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大雨大。
唐谦已经拉着周生从衙门出来,走起路来反而更加的快了。衙门直通一道城门,唐谦没有时间去管它是洛城的哪个大门,现在他的脚步就好像只有脚尖用力,每一下都点在地上的小水洼中,只是轻轻的涟漪。
“这是轻功吗?”周生自然能够看得到唐谦脚下的步法,因为他是被唐谦提着呢。
“可能吧,我会的挺多的,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说不定真的叫轻功。”唐谦说的轻松,但是表情一点也不轻松。
雨大的有如天水倾斜,街边房屋房檐积水已经倾斜成水流,唐谦的表情突然一变,然后也不知道他如何做到的,提着一人身形竟然硬生生向前移动了半步,越过了一个他本来要落下的水洼。
唐谦现在踏足的是一块不积水的石砖。
天在下雨,行在路上,有积水好像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周生那双有些凹陷的眼睛很敏锐的发现了现在他们周围不知不觉已经全是水,都是很小的水坑,但是这些东西的排列,总让周生感觉有那么一点的不自然。
唐谦缓缓蹲下身,他就算是蹲下来,还是提着周生,唐谦那也算是高大的身材让周生一下地上的水都碰不到。
唐谦伸出了手,伸向了距离他很近的一处水洼,他的手伸了进去。
这不是湖泊,更不是江河,只是平地里的一滩水,但是唐谦的手就真的伸了进去,直接从平地没过了一整只手,周生知道,唐谦要是想,整个人都能进去,这本来就是这些水洼危险的地方。
“是陷阱啊。”唐谦大概是说给周生听的,唐谦只感觉自己手上突然多出来一股力道,蹲着的身子猛地一歪,就要倒进水洼中,唐谦猛地抽手,带起一片水花,水花中蓦然伸出一只手,抓向了唐谦提着的周生,唐谦又一次向着身后硬生生移了两步,又一次踏足在了一块没有水洼的石砖上。
那只手后面好像没有连着一个人一样,就像是一股水流,从那片水花中飞出后,手臂的部分已经全是水了,又落入了地上的其他水中,就好像没有出现过似得。
唐谦凝神
屏息,他摸了摸自己肩上挎着的包袱。
屋檐流水,滴落地面,溅起一番涟漪——在这溅起的千百朵水花一瞬之间全部都凝结成了一根根冰针,就像是强弓射出的箭,嗖嗖嗖的向着唐谦猛地飞来。
唐谦满是补丁的大袖一转,挡下了大半,而那些冰针就算是射在了唐谦的衣服上也都瞬间变成白色的蒸汽,不知道何时唐谦那面容就又一次和之前他要在巷子里呕吐时候似得了,满脸通红,脑袋上甚至冒出了白色的蒸汽,整个人热的可怕,那些冰针碰到了唐谦的衣服就已经化了。
而一些没有击中唐谦的袖子,也没有打中他身体的冰针,被他身上的热气融化成了一条条水柱。
唐谦的手还在挥动袖子来挡住眼前源源不断的冰针,而身后已经错过他的水柱竟然不断汇聚出来一个人形,无数冰针最后落到地上的只剩下很少的一些小水珠,而一个由水构成的人形已经完整,唐谦的眼睛还是在看着冰针发射的方向,而身后这个人形已经悄无声息的摸了过来——
这水做的人形目标这一次不是周生,而是唐谦,能够依稀看出这是一个身段曼妙的女子,构成她身形的水珠才刚刚落地,她的人就已经跳起,这之间可能不过几个刹那的功夫,人形已经在空中扭转身体,一记鞭腿,是冲着唐谦的头去的。
无声无息,夹杂风雨。
周生看到了,但是他来不及提醒,他能看到这个逐渐显化的人形,他甚至认出来这就是刚刚给刘太守打伞的女子,她那双修长的腿,很显眼。
唐谦被踢中了,可是那个面目已经逐渐清晰的女子表情有些吃惊,因为她的脚没有感受到一个人的脖子被踢断了的感觉。
她的脚边只是留下了一件破破烂烂的百衲衣,而唐谦的人提着周生已经到了几丈开外,他手里还拿着一个也满是补丁的破布,这是包袱布,而包袱里的东西已经散落了一地,周生能看到地上有的是一些小玩意,零零碎碎,有造型古怪的草人,有几个木头茶杯,还有一些竟然是瓶瓶罐罐,有的上面花纹很好看,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包袱中从来都不只
是只有这些杂物的。
唐谦的那把破铁片一样的破剑已经钉在了地上,而那个长腿女子肚子上已经多了一个大洞,比手臂还要粗上一些,不像是剑刺开的。
剑刺的血洞一般细很多。
女子肚子上的洞流出来的不是血,是水,她的身体现在有一种淡淡的幽蓝的颜色,不完全像是雨一样透明的了。
她一手捏着一个法诀,另一手猛地拉扯。
唐谦的衣服上依然还是被雨水打湿了,他衣服上的水份全部都随着女子手势向着女子的方向飞去,就像是河流回归海洋一样,而同时唐谦身上的血液都有一种躁动的感觉。
女子手中法诀一变。
好像每一滴雨水都变成了女子的武器,冰针从四面八方射向了唐谦,而其中刚刚从唐谦身上吸来的水滴,冰针更粗,速度更快,可是唐谦身上还依然是冒着热气,冰针暂时还伤不了他,他连一眼都不看地上自己落下的东西,把周生横着抱起来,护在身下,大步流星的往城外走去。
女子不发一言,好像天地间只是有这风雨声。
一路上整个天地间的雨滴都是唐谦的敌人,路上那些没有击中唐谦的冰针刺了一路,没过一会又自行消融,若是这个时候有人看到,也只是会感觉这雨实在是大了些,没有什么别的不妥。
冰针的威力在增加,像是唐谦每走一步,这天地对唐谦的敌意就会多出一分。
唐谦一直跑到城中洛河最大的一座桥边,这时候他的袖子上已经开始结冰了,想都不想,他闪身钻到了桥洞之下。
桥洞之下有一小块砖石,能够站人。
这里竟然很干燥。
到了这里,周围那些雨就变回了正常的雨。
可是唐谦却发现桥对面同样位置也蹲着一个人,他双手笼在袖子里,蜷缩在桥下。
竟然是衙门口当差的那个捕快。
“怎么,难道说要抓我回去干活了?不是吧,夏语冰那个小娘皮啥时候还找你这么个帮手?”这个捕快哭丧着脸,好像难受的要命。
唐谦只感觉很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