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家书房的墙上,贴满了“达令礼物店”海外设计师的照片和艺术家们设计的个性化的时尚潮牌;地上堆满了国际快递;电脑屏幕上是“达令礼物店”的Logo。
侯小帆正在电脑前填写网购订单,林佳来走进来神色紧张地问道:“小帆,这么急把妈叫回来,是你爸又出事了?”侯小帆故意沉着脸说:“妈,不是我爸,是我……”
林佳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侯小帆的肚子:“你怎么啦?”侯小帆依然阴郁着脸:“许金生向我求婚了。”
林佳来松了一口气:“你答应了吗?”侯小帆举起手展示订婚戒指:“神马都是浮云。你女儿已经被套牢了,嫁吧,从此不会臭在家里成为剩女了。”
林佳来笑道:“矫情。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侯小帆说:“妈,你女儿是大家闺秀,定日子的事怎么能由我说呢?叫你回来,就是让你代表侯家与许家挑选日子,互换庚帖。”
林佳来嗔怪道:“你爸不是在温州嘛,用得着把我从上海叫回来吗?”侯小帆说:“他呀?还是歇菜吧。别事没谈成就跟青云阿姨打起来,把金生吓跑,那我可真要臭在家里了。”
林佳来说:“这是你的人生大事,不管你爸现在什么处境,都应该告诉他。”“我没说不告诉他。妈,这是你们家长的事,跟我无关。”侯小帆笑道:“原来嫁人真的挺简单的,等领了结婚证,我就把手机的语音提示改为: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结婚。”
侯三寿接到林佳来的电话惊讶地说:“他俩要结婚?这个许屁生什么意思啊,我这里正忙着抗击全球金融危机,他乘虚而入骗我闺女。真看不出来,还挺有心计的,跟他妈一路货色。”林佳来说:“就顺孩子的意吧,不管你看好不看好,他俩都不会分开了。再说,小威不是也有女朋友了嘛。”
满叔夺过侯三寿的电话说:“佳来,就这么定了,寿一准没意见。钱的事不用你们操心,叔有钱。嫁孙女我高兴,叔等四世同堂都等不及了。”林佳来说:“叔,钱的事你们都别管。告诉三寿,孩子订婚的时候让他别给人家甩脸。”
满叔说:“绝对不会,寿高兴还来不及呢,赶快把日子定了。”他见侯三寿依然一脸不悦,责怪道,“寿,你心里不痛快也不能让孩子跟着不痛快啊!多久没遇见高兴的事啦,好不容易来了喜事,你还拉着脸。”
侯三寿一脸无奈:“叔,我没说不同意,突然这么一说,不是没心理准备嘛。”满叔这才笑道:“同意就高兴一点。叔可是好久没见你笑了,来,给叔笑一个。”
金青云没好气地问许金生:“你是不是向侯小帆求婚了?”许金生说:“是啊,怎么啦?”金青云气恼道:“我怎么生出你这么笨的儿子!你不知道侯三寿把家底败光了?这时候你还要娶她女儿,别说一毛钱得不到,搞不好还招惹债主上门,弄得家里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许金生不屑道:“欠债的是他爸,跟小帆没关系。”金青云气急败坏:“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他侯三寿现在就是一只丧家犬,整天被人盯着屁股后头讨债,这时候你把侯小帆娶进家,能落得什么好?要钱没钱,要遗产没遗产,要欠条倒是一大摞。前几年我三天两头求他们,早点儿把你们的婚事办了,他们总是推三阻四,现在家也败了,眼看着女儿没地方吃饭了,就把她往我们家送,我们许家是难民营还是收容所啊?!”
许瓯平在一旁不紧不慢地说:“至于这么惨嘛,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强呢。”许金生接着道:“满堂春还是林阿姨的呢,上海奋钧游乐公司生产的游乐设备,还占全国市场份额百分之七八十呢。妈,别成天钱钱钱的,就算什么都没有,我也要跟小帆在一起。”
金青云一本正经地说:“我的意思是说你们如果早点结婚,林佳来的.6亿也不会被侯三寿骗走了。金生,妈今天跟你说的话,你要一辈子记住,侯三寿与林佳来早就离婚了,往后侯三寿是死是活,跟你们没关系,你们别把他的棺材抬到自家门前哭,这话你必须跟侯小帆说清楚。你还得告诉侯小帆,她妈要想再嫁人,你们死活不能同意,林佳来的家产都是你的,一分钱都不能少。结了婚就抓紧时间让侯小帆生孩子,有了孩子,林佳来改嫁的念头也就烟消云散啦。”
许金生断然道:“妈,这话我不说,说了就一辈子别想跟小帆结婚!”许瓯平着急地道:“青云,你就不能教点孩子好……”
金青云呵斥道:“你给我闭嘴,我教的全是为他好!我要这些财产还不是为了他们俩嘛!这事就这么定了,我们先娶她,话以后再慢慢说,必须说!”
