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三寿惊奇了,劫匪原来是仓库!他立即把仓库的双手大拇指用鞋带绑在一起。再看仓库的“枪”,竟然是一把打火机手枪!
夜色浓重,阿斌开着皮卡车在市区街道上行驶。侯三寿问:“你父母怎么给你取了仓库这么怪的名字?”仓库低声道:“不算怪,我有个同学叫‘坏工作’,因为他出生的时候,他爸爸找了个不喜欢的工作;还有个出生的时候,他父母手头只有两个硬币,就叫他‘两个钱’。”
侯三寿哈哈一笑:“你妈是在仓库里生下你?”仓库说:“不是,他们指望我富有,仓库里装满钱和粮食。”
侯三寿说:“所以,你就拿一把打火机手枪来抢钱?”仓库连忙解释:“我真的是一时糊涂。哥哥、嫂子、弟弟他们来电话说家里没钱了,我又把工作丢了,也没钱了,所以……你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你哥、嫂、弟都靠你挣钱养活?”“还有我老婆、孩子……”
侯三寿问:“他们自己为什么不干活挣钱?”仓库奇怪地看着侯三寿说:“我干活挣钱了,就应该有他们的份,他们不需要干活。”
侯三寿蒙了:“这叫什么道理?一家老小就靠你一个人养活?”仓库习以为常:“我们这里都是这样的。大家都去挣钱,哪有这么多的钱好挣啊!”
阿斌不耐烦了:“伙计,你俩在说什么呀?还不赶紧让他滚蛋!”侯三寿呵呵一笑:“他滚蛋了,去阿鲁沙、塞伦盖蒂、恩戈罗,还有土著部落、北部边境你给我当翻译啊?也不用脑子想想。”
阿斌一脚踩下刹车,回头大喊:“你疯啦!还真想带个抢劫犯去土著部落、北部边境啊?!”侯三寿认真地说:“有人才不用,有大钱不赚,那才是疯了。像你这样当不了大老板。”
阿斌指着侯三寿说:“你再胡思乱想,我就辞退你。”侯三寿嬉皮笑脸地说:“我可不想离开你,如果你辞退我,我就聘请你当我的伙计,你要是不同意,呵呵,我就绑你的票。”说着举起打火机手枪指着阿斌的脑袋,“老板,请开车!”
阿斌哭笑不得地转过身说:“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你像土匪!”侯三寿说:“所以啊,你听说过土匪怕土著的吗?!”
皮卡在塞伦盖蒂草原行驶。草原上奔跑着各种各样的野生动物。阿斌一边拿相机狂拍一边叫:“斑马群,仓库,Stop!”仓库开着车说:“老板,再这么走走停停,天黑走不出草原很危险的!”侯三寿说:“怕什么,大不了跟狮子做一回邻居。”仓库无奈停下车,拿出手机查看。
阿斌边拍边说:“早知道坦桑这么美,应该买一辆带天窗的皮卡。”侯三寿说:“小家子气,应该买悍马。”
阿斌说:“早点搞长途营销,我早就买悍马了。”仓库对侯三寿说:“伙计,看来晚上只能住森林宾馆了?”侯三寿说:“Noproblem!”仓库说:“OK!”
阿斌说:“Go!”
侯三寿笑道:“老板,你的英语水平提高很快啊!”阿斌不以为然地说:“不想学,要想学,十四年,英语、斯瓦西里语都不在话下。”
傍晚,皮卡在塞伦盖蒂草原行驶。夕阳照射下的草原和草原上的野生动物,呈现出美丽的景象。
夜晚,三人住进森林宾馆。侯三寿在山地上向两个黑人保安打听附近有没有矿山。一个保安肯定地说没有。另一个保安说北部边境也许有,不过那里打仗、战争,打死人,太危险,没人敢去开矿。
侯三寿回到房间,将一张单子交给阿斌说:“按上面的地址、姓名给他们汇钱。”阿斌看了看单子问:“他们是谁?”
