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瑞诚、苏若冰、姜逊成在一起分析光伏危机。黄瑞诚聚精会神地听着,一言不发。姜逊成拿着一份资料说:“这是国际咨询机构IHSISUPPLI的最新研究报告,010年世界光伏市场安装量增速达到15%,而011年市场预计增长仅为0%。全球对我国光伏组件需求量为11.7GW,相对于我国0GW左右的产能来说,行业整体处于严重供大于求的状态。更糟糕的是,美国七大光伏企业正准备向美国商务部和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提交反倾销和反补贴申诉,要求对来自中国的太阳能组件征收超过100%的进口关税,而眼下中国国内光伏全行业的利润率还不到5%的水平。”
姜逊成继续说:“中国虽然是世界上最大的硅原料出口国,但是光伏产业所需要的多晶硅提纯核心技术却掌握在国外七大厂商手中,他们几乎垄断了全球的多晶硅原料供应,中国每年仅从美国就要进口0多亿美元的多晶硅原料。市场这一头,虽然中国光伏产品的产量已经稳居世界头把交椅,但光伏发电的安装量却少得可怜。原料供应没有话语权,终端市场又主要在外,只能受制于人,没有抵御风险的能力,欧美经济、政策稍有风吹草动,中国的光伏行业就是滔天巨浪。前段时间我去参加光伏企业联盟召开的一个年会,发现投资光伏产业的80%是做纺织、服装、鞋革等传统行业起家的老板,这不是先天性的畸形吗?!”
苏若冰不乐意了:“姜逊成,你是嫌弃阿诚还是自视才高?做鞋的怎么啦?还先天畸形,没有阿诚,你健全的灵魂还指不定在哪块云朵里游荡呢!”姜逊成不好意思地笑了:“黄总,你是怎么调教若冰的呀?毒舌仙子突然变成守护天使,简直判若两人啊!”苏若冰理直气壮地说:“夫唱妇随,女人的天性。”
黄瑞诚问道:“姜博士,在全球范围内,像我们季诚这样不受制于人,从炼硅、生产、设备制造、全套光伏产品供应,一直到建太阳能电站,再到供电服务的全产业链经营的企业目前有几家?”姜逊成肯定地说:“独此一家,别无分店。”“也就是说,我们有足够抵御风险的能力。”“完全可以这么说。”
黄瑞诚又问:“如果美国正式对中国进口的光伏产品征收反倾销、反补贴关税呢?”姜逊成说:“对我们几乎没有影响。他们针对的是晶硅太阳能电池和组件,而我们的二代薄膜太阳能电池占了今年出口量的80%以上。”
苏若冰问:“逊成,我们008年销售收入是6个亿,009年是15个亿,去年达到了5个亿,而且毛利率始终稳定在40%左右,这个数据无论放在国内还是全球都是一件了不起的事。但是,产品销售全部在欧美市场,你觉得会不会是潜在的危机?”姜逊成呵呵一笑:“我们这几年的扩张不是为了占领国外市场,而是为中国市场做准备。由于国内的电价低于欧美,长期以来,制约国内光伏发展的最大瓶颈是光伏发电上网的电价远远高于常规电力,只有将每千瓦时发电成本降低到1元,实现平价上网,发电企业才会有盈利空间,光伏发电的市场才会真正打开。季诚太阳能依靠二代薄膜技术,已经率先使光伏电价到达了国内电网的平价点,而且还有不小的下降空间。”
黄瑞诚点了点头。苏若冰露出欣喜的笑容:“姜逊成,不错,总算没给老同学丢脸。”姜逊成说:“我们下半年的主要任务就是按照黄总的战略构想,从‘卖产品’向‘卖服务、收电费’转型,朝能源公司的目标稳步前进。”
黄瑞诚忧心忡忡地问:“姜博士,我还有个问题,眼下那些遭遇光伏危机的太阳能企业该怎么办?具体说,我的好朋友侯三寿该怎么做才能摆脱眼前的困境?”姜逊成迟疑了一下。苏若冰不假思索道:“对他们来说,如果眼下是赔本赚吆喝的话,接下来就是赔本也赚不到吆喝。只有全面停产,才能集中精力消化一些过剩的产能。”姜逊成点了点头。