傍晚,侯三寿一脸阴郁走进办公室,见王昌旺等在那里,就问:“是不是为那笔1500万的设备定金的事儿?钱是用好了,设备也到了,就等香港的私募基金了。是不是他们催你还了?如果急的话……”王昌旺忙说:“不急,不急,你比我要紧,我让他们再缓缓。你忙吧,我走先。”说完,急匆匆地走了。
这时,杜光宗走进办公室。侯三寿说:“光宗,眼下公司还没喘过气来,真不好意思……”杜光宗没等侯三寿说完,便说:“侯总,你都不好意思半年多了,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侯三寿连连作揖道:“实在对不起。不过话又说回来,利息我可是一分一厘都没拖欠。”杜光宗说:“我做的是过桥贷款生意,多几个像你这样长期占用的客户,我早就倒摊子了。现在连民间资金都只收不放了,我也被追债啊。”
杜光宗刚走,又有两位讨债的来,侯三寿解释好久才将他们送到门口说:“把心放肚子里,老孙伯借给我1.5亿,连电话都不打,你们有什么好紧张的!”
侯三寿回到办公桌前,坐在大班椅上发呆。满叔说:“寿,没事就回去吧,别总待在办公室,让人一找一个准。”
侯三寿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出院子。黄瑞诚在车上招呼道:“上车吧,我送你。”车开了,侯三寿半躺在座椅上,一副心高气傲的样子:“别问,你为我担保的两个亿,我跟银行办了展期,到期后我会按时还款,不会拖累手下败将。”
黄瑞诚呵呵一笑:“你呀,鸭子得了伤寒病,身子烂了嘴还硬。都什么时候了,还拿臭架子。”侯三寿不服气地说:“不管什么时候,架子就是不能倒,不然就是一坨屎。”
黄瑞诚轻松地说:“这下我放心了,回去跟佳来也好汇报。”侯三寿马上坐直身子:“佳来还在温州?”黄瑞诚说:“她三天两头给苏打电话,问我有没有见到你,你以为我想见你呀?是苏逼我来的。”
侯三寿问:“佳来还说什么了?”黄瑞诚故意提高音调说:“让我帮帮你。”“不用。”“真的不用?”“轻易不用。”
黄瑞诚笑了:“三猴子,别看你嘴硬,你心里还是把我当最好的朋友。有你这句话,西川河的仇我也不报了。”侯三寿说:“黄老邪,你敢说你没报?”
黄瑞诚说:“行了,最好用不上我,只要用上,我两肋插刀。”侯三寿说:“得了吧,说你是烂稻草还乐呢。”黄瑞诚说:“再烂,也是救命稻草。”
早晨,侯三寿坐在住宅楼车道对面的石阶上,两眼盯着单元门。戴行长拎着包从单元门里走出来。侯三寿连忙跑过去,堵在戴行长的面前,笑嘻嘻地说:“戴行长,早上好!”戴行长惊讶道:“侯总,一大早堵在我家门口,有事吗?”
侯三寿从包里拿出资料说:“戴行长,这是我们刚从德国引进的全球顶尖的光伏生产设备,价值1.5亿人民币,设备一运行,生产成本就会大幅下降,工人们也不用没日没夜地加班加点了。这是全套资料和发票,我用它向贵行抵押贷款,怎么样?”戴行长为难地说:“侯总啊,抵押当然可以,问题是全国这么多的光伏企业停产的停产,倒闭的倒闭,你让我跟上面怎么说?”