侯三寿说:“我的债主,还一点是一点,总有一天会还清的。千万记住,不能让他们查到钱是从哪里汇的。”
“这个简单,你放心吧。”阿斌又看了看单子问,“咦,林佳来,好像哪里听说过,她是谁啊?”侯三寿忙说:“别问这么多!”
阿斌坐在森林宾馆商务中心的电脑前,按侯三寿提供的汇款姓名、银行卡号进行网上汇款,结束后将单子折起来揣在口袋里。接下来,他打开百度页面,输入“林佳来”三个字,打开网页,立刻一脸惊讶。
黄小威在巴黎打电话说:“浦律师,我刚从南非回来,接到了欧盟高等法院的通知,法院要我们月底赴高院进行口头答辩,反倾销案进入了最后决战。”浦律师在北京回电话:“看来今年年底本案就将尘埃落定了。”
黄小威说:“我和雅克一定全力以赴积极应战。你还有什么吩咐的吗?”浦律师说:“没有了,你们就放心大胆准备吧,我和你父亲还有你苏老师,都对你充满信心。”
浦律师接着给苏若冰打电话问:“若冰,小威给你打电话了?”苏若冰说:“是啊。浦老师,口头答辩是反倾销案的最后一轮答辩,欧盟高等法院是在这个基础上做出终审裁决的。尽管最终的结果要在几个月之后才见分晓,但是定音的这一锤还在于答辩的成败。”
浦律师说:“我会提前两周去法国,帮助小威他们准备。”苏若冰说:“浦老师,从一审败诉到二审你来我往的书面答辩材料我都认真读过。我认为,这个案子是中国企业应诉各国反倾销以来碰到的最有意思、运用法律条款和技巧最多的一个案例。你寻找到的案件突破口一旦得到欧盟高等法院的理解和支持,不仅案子能翻过来,关键是欧盟今后就不敢再随意挥舞反倾销的大棒了。”
浦律师说:“你的眼光还是这么敏锐。当年你就应该听我的,选择当律师。干脆你们俩也提前去法国吧,我们一起分析在这一轮中他们又会提什么问题,也好帮助小威出谋划策。”苏若冰说:“都列为省里的重点课题了,我能不去吗?”
浦律师问:“你的黄总呢?”苏若冰发愁地说:“我打电话给你,就是因为很纠结。快六年了,我知道这个官司在他心里有多重,要在平时,不用我说他早就决定去了。可是眼下温州这样的情况,我不知道该不该动员他去。这位仁兄正在拯救世界呢,这个时候,恐怕谁让他撤离战场,谁就是他的敌人。”
夜色下,黄瑞诚、苏若冰在温州滨河游步道上健身行走。黄瑞诚边走边问:“苏,浦律师给你打电话了?”苏若冰说:“打了,我机票都订好了。”“我的也订了?”“没订。多事之秋,温州离得开你吗?”
黄瑞诚如释重负地说:“我说嘛,最了解我的人就是你。”苏若冰突然停下脚步嗔怪道:“浦老师说你答应去了,我才……你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你真给我订机票啦?这事怪我。”黄瑞诚连忙解释,“苏,从100多家企业举手应诉到五家企业提起诉讼,从一审败诉到我们单枪匹马上诉,这么多年,这场官司在我心里已经不是什么官司,而是尊严。我做梦都等着最后的口头答辩,我很想身临其境去感受那一刻的激动。可是,一放下浦律师的电话我就犹豫了,眼下温州的局面,三寿下落不明,奋钧科技又满脑袋官司,我走得了吗?”
苏若冰说:“你说的我都理解。可是,等了这么多年,你甘心吗?”黄瑞诚叹了口气:“很不甘心。你就代表我,代表我们季诚集团,代表我们中国的鞋企,去宣示我们的尊严,讨一个公正的说法!”