黄瑞诚还不死心:“姜博士,我们能帮帮他吗?比如通过重组、兼并、收购,或股权置换的方式?”苏若冰明白了黄瑞诚的用意,轻轻地搂了搂他的胳膊不再说话。姜逊成尽力平静地说:“他们的技术、设备都落后了,产品的成本又居高不下。另外,衡量光伏产品的关键指标是转化率,转化率越高,单位面积电池发电效率越高,相应的发电成本就越低,对企业来说,产品的市场也就会越好。提高转化率,考验的是企业的科研能力,国内90%的光伏企业没有这种能力。”
黄瑞诚依然不放弃:“我们向他输出技术,提供科研成果呢?”姜逊成说:“他们现有的装备几乎要全部淘汰,相当于重建一家企业。他们有这样的资金实力吗?”黄瑞诚傻傻地看着姜逊成,长叹一口气,非常落寞地摇了摇头。
石胜天从法国回来,黄金娒、江丐辉、王存根、赵继发、卢富有、陈大潮、王昌旺、李保光、方明强等在金麦场大包间为他接风洗尘,大家一个个都愁眉不展。石胜天奇怪地问:“你们都怎么啦?一个个都像在日理万机,喝酒气氛都没了,是因为我回来得不是时候?”李保光说:“跟你没关系。你走的时候说,揣在兜里的钱才叫钱,回到账上的是钱还是债,只有天知道。现在应验了,在座的都出现了资金周转的难题,在拆东墙补西墙呢。”
石胜天说:“难题来得也太快了吧?”江丐辉说:“光伏产业出现全国性产能过剩,加上银行银根进一步收紧,目前国内许多企业成了僵尸,即使要回一点销售款,也难以应付拆借款的利息,根本谈不上资金周转,大多数光伏企业已经停产,没停产的也是赔本赚吆喝。”
王昌旺补充道:“还有,美国、欧洲已经启动对中国光伏产品的反补贴、反倾销调查,那大棒落下来,不死也得瘫痪。”王存根说:“奋钧科技还相对好一些,我们的南非工厂还比较稳定,非洲市场也没有太大的起落。关键是要同心协力解决资金周转问题,好在温州民间资金实力雄厚。”
黄金娒说:“我们大家现在就是要保证奋钧科技这条大船能够顺风顺水,该拆借资金还得拆借,该互保联保还得保,否则别说这条大船……那个什么了,就是颠簸一下,我们这些人都得……”石胜天打断道:“别说不吉利的话,遇到任何事先把心放宽,针过得去,线也就过得去。”
方明强说:“保光听到了吧,把心放宽,法院诉讼保全冻结你的资金还不一定是坏事呢。”李保光无精打采地说:“都怪我爸妈,取了个保光的名字,一给人家担保就把自己保得精精光光。”
石胜天突然问:“棠梨头呢?”卢富有说:“他现在是头号大忙人,银行的银根一抽紧,他的担保公司就日进斗金,过桥贷款利息都快超过五分了。”赵继发说:“喝酒,有侯总在,谁也不会倒下!”
侯三寿脸色憔悴,嘴上都发出了热疱。林万山走进办公室说:“侯总,集团调度中心已经没有资金可调动,调到西川河的6000万回不来的话,可能要出大事。”正说着,江丐辉、王存根、娄新宝陆续走进办公室。
江丐辉说:“侯总,按照你的部署,集团在外地的企业都限产了,个别不听招呼的我已经严令他们立即限产。”
侯三寿说:“新宝,你把手头的工作全部放下,负责资金回笼,回笼的资金全部回到集团资金调度中心。特别是葛甘那里,问问他为什么迟迟不汇款。”
王存根说:“各分公司还有应付未付的款项,等着这笔钱呢。”侯三寿说:“现在是要保证集团的钱,剥离几个分公司对大局毫无影响。”
林万山说:“按照我们现在的情况,调度中心最少要保持两个亿的流动资金,户头上还要有两千万的资金流才能保证正常的运转,现在户头上只有不到两百万,别说付工人的工资,就是每天付利息都不够。”
侯三寿打气道:“但是大家都要有信心,香港五个亿的私募基金正在筹措,目前的困难只是暂时的,赶紧回去工作吧。万山留下。”
大家走后,侯三寿病急乱投医,让林万山给杜光宗打电话借高利贷。
这时,杜光宗、黄金娒、赵继发、卢富有、陈大潮正围坐在一起,个个脸色凝重。杜光宗接过电话说:“是林万山来的电话,让我帮他筹集1.5亿,用半个月。”赵继发不相信:“不对吧?侯三寿不会借高利贷,渴死也不能喝盐卤是他常挂在嘴边的话。”
杜光宗说:“我也是这么说的,林万山说非常时期要用非常的办法。”黄金娒说:“棠梨头,要不打个电话问问三寿?”
