的刺,到底也是拔掉了。
正因为这个样子,陈后瞧着落魄,容太后却也是更要狠狠的踩了那么一脚,这样子的心中方才舒坦。
“如今事情,发展如此,太子一向恭顺,我的心里面却也是难受。皇后,如今太子名声有损,就算是太子洗脱罪名,只恐怕陛下心中也是难免会有个疙瘩。皇后还是要保重身子,打起精神来。”
容太后一边这样子说着,目光却也是轻轻向着陈后扫过去。
陈后没什么精神,懒得搭理。倒是王珠,却也是脆生生的说道:“父皇一向胸怀宽阔,又如何会介意。”
容太后心中冷哼一声,这九公主牙尖嘴利,厉害得很。
可若等太子名声被毁,血脉不纯,瞧这小妮子还能这样子的张狂。
而且王曦要沦落之前,自己还安排了一场好戏,让这王曦受尽屈辱,然后再在陈后的心口狠狠的插了一刀。
正在此刻,太子王曦的马车却也是缓缓而来。
马车停下,王曦却也是缓缓下来了。
他俊秀的容颜在阳光照耀之下,越发显得温和秀雅。
王曦身为太子,脾气一向温和,在京中口碑也是不错。如今瞧着王曦风姿如旧,众人内心顿时疑惑起来。
瞧着王曦气定神闲,实在也不像如传言之中那般落魄。
京中流言纷纷,也未必就是真的。
正在此刻,一道熟悉的身影,却也是拦住在王曦跟前。
姜皓的眼底,却也是不觉流转了几许的讽刺之意,只不过掩饰极好。
“太子殿下,还请稍稍留步,姜家有些话儿,想要和太子言语。”
王曦蓦然转头,冷漠的瞧着姜皓。
姜皓想要说什么,他心中也是明白。上次姜翠影前来哭诉,他也是尽数知晓。
姜家瞧见自己那般待姜翠影,心中也该是明白了,自己并不会刻意纠缠。
甚至对于姜家,他原本也不会如何记恨。
可偏巧,姜家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作为,却也是分明故意的。
就在这最微妙,最狼狈,最受关注的时候,姜皓却也是故意提这个话头,简直是刻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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