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城东城医馆。
黎明时分,医馆还灯火通明,不时有人剧烈的咳嗽,还有一声声因为脏腑剧痛而产生的呻吟。
夏语冰已经不眠不休的照顾病患整整三日了。她脸上围着白布,面容有些憔悴,她的身体先是习武,然后又修行有成,自然算是强健,可是如今也有些心力憔悴。
她在给一个病患喂药。
一生和尚采药把脉,纪古称药熬汤。
这病人今日脸色其实好些,体内法力也在不断的回护自身的脏腑,加上有汤药辅助,或许一月左右,可以用水磨工夫把瘟疫之力削弱,病情不再恶化就可以徐徐图之,比如回到中州,距离付戾更远,也就能够让瘟疫之力的力量降到最低。
“可是如今他们其实反而是依靠月叶州的灵气维系体内的生机,月叶州植被繁茂,虽然都是妖祖的分身,但是你也是实打实的温养性质的灵气。”周生在八山受伤,一直在医馆修养,当时反而是第一批知道要防范瘟疫的,现在也是一同在帮助救治病人。他刚刚看到夏语冰出神,便大概知道夏语冰在想什么,开口说道,顺便帮那个病人接过了喝完的药碗。
这瘟疫如同风寒,从口鼻传播,一旦染上,就如同跗骨之蛆,此时修士也是进退两难,那传送阵法悬浮高空,若是想走本就很难,而且现在这病必须在月叶州温养,脱离了月叶州这如水灵气,谁也说不好是瘟疫之力先因为远离付戾而被削弱,还是修士因为没有了这月叶州灵气而先脏腑衰竭死亡。
“你真的好像唐谦,他就是可以看到我想什么。”夏语冰一脸的惊奇,然后又有些低落:“是不是我有些太容易猜了?”
周生摇了摇头:“其实这只是灵觉比较灵敏,估计是我天赋还好,所以能够大致感受到你情绪的变化,然后简单的推测一下就知道了,最近我修为有成,甚至能够看到修士身上具有的异象。”
夏语冰不解:“异象?”
周生也有些不确定:“大概就是能够在你身后看到很多刀剑,锋锐,但是又若隐若现,我还在卢不为前辈身后看到了一柄狭长的刀,很大,锋锐,看着就感觉眼睛生疼。”
“那说明你灵觉真的很厉害,我就算现在看的也不真切——”白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他们身后,笑道,拍了拍周生的肩膀,然后就转身去了一间木屋。
那是临时放置一些修士尸体的地方。
而且不只是白衣,一同前来的还有北冥道人,正道禅师以及卢不为,四位返虚中唯有钟天师没有到场。
卢不为经过的时候还不忘记和周生道:“小子看得很准啊,所以说我的门派就应该叫做大刀门。”
一生和尚和纪古似乎也等候多时,纪古招呼一声周生让他帮忙照顾病人,就走入了木屋。
夏语冰不太知道他们这是做什么,周生轻声道:“那里存着……卫泽小天师的头颅,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
每次和月叶州对敌,其中会相隔一天,今天也就是第二门的第三战。
来到此处他们自然是
要研究一个人。
天星。
木屋中。
“到现在我对那人的法术只有一个略微推测。”纪古低声道:“不过我昨日在小天师身上发现了新的秘密。”他轻声道:“其实应该是从他的头上,发现了新的秘密。”
几人看着眼前的卫泽头颅,这是卫泽在和天星一战之后仅剩的部分,此处存放的都是和月叶州对敌死亡的修士,旁边还有潘正卿的尸体。
“在他的舌头上,有几个字。”纪古轻声道,这也就是他们问过钟天师之后,钟天师并没有来的原因:“上面写着‘独一人而已’五个字。”纪古手持毛笔,在旁边写了下来:“都是用法力灼烧舌头铭刻在他嘴里的,我认为或许有一定的价值。”
然后他又一挥手,两重水幕升起:“这文字算是最新发现,然后这里还有天星与小天师,第一河洛对敌时候的水幕记录。”
北冥道人说道:“诸位这段时间其实都在思索着天星的法术以及本相,大概都有自己的想法,若是现在能够说出的,就说一说。”
正道禅师先说道:“天星的法术不合乎常理,其运动的方式并非是移动或者空间法术,是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身法,而不论是哪次使用,我们对于法力的感知似乎都降到了最低。”
白衣摸着下巴,轻声说道:“重点还是那五个字,小天师一定是想到了什么。”
对于这种事情,最是头痛的人是卢不为,他抓耳挠腮:“独一人而已,到底是什么意思,会不会是他临死之时脑袋混乱,他的法力只够纹下五个字,是不是已经灯尽油枯?”