杜光宗说:“我不敢打,他要说是他的意思,我这里还差四五千万呢。”黄金娒想了想说:“还是打一个保险。”他拿起电话,“侯总,杜光宗找我凑钱,说是林万山……”
侯三寿打断道:“这个林万山怎么搞的,我让他找股东调剂,他找棠梨头干什么……不对,找他也没错,棠梨头也是奋钧的股东嘛。正好,你既然替他问了,就顺便跟他说一下,现在的行情利息略高一点情有可原,别给我整出四分、五分逼人喝盐卤的高利贷,把我逼死他也活不了。”
黄金娒跟侯三寿打电话的时候,杜光宗、赵继发、卢富有、陈大潮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侧着耳朵听电话里说什么。黄金娒说:“侯总,不可能的事,光宗再傻也不会干出往自己头颈上套麻绳的事,他说了,明天就把钱打给你。你早点休息吧,你的身体可是我们大家的。”说完挂断了电话。
杜光宗说:“听见了吧?幸亏我没打,这电话要是我打的,三猴子保证会说别整出三分、四分,那我就亏大了。现在拿进来已经是三分了。”
侯三寿借高利贷的事满叔十分担心,他站在一旁给侯三寿按摩着头部说:“寿,叔说的话你别不爱听,放老高的钱拿不得。”侯三寿闭着眼睛说:“叔,你说得对。可是,不拿明天工人的工资就发不了,这一关就过不去。”
满叔说:“你跟股东们说说,先把股息停了。”侯三寿长叹一口气:“就是把股息停了,还有银行的利息、民间融资的利息、拖欠的材料款等七七八八的支出,这老高的钱恐怕也撑不了几天。”
满叔让侯三寿给林佳来打电话,侯三寿坚决地说:“我和她早就不是一家人了,哪怕天天喝盐卤,我也不会求她!”满叔说:“你不打叔打。佳来不会见死不救的。”说着就去拨电话号码。侯三寿大声道:“叔,不许打!”说着一把夺过满叔手中的话筒,连着座机一起摔在地上。
黄瑞诚愁云满脸地对苏若冰说:“侯三寿借高利贷了。奋钧科技一旦出事,牵扯面太大了,弄不好可能引发一场金融风波。”苏若冰着急地说:“我给佳来打个电话,把侯三寿借高利贷的事告诉她。”林佳来接到苏若冰的电话,心急如焚,立即带着两亿六千万回到温州。
在温州的办公室,侯三寿坐在大班椅上一言不发。黄金娒、赵继发、卢富有、陈大潮、王昌旺、李保光、方明强围在侯三寿的办公桌旁七嘴八舌地说着。
黄金娒说:“侯总,眼下资金确实紧张,再紧张,股东们的股息也不能停啊。”
赵继发说:“是啊,大家就靠这么一点钱养家糊口了,你这儿一停,我们这些人就剩下半条命了。”李保光说:“我反正是僵尸,就指着股息攒几块棺材板,买一块墓地,侯总,你看着办吧。”卢富有说:“别说得这么难听,大家不是跟侯总在商量嘛。”王昌旺说:“股息绝对不能停,今天一停,明天温州城就会闹翻天,大大小小的债主就会不请自到,所以,这根本不是养家糊口的事儿,是关系到奋钧科技生死存亡的事儿。”陈大潮说:“我们投到公司的钱,有不少都是从亲朋好友那里兜拢来的,股息一停,我们拿什么钱去付他们的利息?”黄金娒说:“我们之所以晚上来,就是怕白天动静太大,万一传出去对公司不利。”方明强说:“侯总,大家该说的都说了,最后还是听你的。”
侯三寿不紧不慢地说:“这么多的光伏企业停产了,我们停了吗?不少的企业还不上银行的贷款账号被封了,我们还不上了吗?在整个行业出现困难的时候,我们不拖欠工人工资,月月按期支付银行和民间融资利息,又向德国订购新设备,还得到香港私募基金的青睐,从事的又是国家的战略产业,国家能坐视不管吗?大家说得都有道理,就是一样没说,信心比钱更重要……”正说着,林佳来拉着脸走进办公室。
满叔像看见救星似的连忙迎上去:“佳来,你总算来了,你把叔想死了……”
黄金娒等人发现林佳来脸色不对,又看看侯三寿的表情,迟疑着都不敢打招呼。
侯三寿见林佳来进来,先是吃惊,接着又视而不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跟黄金娒等人说:“你们刚才说下周包机去哪儿玩啊?是说伊瓜苏吗?就是巴西那个著名的大瀑布,是吧?”
