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窦刚怒
窦刚此人,最重家第门户,自他任相后,便竭力推行“门阀取士”的政策。他的这种主张,自然引起了朝廷中很多大臣的强烈反对和愤慨,
因为自前朝唐帝国开始,“科考取士”已成朝廷选拔官员的重要途径,正是因为这种有效的手段,曾经不可一世的门阀势力才渐渐消散萎靡。自大周开国后,也一直遵循这种政策,得到的效果现在看来是非常好的,而窦刚现在竟然要恢复“门阀取士”,这完全是开历史倒车,这既让那些进士出身的官员异常不安,也会动摇国家的根本。
因为选官、门第之争,窦刚和卢士琼两位宰臣,及他们所代表的一些官员,以前便发生过激烈的争执,卢党主张维护以进士科取士,而窦党对科举制不满,要求改革选举制度,争执到最后,相互间形成了深刻的矛盾,甚至有一段时间,在朝政事务中,窦派和卢派两集团成员抱定两个凡是的原则:凡是对方支持的,他便反对。凡是对方反对的,他便支持。
不得不说,造成这种激烈争执的责任,主要在窦派方面,尤其是窦刚,他那种刚愎自负的性格,一旦认定某一件事,便很难再改变想法,如果有人反对,反而会让他更加固执己见,而这种把个人价值观念过分的参入国家政策当中的做法,对国家是相当危险的。
这次,因为卢士琼推荐的人被弹劾枉法,而这个人窦刚曾经强烈反对过,这便成了争执爆发的由头,两派众官员在朝堂上激烈争辩,互执己见,吵到最后甚至发展成了喧嚣叫骂,相互攻击。
吵得不可开交,皇帝看不下眼了,此时,慧帝已经是十七岁的少年,亲政在即,但是两位顾命大臣却完全不给“人主”面子,朝堂之上,指使党人如泼街无赖般相互对骂,只差撕衣殴打,真正是成何体统。
慧帝很生气地道:“昔日听王少师讲先圣之言,说道:人事君臣,只要力行善事,自会树立威望,怎么你等反而好结朋党滋生事端?朕对此甚为痛恨!”
这话说得相当重,也完全不给他们留面子,意思就是指责窦、卢二位宰臣结交党羽。
卢士琼性格沉敛,见皇帝发了话,并不欲和皇帝对抗,而窦刚却是委屈万分,自己身为辅命大臣,这些年来为国事操劳,鞠躬尽瘁,身忧也不敢忘公,现在却被一心辅助的小皇帝当着百官的面指责,这使他既感失望,又觉得很气愤,于是据理力争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君子与小人都各有其徒。君子之徒,谓之同德;小人之徒,方称朋党。外虽相似,内实悬殊,愿陛下圣裁。”
窦刚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君子为同德,小人才是朋党。也就是说,只要是君子,就断不会结党营私,“朋党”一词,是小人的专用品,而自己等人是为了同一政治理想和观点,志同道合的走到一起的。
可惜慧帝今天存心不想给这位首辅大臣面子,他又紧接着问道:“其他人也都是这么说,那么谁是君子,谁是小人?”
窦刚听了,险些气炸肺,鼻子里“哼”了一下,勉强压抑着愤怒道:“君子、小人,观其所行之事,自有区别。老臣虽愚钝,从来不敢忘公,陛下觉得臣是何等人?”