一生和尚提醒道:“月叶州这个时候士气已经到达了一种定点,毕竟我们已经输了两次,他们说不定马上就会叫阵。”
北冥道人微微沉吟:“我知道有一种雷击木,名为独木,炼制之后可以作为飞行法宝,宛如雷电,如果爆发性的使用,或许可能超出我们法力感知的范畴。”他说完又摇了摇头:“不过除了独字,其余我都解不开。”
这法力烙印的文字,当时天星自然也发现了,却因为钟天师的阻止,同时他应该也是在思考其中意思,片刻犹豫让他无法毁去这舌头上的文字。
纪古说道:“其实我看到的第一眼只认为一这个字有用,而解释也只有一种可能。”他沉吟许久:“意思就是‘这一场’可以输。然后我们赢另外两场。这天星,在场地受限的情况下,或许是我们无法力敌的,毕竟出场就是输,那就减少了复杂的地形躲避他那鬼魅身法的可能。所以整句话的意思或许是‘独输一人而已’。”
这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白衣突然道:“小天师是哪里人?”
纪古很自然的答道:“天师府山下一小山村,如果你想要知道太乙山在哪里,是在中州东部,大蒙王朝境内。”这段时间纪古也在想那天星的本相,自然是顺便把各种功夫都做足,包括小天师卫泽到底是何处人士。
白衣摸了摸下巴:“如果独一人的意思是‘孤独’,那我们或许可以想到他的家乡
大蒙王朝,那个而个字的意思就是大蒙王朝的第一任皇帝,其姓氏中带有一个同音的儿字,还正好是他姓氏的第二字,曾经有一个人来找我画一幅画,其内容是一个很古老的故事,关于一根箭和一梱箭,主人公是这位大蒙王朝开国皇帝,他们兄弟相争,母亲就拿来了一根箭,让他折断——”
“然后又拿了梱箭,他们就折不断了。”纪古接口道:“这故事流传太广了,似乎似是而非,加上已你认为是一,有些牵强。”
白衣也点了点头道:“很难从这个故事之中找出和天星有关的信息。”
医馆门外突然吵闹了起来。
几人走出,却是几个宗门的宗主,他们对面是一个道士打扮,仙风道骨,头发花白,身后背着一柄长剑的老者。
钟天师。
那宗门为首宗主连连说道:“钟天师,您千万不要去和那付戾对战,您自然是可以赢的,但是如果杀他不死,光是那返虚程度的瘟疫之力就够杀光我们城中所有人了!”
另一个宗主双眼通红,已经不顾及那所谓长幼尊卑,大声道:“你是返虚,是前辈,但是前辈也要讲道理,你的徒弟已经死了,我们的徒弟徒孙,师弟师侄都还活着,凭什么你去报仇让他们担风险?”
钟天师嘴巴闭紧,只是站在医馆门口,他不发一言。
他是在等北冥道人他们,今日出战三人其实已经确定,一生和尚,钟天师,还有卢不为。
外人只以为出战返虚只有一人,如果只是钟天师,那钟天师自然是要对战付戾,毕竟这才是兵对兵将对将,可是真正要出动的却是两名返虚,一生和尚如果遇到了天星,可以让出一场,然后卢不为杀力足够,可击杀付戾,钟天师道法玄妙,应付第三场不成问题。
三取其二,便是胜了。
两边一直在互相算计,钟天师沐浴焚香并不避讳旁人就是要月叶州知道他要出战。
也是如此。
他们已经做好了让付戾提前感受返虚境界的准备,也做好了让现在的瘟疫之力猛地增强的准备,这的确是把这些病重修士的性命拿来赌的策略。
这些修士如今应该和月叶州一样,只知道返虚中只有钟天师出战。
突然一个患病修士猛地咳嗽,口中鲜血连连喷出。
这似乎是击破了那些宗门长辈的最后一丝理智,他们大声说道;“钟天师,你不配为一返虚,进入老夫就算是死,也要留住你,进入我们就和你斗法!”
“老夫不才,也愿意与钟天师一战,若败,便死!”
“留住你,才是留住我们宗门香火,那付戾成了半刻返虚,我们的宗门也就绝后了!”
人生吵嚷,白衣一声轻叹:“若战,就是内讧,若不战,妖祖拖延的目的即日可成,算计人心,这也是付戾算计之中的一部分?”
纪古摇头:“我到现在也只是听说那月叶第二天命化龙能文能武,聪明绝顶,现在看来,我只叹月叶州藏得太深,付戾绝对不应该只有数字,寂寂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