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仗对地形环境的熟悉,小洛避开大路专拣隐蔽崎岖的山路行走,这些地方虽不乏凶险难行之处,却比供游客行走的正道要近得多,且不易被发现,不多时她便已赶到山峰之巅,隐藏在丛林边缘偷偷观望周围的情况。
篱笆小院、三间木屋,屋里亮着昏黄摇曳的灯光,透着迷惑人心的温暖。小洛明白那里已经不是可以回去的家了,然而又不得不回去,因为还有牵系着她心的家人。
小院周围虽如金进所言,有十来名武士把守,那片开阔地却一如往昔的沉静,那些人皆如暗夜中飘动的幽灵,移动起来无声无息,而且警惕性很高,一有风吹草动便立刻警戒起来,看来想要避开他们是不可能的了,而且屋里还有他们的主人,日夜不离的“守护”。
小洛极目远眺,在这群人中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许久未果,更加重了她心中的疑惑。
在见到金进之前,小洛一直认为黑衣武士和把守镇门的士兵是想杀她的那一拨,根据他们的衣着和屡次与他们碰面之后的反应可见。然而在听了金进所言与得知母亲还活着,并落入这些人手中来看,他们又像是要抓她的那拨人,因为他们留了母亲的活口,应该是想引她出现,而且那晚小洛最后见到的也是母亲落入了锦衣人的手中。
可是前后联系起来细想又好像都不对,黑衣人路上截杀小洛的马车,显然是知道小洛他们的行踪,正好解释了为什么当锦衣男子见到刘世昮之后未见惊疑,并对刘世昮带来的人势在必得,可是为什么当那支箭就要射入刘世昮心口时锦衣男子却要拦下,还说‘我要的是马上男人身边的人,那个男人伤不得’。
一切的一切处处透着蹊跷,小洛越想越糊涂,分析来分析去脑仁都搅成一坨浆糊了,也得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愤然摆摆首,决定什么也不想了,还是采取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反正是死是活她都不会置母亲于不顾的。
正当她欲起身现身林外时,一双用力的臂膀自身后钳住了她的身体,并堵着她的嘴向后退了两步,压着她藏进路边的草丛里。
上山的路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洛刚躲进草丛,声音已来到方才她所立之处,若不是被迫扯开,此时正好与她撞上。小洛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惊奇不去挣扎,与身后的人一同静静地藏身草丛里,直到轻的几不可闻的脚步声消失在林外。 身后人拖着小洛站起身,却未松开钳制着她的手,并且拖着她直向来路退去。
此人身材颇高,将小洛挟在怀中,她的后脑恰抵在那人的胸口无法回头,然而鼻端一缕熟悉的气息已明确地告知了她身后是何许人。
小洛有意放松了身体,停止了挣扎,并乖乖随着那人的脚步向树林深处退去。身后人显然也感觉到了她的配合,松开了钳制着她的双臂,改为拖住她的手。小洛借机转身,美丽的羽灵面具、面具后明亮闪烁的眼眸、修长的身体,唯有面纱与长袍换成了黑色。
这是她最痛恨的人,这是她发誓绝不放过的人,然而再次面对他时,小洛改变了主意。她甩脱那人紧抓着她的手,急速退离开他几步,急急自怀中掏出从金进饭庄柴房里偷拿的柴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嚷道:“站住,别靠近我!” 对方似乎笑了笑,面纱后传出令人生寒的“嘎嘎”声,诮问:“怎么,方才在镇上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 既然对方对小洛的行踪了若指掌,且一开口就说出了她的心思,她也不必拐弯抹角的绕圈子浪费时间了。“这山上和镇里的人都是你的人?”
面具人的双眸在黑暗中犹闪着咄咄逼人地光,似乎在猜度着她的用意,或是在等她下面的话。
等了一会儿见对方一直未回答,小洛不知该如何进行下去,依照刚才遇到来路上的黑衣人时,他挟着她慌忙躲避来猜测他应与那些人不是一路的。她强自挤出一抹冷笑,来掩藏心孤意怯,试探地说:“看来你与他们并非一路,那为何我娘会在他们手中?”她又仔细回想当时所见,确定自己的记忆并未出现偏差,“当时我虽受了重伤意识不清,却明明记得我娘最后是落在你们手中。”
面具人冷然道:“我来这儿是带你走的,不会回答任何问题。”说着向小洛靠过来。
小洛心中一慌,手中的柴刀更用力的抵着脖子,一滴血珠顺着柴刀锈蚀的刃锋滑落,“想要我死吗,还是要活口。”
面具人停下了脚步,顿了一下,无奈道:“现在你问这个还有什么意义。”
小洛想想也对,现在没时间追究事情的来龙去脉,最重要的是怎么将母亲救出来。她想了想道:“你费尽周折接近我,取得我的信任,并舍身犯陷处在敌人中间这么久等我回来,我对你一定有很重要的用处!”