大家异口同声道:“是是是,就是巴西……”侯三寿舒展着身体说:“盛情难却啊,这次我答应你们一起去爽一爽。”黄金娒说:“侯总,这次不能再变卦了。你忙,我们就先撤了,说过的话你可一定要记住哦!”大家边走便跟林佳来打招呼,林佳来板着脸,没给大家好脸色。
眼看那些人走了,林佳来坐在沙发上斜视着侯三寿说:“继续装啊!”侯三寿梗着脖子说:“谁还不知道谁有几斤几两,用得着装吗?是想要利息了吧?财务记着账呢,明天一分不少还给你。”
满叔着急地说:“寿,好好说话,佳来回来一趟不容易。佳来,寿不是冲你,上火了,你瞧嘴上还起着疱……”林佳来说:“叔,我知道,您老坐吧。”她端起满叔沏的茶,很平静地说,“听说借老高了?”
侯三寿先是一愣,又迅速别过头。满叔连忙抢着道:“借了,一亿五千万,三分息。”侯三寿被满叔横插一杠,弄得又气又恼又不好发火,就说:“我借不借老高是我的事,跟你们全家没关系。”
林佳来咄咄逼人地说:“是跟我没关系,可跟我们家女儿侯小帆有天大的关系!”侯三寿强词夺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连累女儿。”
林佳来的气顶上来了,大声道:“侯三寿,你当得了吗?你就是死了债死不了!你女儿侯小帆要被你连累一辈子!”侯三寿被林佳来的话噎住,半天弱弱地说:“你放心,我死不了。”
林佳来一听更来气了,吼道:“借老高,喝盐卤,你已经离死不远了!”满叔连忙走到林佳来身旁说:“佳来别生气,寿浑,你跟他好好说。”
林佳来说:“叔,你看他这德行,人都掉河里了还偏说自己没呛水。”说着将头转向侯三寿,“你撑得住吗?!你是宁肯找死喝盐卤,也不肯跟我说一句掏心掏肺的话,是吗?你求我一回就这么难吗?!”满叔赶紧跑到侯三寿身旁劝道:“寿,你就说句话吧,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不好开口的?寿啊,你想急死叔啊!”
“叔,他不求我,我求他。”林佳来说着将一张支票放在办公桌上,“算我为女儿求你了,收下吧。女儿是我们俩的,我不想让她为一个混账父亲痛苦一辈子。这钱不用还,真想还,就还给女儿一生平安幸福吧。”说完向办公室门口走去。满叔擦着眼泪追着喊:“佳来,你别走,佳来……”
侯三寿一下子崩溃了,干号着狠狠抽打自己的耳光。夜深了,他红肿着脸坐在大班椅上,拿着支票翻过来覆过去地看。
林佳来回家走进客厅,筋疲力尽地瘫坐在沙发上,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和恐惧,不一会儿,她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天渐渐亮了。侯三寿打电话让江丐辉和林万山到办公室来,他将支票交给江丐辉。江丐辉接过支票一看惊呆了:“.6亿,哪儿来的?”林万山一听到数字,赶紧凑过来看,松了口气说:“谢天谢地,又能扛十天半月了。”
侯三寿说:“你们安排一下,把德国设备的钱付了,让他们马上发货;先把工资和利息、股息和一些要紧的钱付了;到期的银行贷款能展期尽量展期,不能展期的就还了。原材料的钱能缓的尽量缓,不能一股脑全付出去,一出去就成死钱了,要留点活钱让它转起来。温州基地不能停工,工人也不能散。”
江丐辉不解地问道:“可是产品积压这么多,再生产……”侯三寿说:“停了散了,国家想救你也救不了了。”
林万山担心地说:“这笔钱还是还不了棠梨头的高……”侯三寿不耐烦地说:“我让你还了吗?”