这句反问之语,带出了怒意,慧帝毕竟年幼,又长期在几位重臣的威严下听政,畏惧之心早存,不禁有些害怕,忙将视线转向“侍中”卢士琼。
卢士琼就显得大度多了,温和道:“臣唯愿圣主辩其邪正而已,并无异议。”
有这个台阶下,慧帝就趁机说道:“两位堂老自然不是小人之徒,不过凡是好事,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卿等不管如何处置,必须照说得去做,不要只是说说而已。”
天子这句话说得有点莫名其妙,不过下面的百官也无暇体会什么,这句话最大的作用就是用来收场,皇帝说完后,一场争执总算是平息了下来。
不过,虽然风波表面平息了,矛盾却已经结成,窦刚回府后,依然愤愤不平,他对“御史中丞”王伯明道:“卢二贫孤寡子,偶然得逢高位,便处处与我作对,吾与其人誓不能两存。”
王伯明这次来拜见窦刚,本来是求主子帮忙,帮助自己和杜衡竞争御史台一把手——“御史大夫”之位的,但是看到窦刚暴怒,知道现在不是“走关系”的好时机,于是便改变了主意,眼珠一转,趁机将另一件事禀上。
王伯明说的事,便是现在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柳德子败德犯忌之举,他知道窦刚正在气头上,即便是一点点不如意,都可能引发他的雷霆脾气,何况是这种特别倒胃口的事情呢。
果然,窦刚听完王伯明添油加醋的叙述后,十分暴怒,马上派人召柳德子立即过府来见。
柳德子听窦刚催得很急,便有些疑神疑鬼,恰好,这个派遣的近仆和他平日交情还不错,于是塞了些钱银之物,想要打听些消息,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可没成想,人家根本不敢要他的钱,而且板着个脸,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表情。
柳德子心中一凉,知道事情坏了,像这些领导身边的近侍者,因为常在领导身边呆着,平日的消息最是灵通,而且个个都是耳聪目明、八面玲珑的机灵家伙,领导的喜好,往往只需一个表情,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而对方现在这个样子,正是表明,窦刚此次相邀,非善。
于是,柳德子加重了筹码,给了侍者好些钱物,并低声下气地说道:“你不必告诉我任何事情,只求一件事,宽限一些时间,容我去董县君府上见他一见。”
侍者犹豫了片刻,点头答应,于是两人便前往董含府上,见了董含后,柳德子不顾有其他人在场,扑通跪倒,大哭道:“董兄救我,兄长救我。”
董含见有窦刚的近侍跟随,已大致猜出些端倪,本想避入府中不趟这趟浑水,可又考虑到柳德子的卑劣性子,如果自己完全不管,恐怕他走投无路下,会在窦刚面前污蔑自己,到时候又是麻烦一场,于是,他索性将柳德子迎入府中密室,问明情由,再做定夺。
柳德子将自己所做的最可能引发窦刚怒气的几件事,一五一十地告诉董含,董含暗叹可惜,这次恐怕柳德子是没救了,要不然,凭着这些把柄,以后必可挟制他听命于自己。
董含听完后,很关切地说道:“兄弟,你这次可真得危险了,我考虑了一下,估计窦公最生气的便是你为子取名为刚之事,这件事,如果你肯听我的,或许能有转机。”
柳德子一听,大喜道:“董兄如助我逃过此劫,必视兄长为父,惟命是从。”
董含摇摇头,故作悲伤地道:“先不要谢我,恐怕你不会那样去做,我的办法,有违常伦,但却是真心想帮助你。”
柳德子哪管什么不妥,急问道:“兄长快讲来。。。。”
董含凑在柳德子耳边,低声数语,柳德子几乎跳了起来,大声道:“你让我杀了自己儿子,董,董。。。含,你安得什么心?不,董兄,我知兄长你是为我好,但。。。但是没有其他办法了?”
董含沉声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你好好思量下。”
柳德子失魂落魄地离开,在跟随近侍前往窦府的路上,他的表情一会满面温柔,眼含泪水,一会挣扎痛苦,牙齿咬得咯咯响,侍者有些看不过去,或许也是感念丰厚的钱物,于是提醒他道:“大人见公后,勿要隐瞒,勿要自辩,只行哀求之举,或得希望。”
可惜柳德子现在满脑子都是董含的话——杀掉亲子以得窦刚原谅,根本就没有听到侍者在说什么,侍者叹息一声,也不再多言,两人很快就来到了窦府。
见到窦刚时,他已经表面上恢复平静,不过只从其面沉如水的表情,就可看出怒火只是暂时压制,并没有消失分毫,或者一当爆发,甚至尤为激烈。
柳德子短暂地考虑了一下,最终没有下定决心立即向窦刚认错哀求,因为到了此刻,他还抱着一份侥幸心理——如果窦刚不知悉那事,自己说出来不是自打耳光,没事找事吗。
窦刚对柳德子彻底失望,本来还想召他来问询一下,可是现在却懒得跟他废话了,直接问道:“汝有一子名为‘刚’?”
柳德子心里哆嗦了几下,还想狡辩,强笑道:“弟子确有一子,因体弱多病,不喜见生人,所以养在别处,名为‘罡’,意为日正阳足之意。”
“混账!”窦刚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到了此时,还想欺骗老夫,真正是冥顽不灵、忘恩负义的畜生,你,你。。。。老夫当日怎么就瞎眼,看上你这样一个狗东西,给老夫滚出去。”
“恩师,恩相。。。。。”柳德子急忙跪倒,哭泣道:“弟子错了,我错了,求恩师开恩。。。。”
“滚!”窦刚将茶杯暴怒地砸在柳德子脚边,指着他道:“想窃老夫运道?老夫提携于你,厚重于你,无异于汝之靠山之城,汝却油污其心,竟要自掘城墙,如此丧心病狂之徒,必受天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