面具人冷笑两声,却未否认。看来小洛是猜对了,于是她接着说:“我会跟你走,还会乖乖地听话,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做到,只要你帮我救我娘出来。”
面具人闻言一愕,继而“嘎嘎”大笑起来,悚人的笑声在空寂的树林里显得格外响亮,小洛侧目担忧地向小屋的方向望了望,生怕他的笑声惊动了那里的人。“你凭什么认为我有这样的本事!”面具人问。
“那晚你不是做到了吗,接连两次击退那些黑衣人。”
“那是因为期间有些特殊的原因,他们不想与我们的人纠缠,何况今夜我只有一人,而他们亦不是那晚的情形,你要求的事我做不到。”忽而话锋一转,他语气森然道,“即便我做的到,也不会去冒险,从一开始我就说了,我要的只有你。”
“你打算如何带我走呢!”小洛微扬下巴,露出脖颈上渗血的伤痕,“要走,我是一定要跟母亲一起的,否则我宁愿死在这里,只要我稍一用力,或是大叫一声就能如愿了,说不定还能顺带着捎上你。”
面具人紧盯着小洛开始向她逼近,语气冰冷地说:“我觉得我没有能力阻止你胡来吗?”
小洛虽然不怕死,却也不想轻易放弃,强作泰然地迎接着黑暗中迎面逼近的寒意,做着最后地努力:“我知道你的本事,你想抓我或是杀我都易如反掌,只是这山上山下到处是要抓我的人,不管是活人还是尸体要带我出去都不是容易的事,然而有我这土生土长,常年在山里到处跑的人自愿协助你就不同了。你只需要带我母亲出来……,或者……,或者你帮我引那些人去我在山里设置的陷阱处,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做怎么躲避,保证你能安全脱身,剩下的我自己想办法,不管救不救的出我娘都算你帮了我,我一定活着回来还你这个人情。”
面具人脚步未停,步伐却慢了下来,抬头看看小屋的方向,似乎在掂掇小洛建议的可行度,思度再三还是摇了摇头:“外面把守的人好说,关键是屋里的人,她不是好对付的,不会轻易上当。你就不要白费劲了,还是乖乖跟我走吧,或许你娘还能多活几天。”
“不,不要,我不会就这样走的,”小洛绝望地喃喃自语,费了那么大的劲活下来,费了那么多周折回来,似乎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终究逃不过生离死别的结果。她边向林外退去,边挥起柴刀砍向对面的人,她不要死在这儿,也不要跟这个她曾经无比信赖,如今无比痛恨的人走。如果改变不了命运,她宁愿回那个透出温暖灯光的家,回到母亲身边去死。
面具人躲开小洛几次正面的攻击,纵身一跃转到她身后,抓住她疯狂挥舞着柴刀的手。见手被钳制住,小洛急怒攻心张口欲嚷,意图引起小屋前巡视武士的注意。可是面具人早已预料到她的心思,一个字还未完全出口,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捂住了她的嘴,两人在距踏出树林仅有一步之遥处厮打起来。
此刻,忽闻林外一阵嘈杂,厮打的二人具是一怔,停下动作向小屋望去。
屋前一抹幽蓝的丽影,虽纤弱虽处在幽暗的灯光中,仍闪耀着不容忽视的美丽与气度。黑衣武士纷纷向她身周聚拢,个个姿态卑微谨慎,神情严肃的微颌首。蓝衣美妇脸上的表情甚是复杂喜怒参半,不过看起来她很着急,只低声吩咐了几句,就带着一众武士急不可待的踏上下山的路。
看美妇衣着,与武士们对她的态度,小洛猜测此人就是金进所说的这拨人的首领。小洛以为她会一直守着母亲,就连面具人也说她不会轻易离开,到底是什么事能让她这般心急火燎的离开。回头瞅面具人,虽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然而眼神里透出的是与小洛相同的错愕。
望着屋前留守的四五个武士小洛忽而转忧为喜,很轻易的就挣脱了钳制着她的手,她意味深长地问:“现在你有几分把握?!”
面具人似乎刚从错愕中回过神来,回头望了一眼瞬间消失在夜色中的蓝衣身影,不答反问:“你真的死也不肯放弃救你娘吗?”
“废话!”小洛冷冷回道。
“不管能不能救出你娘,不管以后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乖乖听话?”
“是,我答应的事绝不反悔。”小洛坚定地承诺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