金青云听说侯三寿的公司出了问题,就急急忙忙找到黄金娒说:“黄总,我儿子金生就要订婚、结婚了,要买房、装修、办彩礼,都得花钱;我们老两口住的房子也得重新装修,总不能儿子媳妇住新房,我们住破房子。所以,我想跟您商量一下,把前些年存在您这儿的钱取回来……”
黄金娒打断道:“青云嫂子,我这儿不是银行,没拉过你的存款,是你哭着喊着要在我这里搭暗股,还指名道姓让我投到你亲家侯三寿那里,我没记错吧?”
金青云说:“没错。我不是遇到困难了嘛,找您就是要退股。”黄金娒说:“这事好办,正巧我手头也有点紧,你直接去找你的亲家,让他把我的股份退了,这样我就可以把你的暗股退还给你。”
金青云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找侯三寿说:“亲家,我就直说了,黄金娒是您的股东,我是他的股东。他把他的钱跟我的钱一起投给您了,最近我手头有点紧……想退股。”侯三寿说:“我拿过你的钱吗?你到财务去查一查,只要有你们家任何一个人的名字,我加倍还你。”
金青云忙说:“亲家,您拿了黄金娒的钱,他的钱里面有我的钱,他是明股我是暗股。您只要退他一点点股份,我就能拿到我的钱了。”侯三寿说:“这事你找我不合适,黄金娒想退股,让他打报告给董事会。有股东要接手他的股份皆大欢喜,如果没人接手,就让他打个对折或三折、四折,贪便宜的人还是有的。”
金青云连忙说:“亲家,这可不行……”侯三寿说:“行不行,你跟黄金娒商量,我这儿没你这个人。”一句话把金青云顶了回去。
金青云还不死心,拉着许金生找侯小帆,她边哭边说:“……这可是我一辈子的血汗钱啊!要是没了,我这一辈子就白活了。小帆,阿姨求求你,你跟你爸好好说说,让他把钱还给我,我拿回这些钱还不是为了金生和你吗……”侯小帆说:“阿姨,你别哭了,这钱不会没有的。”
金青云哭着道:“小帆,你是不知道啊,阿姨为了要回自己的钱,我是吃不下睡不着,脑袋一阵阵地晕,我真害怕死了也是一个讨债鬼,死不瞑目啊……”
侯小帆打了一个寒战说:“阿姨,你快别说了,我害怕。”金青云突然跪在侯小帆面前:“小帆,阿姨给你跪下了,求你跟你爸说,把钱还给阿姨吧!他要是不还钱,阿姨就跪着不起来了。”
侯小帆赶紧扶金青云:“阿姨,你千万不要这样,快起来吧!”她怎么也拖不动金青云,只得说:“你起来,我这就给我爸打电话。”说着,拿起电话拨通侯三寿:“爸,你赶紧把青云阿姨的钱还给她吧……”
侯三寿气愤地说:“……什么?这个泼妇上你那儿闹?真是给脸不要脸。你让她跪,谁也别劝,看她能跪多久!”侯小帆说:“爸,你就把钱还给阿姨吧,我真的受不了了。”
侯三寿说:“乖乖,你听爸说,人是要讲道理的,她的钱不在爸爸这里,是在你黄金娒叔叔那里。要闹要跪要撒泼都该找他,跟我浑身上下没关系。”侯小帆说:“可是金娒叔叔的钱不是都给你了吗。”
侯三寿说:“乖乖,桥归桥路归路,像她这样的情况股东当中多着呢!大家都像她那样没规矩瞎闹,爸爸的公司早就关门大吉了。你把电话快给金生,不给我就挂了。”许金生拿着电话小声说:“侯总,我……”
侯三寿非常严厉地说:“金生,你给我听着,马上让你妈走,她要是不走就你走,一辈子也别想娶侯小帆,你听清楚了没有?让你妈走得远远的!”说完摔下了电话。许金生拿着电话,脸色都吓白了,嘴唇在一个劲地哆嗦。
侯小帆紧张地问道:“金生,我爸说什么了?”许金生惊魂未定地说:“你爸说,让我带我妈走,不然,一辈子也别想娶你……”他的话音刚落,金青云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气呼呼地说:“算他狠!儿子,我们走。”拉上许金生赶紧走了。
奋钧科技与各银行在会议室里开协调会。侯三寿、江丐辉、林万山坐在长方形会议桌的短边位置。各家银行的代表坐满了会议桌的其他三边。侯三寿自始至终不动声色。每家银行都想尽快全额收回到期的贷款资金,相互间为还款比例和时间争吵起来。侯三寿见大家吵得不可开交,站起身走出会议室。