侯三寿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沓资料说:“戴行长,这是我们LED节能灯的生产、销售和财务报表,主打国内市场,欧债危机也好,全球金融风暴也罢,对我丝毫没有影响。这个的市场前景总是一片光明吧?我用它向你贷款,你不会再找理由拒绝我了吧?!”戴行长笑道:“这样吧,我回去抓紧时间商量。”
黄瑞诚坐在电脑前忙着,唐元彪闯进办公室说:“黄总,李保光被债主扣三天了,黄金娒、赵继发他们去跟债主交涉好几次,人家就一句话,不见钱不放人。”黄瑞诚问:“欠人家多少钱?”
唐元彪说:“听说六七百万。就是去年为买石胜天的股份借的钱。”黄瑞诚纳闷道:“不至于啊,保光的资产不止这些。”
唐元彪说:“他给朋友的企业担保,企业倒闭,朋友跑了,法院诉讼保全冻结了他全部资产。”黄瑞诚站起身道:“马上跟我走。打电话问黄金娒,人扣在哪儿?先把人保出来再说。”
黄瑞诚、唐元彪、石胜天来到瓯海泽雅农家山庄大门口刚下车,侯三寿的车飞快开过来挡住了黄瑞诚等人的去路。侯三寿、黄金娒、赵继发下车。
侯三寿叫道:“阿诚,你想干什么?”黄瑞诚说:“救人啊。不就是几百万嘛,至于不让人回家吗?!”
侯三寿沉着脸说:“这里没你的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黄瑞诚将侯三寿拉到一边小声说:“我知道你们现在的处境,你还是集中精力考虑大事,保光的事你就别管了,我保证让他今天回家。”
侯三寿说:“阿诚,你什么时候能变得聪明一点?你今天拿钱赎人了,明天黄金娒、赵继发、棠梨头、王昌旺,就会接二连三地被债主扣了,你救得过来吗?1986年乐清抬会的教训你忘啦?赶紧走,别在这里添乱!”黄瑞诚固执地说:“大家都是兄弟,我不能袖手旁观。你赶紧走吧,别再干这种引火烧身的事了。”
侯三寿说:“黄瑞诚,你别犯邪行了。我们这一大帮的人,就剩你没卷进金融风波了,你干吗要死乞白赖往里跳?你蹚这个浑水对你对我对大家有什么好处?到时候连个递烂稻草的人都没有,谁都活不了!赶紧给我滚,滚啊!”
黄瑞诚迟疑道:“可是,你拿什么救保光……”侯三寿说:“你细毛鸡就别替鸭子愁了,赶紧回去吧。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我有我的办法。”
李保光无精打采地坐在瓯海泽雅农家山庄院子里喝茶。几个债主围坐在边上陪李保光喝茶。侯三寿、黄金娒、赵继发走进院子。
李保光连忙起身道:“侯总……”接着就说不出话了。侯三寿说:“保光,好福气啊,跑泽雅疗养来了。我说黄老邪怎么会抢着来,山清水秀的谁不想待啊!”
李保光问:“黄总也来了?”侯三寿说:“被我轰回去了。”
债主头儿问道:“你就是奋钧科技的侯三寿?”侯三寿说:“如假包换。把人弄到风景区逼债,挺有创意的。你们谁说了算?”几个人都说:“我们大家。”
侯三寿说:“那就是没人说了算啰。既然如此,那就我说了算。让李保光回家,他的钱都在我这儿,我留下。听说你们有好酒好菜伺候,正好我也累了,就算到你们泽雅度假来了。”债主们面面相觑,一时没了主张。
侯三寿走到茶座旁坐下,对愣在一旁的李保光说:“跟他们回去吧。顺便跟公司里说一声,有什么签字、汇报的事,就上这儿来找我,需要开会,也都上这儿来开,空气又好,风光又美,人还热情,是个办公的好地方。”黄金娒、赵继发说:“保光,抓紧走吧。”“还愣着干什么?!”
债主头儿一把拽住李保光:“侯总,这不行,我们跟您没债务关系,只留李保光。”侯三寿问:“你手里有保光的欠条吗?”
