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停下脚步,一把扳过小洛的肩膀,“为什么将自己的生命看得如此轻贱,即使你娘生前对你再怎么好,生命是你自己的,你不应该这样不顾自己的生死。”
“好!?我不知道她对我算不算好,小时候她除了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外,极少与我说话,甚至很少用正眼看我,更不用说一句温暖的关怀、一个温暖的怀抱。我从未见她对我笑过,也从来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在娘的怀里撒过娇,因为我知道,那样做只会招来厌恶的眼神,或是一个冷漠的背影。”
小洛突然挣脱他的双手,背过身去,不想让他看到她眼中瞬间凝聚的水汽,“我时常会问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让自己的娘亲如此的讨厌。”
他看着她的背影,隐隐地看出她的肩膀在耸动,同时她又在极力的隐忍,努力的挺直脊背。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很想将眼前这个可怜而又倔强的女孩揽入怀里,可是到最后只能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去冒险?”
小洛转回身,脸上已只剩下淡淡地笑容,只是眼底那微微的红丝,还是没能逃过他的眼睛,“无论如何她还是我的母亲,不是吗!?”像是自问,也像是再向他求证“她给了我生命,养育了我,不管她多么的讨厌我,我知道她的心里还是爱着我的。
她虽然不像别的娘亲对女儿那样,不过还是有许许多多让我感动的事。不管我的家是不是温暖的,至少我还是有家有亲人的,”那抹浅浅的、苦涩自嘲的笑,骤然抽离了她稚嫩的脸颊,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凶狠的坚定“我绝不能让他们就这样轻易的夺走了我仅剩的一切,绝不能放过那个欺骗我、利用我的人。”
他怔怔地凝视着她,虽只与她交流几句,却已知她性格中的倔强,不知还能说什么劝阻的话。许久之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要去,那我陪你一起。”
“为什么?!”小洛吃惊地瞅着他,转而急道“不行,不行,你的恩情今生今世我已回报不了了,不能让你再为我冒险了。”
他调侃的笑道:“原来你还记得是我救了你呀!既然我千辛万苦的把你救回来,又怎么能让自己白白幸苦了一回,有我陪着你,胜算也会大一点。”
小洛瞅着他探究着,似乎想要勘透他,然而除了他笑容里的坚定,什么也看不清。“为什么?我们素昧平生,为什么肯为我做这么多?”
他转身,纵身一跃跳上马车目视前方略一思索道:“嗯~,许是这夜色太美使得我对你动了心。”说完笑着对她伸出手,“只看姑娘你愿不愿意接受了。”
小洛闻言,亦喜亦怒、既慌乱又有些羞怯……,一时间心绪纷乱、手足无措。然而抬眼望去,只见他昂然于马车上,正向她伸着手,笑得促狭。
她心头千百种情绪顿时尽去,亦释然一笑道:“好哇,若真如此我倒是不必担心偿还不了了。”说着,将自己纤薄的手置于他宽厚而温热的掌中。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样做,这样是否会显得自己既不懂矜持,又轻浮,她立马就后悔了。
然而想要抽回手已经来不及了,他的手已经紧紧地将她的手包在掌心里,紧得让她有些吃疼。他用力向上一扯,小洛借着他的力道跃然跳上马车,正欲在他身侧坐下。他却抬手阻止道:“夜里风凉,一会儿马车跑起来就更冷了,你还是去车厢里吧。”她乖巧地点点头,掀帘进入轿厢。
刚一坐稳,直觉车身一阵颠簸,马蹄嘚嘚、车轮滚滚,已然飞一般的奔驰起来。
“我们就要一同出生入死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在一片马蹄与车轮的嘈杂声中,小洛唯有大声的叫喊才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同时也迫使她摒弃了少女的羞涩,将一直欲问又羞于启齿的话说了出来。
“我姓刘,”帘外的他同样也提高了声音,“刘世昮!”
小洛心中一惊,脱口道:“你姓刘,刘可是皇姓,”继而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该不会是位王爷吧?”
“王爷?!”帘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我要是位王爷还会只身陪你赴险吗!一介良民而已,不过是祖上积德空得了这个皇姓。”
不明由来的,小洛觉得他这句‘祖上积德’说的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所以她住了口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帘外人似乎也不愿继续说下去,沉默了一刻,转而道:“睡一会儿吧,天亮了我叫你。”
“好!”小洛应道,俯下身侧卧在厢座上,直觉身下凉凉的、软软的,触手处似乎是细滑的锦缎。
车厢内很黑什么也看不见,唯见绿呢的幕幔迎着风起起落落,他宽厚挺拔的背影在缝隙中时隐时现,虽然这一去死生难测,小洛却蓦然觉得自己虚浮的生命前所未有的踏实。不管他是谁,为何要如此不顾一切的帮自己,生死危途能有他相伴,她觉得自己不再孤单寂寞。在一片颠簸嘈杂,却又莫名的安宁中,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车轮滚滚碾碎了一地银白,马蹄儿铮铮踏破了一世寂静,扑棱棱一条小小的影子穿破风中摇曳的柳枝,落在车厢的顶棚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