江丐辉跟出来说:“侯总,你一拍屁股走了,我和万山怎么应付?”侯三寿说:“你也走啊!留林万山听他们吵架就够了,再吵三天三夜也不会有结果。”
江丐辉恍然大悟:“你把他们叫到一起协商,就是这个意思。”侯三寿连忙做一个噤声的动作说:“天机不可泄露。”
夜晚,侯三寿孤零零地坐在温商会所长方形洽谈桌的长边一端。黄金娒、赵继发、卢富有、陈大潮、王昌旺、李保光、方明强等股东坐满其余三边。
黄金娒语气生硬地说:“三寿,亲兄弟还得明账目,我们都是股东,有权知道公司债务状况。可现在我们是两眼一摸黑,既不知道公司的资产有多少,也不知道负债率有多高,更不知道产品库存数量和应收未收、应付未付的款项有多少,你把我们当什么了?就算是聋子的耳朵,你也得把我们摆在脑袋上,总不能把我们别在裤裆里吧?”侯三寿安抚道:“大家别急,都别急……”
赵继发说:“能不急吗?!你从我那儿临时拆借的资金,都多长时间了?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有,害得我都不敢回西川河!”侯三寿说:“我比你们还着急……”
李保光不买账:“光急管屁用啊!你得拿出切实可行的办法来。”陈大潮弱弱地说:“股息也停了,我现在鞋厂的收入付利息都不够。”
卢富有说:“我看连本金都没了!”黄金娒咄咄逼人:“三猴子,就算产品积压、银根吃紧,我们还不至于这么惨吧?你透个底还藏了什么猫腻?”方明强说:“这些年你老是一个人偷偷摸摸往北京跑,是不是背着大家转移资产?”
侯三寿信誓旦旦地说:“大家放心,我侯三寿要么闭嘴不说,要说只会说真话。金娒问的公司财务状况,实话告诉你们,我也一头雾水……”赵继发急了:“什么?!你这不是瞎胡闹嘛!”
侯三寿不急不躁地说:“你先别忙着下定论,西川河你最熟悉了,那一片土地、厂房,去年抵押给银行还值五个亿,现在挂牌出让打对折都无人问津,你说这资产算多少?还有这应收未收款,产能过剩经销商卖不动了,你是让他退货呢,还是让他想办法降价销售?再说这应付未付款,原材料紧张的时候,我们凭着实力雄厚一下子吃进,把仓库的天花板都顶住了,现在原材料直线下滑,跌了四五成,你是让我按账面付款呢,还是跟人家讨价还价软磨硬泡呢?”
大家都不做声了,会议室里出奇的安静。
侯三寿接着道:“诸如此类的账目多了,这是我侯三寿没能耐造成的吗?不是,是次贷危机、欧债危机、全球金融危机造成的!我们是外向型经济企业,原料和市场‘两头在外’,在跨出国门进行资源配置获得最优规模效益的同时,也要承受国际市场动荡带来的风险。如果各位都觉得经不起这种风险的考验,很简单,学那一大批倒闭的光伏企业的办法,停工停产关门清算。”大家都表示反对。
侯三寿提高了调门:“就算你们都同意我也不同意,我是控股方,还是我说了算!真的要死也先死我,你们顶多算个陪葬。”黄金娒立马满脸堆笑道:“侯总,大家都是弟兄,说话重一句轻一句,你就别计较了。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侯三寿说:“大家还记得1997年亚洲金融风暴吗?中国政府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保持了人民币的坚挺,给我们带来了持续发展的机遇。所以,‘坚挺’就是我的打算。最近,国家加快启动国内光伏市场的步伐,等德国的新设备一到,我们的生产成本就会大幅下降,市场竞争力就会大大提升,银行就会找上门来。设备一旦转动,计划中的香港私募资金就会到位,不出两年你们一个个都会成为香港上市公司的股东。我为什么在危机到来的时候,还要东挪西借花这么多的钱买设备,这会儿你们该明白了吧?!”大家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