债主头儿说:“当然有,没有我们扣着他还不犯法?!”侯三寿说:“有你也犯法。把欠条拿过来我看看。”
债主头儿拿出欠条递给侯三寿。侯三寿将欠条放在桌子上,掏出笔将“李保光”的名字划掉,签上“侯三寿”三个字,再将欠条交给债主头儿说:“现在,我可以在你这儿度假了吧?”债主头儿被弄得哭笑不得。
边上的其他债主见状,纷纷拿出欠条说:“我也有欠条。”“你也给我签个字吧。”“侯三寿在欠条上一一签字。李保光的眼睛湿润了。
债主头儿问道:“侯总,你真的帮李保光扛了?”侯三寿边签字边说:“白纸黑字,岂能有假!”债主头儿说:“侯总,你真硬码,我们佩服。送客!侯总,请——”其他债主连忙打开大门。侯三寿拍了拍债主头儿的肩膀说:“人死债不死。”
江丐辉、娄新宝、王存根、林万山在温商会所休息厅里等侯三寿。正说着,侯三寿和黄金娒、赵继发、李保光走进来。侯三寿走到一张按摩椅前拍打着上面的灰尘,然后坐下来说:“都坐吧。”他开启按摩椅,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
大家坐下后,看着侯三寿,没人开启按摩椅。侯三寿道:“说吧,都是自己人。”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吭声,只有侯三寿若无其事地享受着。
江丐辉见大家都不说话,清了清嗓子说:“公司从4月份开始就一直亏损,生产越多亏损越大;LED那边还有现金进账,可以撑一下光伏这边。但要继续生产下去,也撑不了多久。”林万山补充道:“现在股息都停了,下月发工资的钱还没着落,更不用说付利息和还到期贷款了。市面上连放高利贷的也只收不放。”
娄新宝说:“欧洲、美国、南非的销售商一个比一个狡猾,利用产品价格连续下跌,天天讨价还价,明明是上个月销的,非说是这个月。我觉得应该当机立断,停止发货。”江丐辉反驳道:“停止发货?你打算把工厂都改成仓库啊?!”娄新宝毫不示弱:“那也比把集团改成慈善公司强。”
王存根说:“侯总,全国90%的光伏企业都停产了,我们也停吧。”黄金娒忙说:“对,先停产,不然连股本金都亏光了。”大家都不说话了,看着侯三寿在按摩椅上享受。
过了一会儿,侯三寿关了按摩椅:“真舒服啊,好久没通筋活血了。”他看着大家说,“说完啦?如果大家都没意见,那就停产吧。万山负责接待各家银行,把公司的固定资产给他们分分,不够的话先打欠条;丐辉出面安抚债主,千万把先国家后个人的道理跟他们讲清楚,等银行分完了,剩下的归他们;新宝带着设备去德国,把1800万欧元给退回来,然后再去欧洲、美国、南非把货款收回来;存根做好工人的思想工作,等新宝拿到钱,立即给他们发工资;我还得去一趟香港,跟人家说对不起,私募基金我不要了,我们公司不想上市了……”
黄金娒打断道:“侯总,这哪是停产啊,这是破产。”侯三寿说:“有区别吗?我们只要现在决定停产,不用等到明天,所有的贷款银行就都会找上门来,你想不破产也办不到!”
一直没有说话的李保光冷不丁地问:“香港的私募基金会来吗?”侯三寿大声说:“问得好!首先我们得活着;死了,它就不用来了。”
回到办公室,娄新宝在给侯三寿办公桌的抽屉里安装电源插座。侯三寿将手机充电器插在电源插座上,又将充电器与手机连接,将还在无声闪动的手机放在办公桌的抽屉里,关上了抽屉苦笑道:“这样,打电话的人就知道我没跑,也没死,正忙着呢,没时间接他们的电话。”
满叔走过来笑呵呵地说:“寿,叔跟你们一起去香港吧?”侯三寿说:“叔,你要不在,那些要债的人一准认定我跑路了。”满叔说:“嘿嘿,这么说,叔还是定海神针啰。”
现在,香港私募基金成了奋钧科技的救命稻草。债主们在办公室外转悠,打听侯三寿的去处。江丐辉从办公室走出来告诉债主们,侯总去香港运作私募基金了。林万山告诉债主,有了香港私募基金,自然会请大家来。满叔对债主说:“三寿真要跑路,他还能不带上我?”王存根对债主说:“奋钧科技要在香港上市了。”
卢富有对陈大潮说:“好事!侯总来电话了,香港私募基金经理明天和他一起到温州。”方明强问:“这么说奋钧科技有救了?”陈大潮说:“前途一片光明!”方明强说:“我说嘛,有侯总在公司就倒不了。”
还有一些人来公司办公室讨债。江丐辉担心这些讨债的要是让香港私募基金来评估考察的看见,弄不好要坏事。林万山说:“与其防着他们,不如跟他们摊开讲,香港的私募基金来不了,他们也就拿不到钱,大家的利益都是共同的。”江丐辉道:“这个办法好,我们以侯总的名义请他们吃饭,这样更容易沟通,请客的钱我出,一个也别落下。”
第二天上午,江丐辉、王存根、林万山以及黄金娒、杜光宗、赵继发、卢富有、李保光、陈大潮、方明强等人都穿着正装,笑容满面地在奋钧科技门口迎候香港客人。一辆加长凯迪拉克在门口停下,娄新宝垂头丧气地独自从车上下来。大家等了半天也不见侯三寿和香港客人下车。所有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
香港私募基金无望,夜晚,江丐辉、娄新宝劝侯三寿离开温州。江丐辉说:“侯总走吧,可以先到国外,收货款也好,想办法也罢,总比在这里天天被人围堵着强。”侯三寿摇头:“一走了之,今后谁还会信我?”
