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真的要这么做吗?!”城郊破屋的纱幔后,黑衣人对站在窗前满脸烦闷的刘世昮说,“您之前不是说,将她跟其他人一起带回来,是为了避免别人对您的疑心。之后再想办法将她送到合王府,由她亲手给自己的亲生父母下毒,只要刘世弘夫妇一死,您便可以夺回属于您的王位。”
听到他提到自己多年处心积虑,志在必得的东西,刘世昮脸上又有些为其所动,然而那只是一瞬间,之后便是更深的愁容。
黑衣人见他有些犹疑,接着道:“定远侯是个耿直的人,他绝不会公报私仇,即便起疑,也会通过正规手段查找证据治我们的罪。”
“这便是我们需要她的原因。即使班超真的查出什么,我们也不怕。只要告诉他,小洛是他妹妹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而要治我们的罪,首犯非她莫属。”他说着笑了,那笑容冷硬如冰,看得人不寒而栗,“我想他绝不忍心伤害她,毕竟他知道自己的妹妹,为了这个女儿受了多少苦。”
而后微抬头,忧虑地望着刘世昮,壮着胆子规劝:“可是如今,您却要将她送去定远侯的新府邸,那是供给此次前方归来的将士居住。那些人说是护国功臣,其实还不一样是些穷凶极恶的男人,跟发配充军有什么区别。她这样娇滴滴的姑娘去伺候那些男人,只怕生死难料……”
“听起来,你现在是在帮她说话!”刘世昮冷冷地打断黑衣人,他不喜欢被别人教训。而且谁怎么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
虽然湖心小筑已被他一把火烧掉,可是脑海中的记忆却不是轻易能抹去的。自从跟小洛做出那种事,他心中的屈辱没有一刻停止过,每次看到她都让他无地自容。
他无法再容忍她出现自己面前,不停地告诉他发生的事实。可是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自己的哥哥身边,随时都有可能与他相认,他不想听到,她叫自己的哥哥一声“爹”。那是对他的嘲笑,对他最大的讽刺!
念及此,他一把抓住眼前的窗棂,已腐朽斑驳的木制,被他一击崩然碎裂。
黑衣人吓了一跳,忙退后两步,猛然跪倒在地急声为自己辩解道:“小,小人怎么会为她说话!只是说她死了,还怎么帮您完成多年的筹谋。”
木屑在刘世昮眼前纷纷而落,如烟迷人眼。许久他那双魅惑,却阴冷无情的眸子里,凶光方慢慢退去。他叹口气,伸手扶起地上的黑衣人,“起来吧,我没有怪罪你,我知道你说这些都是为我好!”
听他语气确实缓和了一些,黑衣人方才松了口气,就着他的手颤巍巍地站起来。刘世昮伸手拍了拍,他肩上掉落地木屑,黑衣人忍不住身子一抖。他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可他的主人,有时真的让他害怕,这种恐惧的感觉他说不清,只能所不知是死那么简单。
刘世昮耐心地向他解释道:“我之所以这么做,是有自己的打算。之前我们的计划确实不错,可这段时间我思来想去,却发现它绝非完美。你想,那班诺是班超兄弟姐妹中,唯一的一奶同胞,二人的感情必定非同一般,不然班超怎么会不遗余力的帮助他的妹婿刘世弘。
一旦班诺身亡,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谁能保证他盛怒之下,还能保持他的原则,不乱用私刑。即使他依旧如故,即使我们告诉他,下毒之人是他亲外甥女,以我们的处境他会相信吗?!即使他相信小洛是他妹妹班诺思念多年的骨肉,可妹妹已死,还是死在自己亲生女儿的手里,他还会顾及那份血缘之情吗?
说不定,当他查出策划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是我们,会恨不得将我们碎尸万段。就算我们财雄势大,又怎么能跟手握重兵的班超抗衡,你别忘了,就连当今圣上都要忌他三分……!”
如此一说,倒让刘世昮突然想起,听到朝廷上的人说,班超与皇帝的关系,表面看似一片祥和,实则内里早已暗潮汹涌。
他不觉嘴角一撇,露出阴冷地一笑,愁思百结的心里突然有了新的主意。
“扳倒刘世弘本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刘世昮笑着咬牙,从牙缝里崩出这句话,“想要夺回原本就属于我的身份和地位,也不难!现在当务之急是,扳倒那个在他身后撑腰之人。”
黑衣人想了想,恍然醒悟他所指何人,眼中满是不敢置信,惊疑道:“他那样一个声望权势,实质上已超过帝王的人,我们如何能扳倒他。”
刘世昮脸上的笑容冷得有些残忍,“功高盖主本就是最大的罪过,我们现在只需要给皇帝一个借口,他便会帮我们除掉那个人!”
“可是……”黑衣人似乎明白了主人言下之意,可是他思前想后,班超这个人表面上刚正不阿,做事更是严谨守理,一时还真寻不出他的错处,“那个人做事从来滴水不漏,于情于法我们都找不出他的过失,又如何能名正言顺地将他至于死地?”
“机会是人找的,找不到我们……”刘世昮脸上的冷笑,被自己眼中的杀气冻住了,脸上的肌肉紧绷的让人害怕,“我们就自己创造!”
“将一个劳苦功高的将军、侯爷置于死地,需要的罪名可不小,我们怎么……”黑衣人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后,虽然为他的聪明所折服,然而心中的忧虑已不止于担心,而是感觉隐隐地恐惧,“我们怎么在这场争斗中自保?”
“所以我才会改变主意,”刘世昮的眸子穿过破碎的窗户,紧盯着对面灰败的墙壁,却又好像并没有看着那堵墙,而是穿过墙,穿过墙后面无数的墙壁,望着很远很远的地方。
而那里似乎也有一双年轻却锐利无比的眼睛,透过层层高墙回望着他。“所以我才会让小洛去他的新府邸。如果她是我所看到的那个胆大心细、心思敏捷的丫头,便一定能找到办法接近他,跟我们里应外合,制造一个让那个人心满意足的罪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