娄新宝说:“没有好的解决办法,你再跟人家解释,人家还是不信你。”侯三寿叹息道:“我走了,温州马上就会闹翻天。”
江丐辉说:“你跟新宝去香港,不是也没闹翻天吗?!”娄新宝着急地说:“侯总,再这样下去,你会被逼死的!”侯三寿说:“逼死也比跑路、跳楼强。都别劝了,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我不相信奋钧科技已经是死症。”
江丐辉、娄新宝很不情愿地往门外走,两人还没走出房门,江丐辉的手机响了,他一看说:“是满叔的电话……咦,怎么挂了?”侯三寿的脸色突然变了,说一声:“坏了,出事了!”立马就往门外跑。江丐辉、娄新宝紧追出去。
三人急忙上车。侯三寿边开边喊:“继续打电话,别停下……”来到满叔家门口,侯三寿使劲敲门叫喊,无人应声。他拿钥匙打开房门,三人冲进房间。房间里亮着灯,床上的被子掀开着,手机放在枕头边上。满叔不在屋里。
侯三寿眼圈都红了,叨叨着:“叔,你在哪里,别吓我呀……”他忽然说,“有其他人……他们是冲我来的……”正说着,屋里座机响了,侯三寿连忙抓起电话,“喂,你是谁?”电话里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卧旗山。”说完挂断了电话。
侯三寿让江丐辉守着屋里座机,他和娄新宝直奔卧旗山垃圾填埋场,两人打着LED手电筒焦急地搜寻。侯三寿扯着嗓子喊:“叔,我是三寿,你在哪里啊……”娄新宝接了江丐辉的电话喊道:“侯总,洞头老码头……”侯三寿从垃圾山上连滚带爬冲下来。
侯三寿、娄新宝来到洞头老渔船码头已经是凌晨了。码头上,停靠着各式各样的渔船。他俩从一艘渔船跳到另一艘渔船,边喊边找。侯三寿的声音嘶哑了,仍然不见满叔。江丐辉又来电话说快去老厂房。
侯三寿、娄新宝跑进一处灰暗、空旷的老厂房,边找边喊,呼喊声在厂房里发出阵阵回声。侯三寿几乎绝望的时候,厂房的柱子后面传来沉闷的“呜呜”声。
侯三寿、娄新宝不约而同地向柱子冲过去,见满叔头上戴着黑头套被绑在柱子上。侯三寿摘下满叔头上的黑头套喊道:“叔,是我害了你啊……”说着,泪如泉涌。
娄新宝连忙解下满叔嘴上的毛巾。
满叔挣扎着笑道:“寿,没事……”侯三寿、娄新宝手忙脚乱地解开满叔身上的绳子,扶着满叔坐在地上。满叔有气无力地靠在柱子上。侯三寿跪着哭着为满叔揉胳膊、捶腿。娄新宝给满叔喂矿泉水。两人搀扶起满叔上车回家。
在满叔家,侯三寿说:“叔,两百多个债主啊,每天盯着我说啊讲啊,要我保证承诺、对天发誓,我满足不了他们的要求。我说的是实话,他们不相信,为什么非要逼我说了假话,他们才愿意放过我!我不想骗人,我真想跟他们掏心掏肺地说,就是一年、两年我也无法偿还这么多的债务啊!没人要听,没人相信。叔,我真的没办法了,我连自己都闹不清说的话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侯三寿哽咽了,“叔,我想去海里打鱼,那里没人认识我,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我不用骗自己,更不用骗人家。我打鱼赚钱,等我把所有的债都还了,就搬你这儿住,天天跟你下棋、扎针,不见任何人。我不怕倒闭破产,不怕身无分文,怕那些天天围着我的人……”满叔像座石雕,一动不动静静地听着。
侯三寿说:“叔,我已经走投无路了,你说我该怎么办?你说话呀!”满叔说:“听着呢。”侯三寿擦了擦眼泪站起身说:“叔,你好好休息,我走了。”满叔没动地方,静静地说:“寿,慢走。”
侯三寿走到门口猛一回头,见满叔拿起一张报纸若无其事地看起来。他灵机一动,在心里对自己说,对,还是让报纸说话!
第二天上午,侯三寿的车停在人民路十字路口。绿灯亮了,他的车驶过去,突然在路中间熄火停下。不一会儿,整条路全堵住了。他趴在方向盘上,如同睡着了一般。交警跑过来拍打车窗喊:“醒一醒,出什么事啦?快把车开走!”
侯三寿摇下车窗,装出昏昏欲睡的样子说:“喝多了,想睏。”交警严厉地说:“靠边,下车,请接受酒精测试。”侯三寿连忙摇上车窗,锁上车门,躲在车里死活不肯下来。交警又拍窗子,又打电话。侯三寿只得将车开到路边停下。
有电视台记者闻讯赶来采访。侯三寿见媒体来了,忙摇下车窗对着摄像镜头说:“我没喝酒,就是吸了一下……”记者问:“吸的什么?”侯三寿不说了,重新摇上车窗,装出恍恍惚惚的样子。
闻讯赶来增援的交警拍打着车窗喊:“下车,接受检查。再不下车,我们将依法采取强制行动。”侯三寿依然不离开轿车。交警下令道:“破窗!”侯三寿见交警要来真的,赶紧摇下窗玻璃,说:“别砸呀,万一砸脑袋上了……”
交警说:“少啰嗦,下车,接受酒精测试。”侯三寿说:“我都在摄像机前说过了,没喝酒,就是吸了一下。”
交警说:“你再胡搅蛮缠,我们就采取强制行动了。”侯三寿说:“千万别,你拿手上那个吹气的,我坐在车上吹。”
交警说:“你必须跟我们去医院验血、验尿。”侯三寿说:“我不去,我晕血、晕针还晕疼。”
交警说:“嘿,毛病还挺多的,看来你唯一不晕的是手铐,来,给他戴上……”
“我晕手铐,我下车,我跟你们去医院。”侯三寿很不情愿地下车上了警车。
经过化验,侯三寿坐在医院急诊室的长椅上等候。交警拿着化验单对侯三寿说:“你一没喝酒,二没吸毒,身体还很健康,本来完全不涉及处罚。但你今天的行为很不健康,堵塞交通,妨碍公务,所以,必须对你处以00元的治安罚款。你服不服?”侯三寿连连摇头:“不服。我今天是故意扰乱社会治安,你们应该拘留我,不能徇私枉法,否则,我会告你们的。”
交警被弄得哭笑不得:“你脑子没短路吧?”侯三寿忙说:“哎,还真不一定,赶紧再做个CT、脑电图,还有核磁共振什么的。”“想做你自己做吧,我们不陪了。”说完交警离开。
记者们围上来采访侯三寿:“请问您叫什么名字?”侯三寿说:“侯三寿,奋钧科技公司董事长、总裁。”
记者说:“哇,您就是大名鼎鼎的侯总啊!您既然没喝酒,为什么说自己喝酒了?”侯三寿说:“开车不让喝酒,心里不是闷得慌嘛,跟交警逗个乐,也好解解闷。”记者问:“您没看到交通堵塞了?”侯三寿说:“看到了。”“看到了为什么坐车上不下来?”“再看看他们有什么办法。”“后来为什么又下车了?”“知道错了,有错必改。”“为什么主动要求被拘留?”“深刻反省,永不再犯。”
侯三寿见记者不再问了,就说:“媒体记者们,我今天的行为你们一定要曝光,把我的名字、照片都登出来,这不但能教育我,还能对整个社会、每个公民起到警示作用。”
当天下午,晚报就登出了侯三寿开车妨碍公务的报道,还有侯三寿的照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