第二天上午,黄瑞诚开车送苏若冰去机场。苏若冰嘱咐道:“阿诚,你得答应我,绝对不能意气用事,不然,我现在就把机票退了。”黄瑞诚笑道:“你都快成祥林嫂了。我能不知道这次金融风波的利害嘛,就算是个生瓜蛋,天天躺在经济学家身边,熏也熏熟了。放心吧。”
苏若冰认真地说:“你一定要清楚,这次温州爆发的金融风波是多方面原因造成的,既有宏观经济波动的因素,又有温州自身多年累积隐患的因素,还有中国本身金融体系建设所存在的问题。但不管怎样,温州的金融风波并不是特例的、局部的,也不是暂时的,台州、嘉兴、萧山甚至江苏、广东等地区也发生了与温州类似的情况。温州的金融风波只是一个缩影,它凸显了中国长期以来的关于宏观调控、金融体制建设、中小企业融资以及投资驱动等方面的问题。这些问题不是靠你一个人、一家企业,甚至一个地区、一个省所能解决的。”
黄瑞诚脱口而出:“照你这么说,我只能什么也不做,眼巴巴地看着一家家企业破产倒闭,看着他们一个个跑、跳、走。”苏若冰生气了,大声道:“掉头回家,我不走了。说了半天,你连一句都不听!”
黄瑞诚连忙说:“苏,别生气,我早就听进去了。温州眼下所发生的问题,往小里说,是企业在转型期必然遇到的问题;往大里说,是转型期的中国必须正确认识并积极解决的问题。对不对?”苏若冰更气了:“你既然都明白,为什么还非要跟我唱反调?!”
黄瑞诚辩解道:“我哪是唱反调啊!你知道企业家和经济学家之间的差异在哪儿吗?你们经济学家讲完,这个事情就过去了;我们干企业的讲完了,事情还没开始。所以,我要做的是,在你的经济理论指导下,做到知行合一。当然,最重要的是不能心血来潮,意气用事。这下你该放心了吧?”苏若冰非常严肃地说:“阿诚,你要明白‘静能生定,定能生慧’的道理,凡事要镇定。”
夜晚,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黄瑞诚被惊醒,他抓起电话,传来石胜天焦急的声音:“黄总,要出事了!刚才存根约我到一家大排档等他,他到了之后不吃不喝,给了我一张银行卡,说让我照顾好他的老婆孩子,还说对不起他们,没等我问明白怎么回事,他就走了。”
黄瑞诚大惊失色:“必须马上找到他!你在哪儿?”“在你家楼下。”黄瑞诚披上衣服从楼里出来问:“到底怎么回事?”
石胜天说:“侯三寿跑路后,当初那些搭存根股份又死活不愿退股的亲戚、朋友,天天找他逼债,存根把房子卖了,所有的积蓄都掏空了,差额还是很大……”
黄瑞诚开着车和石胜天一起找王存根,他们估计王存根可能去瑞安老家了,就驾车加大油门奔向瑞安。早晨,黄瑞诚、石胜天来到王存根家老房子。房门没锁,屋里一片漆黑。黄瑞诚、石胜天走进屋子。黄瑞诚透过后窗,看见了王存根的车,就说:“在这儿,快,上楼顶。”
黄瑞诚、石胜天冲上楼顶,见王存根脸朝外,一动不动地站在楼顶的边缘。
黄瑞诚喊:“存根别干傻事!赶紧回来!”王存根面无表情地说:“黄总,别过来,我撑不住了。”
黄瑞诚怒斥道:“王存根,你撑不住就可以丢下老婆孩子,让他们替你还债吗?撑不住了就可以一死了之,让你的亲戚朋友遭受损失吗?你真他妈的不如侯三寿,他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依然心存希望,而你这是绝自己的命吗?你在断绝老婆孩子心里的那点希望,你在断绝人与人之间的信义!”石胜天着急地喊道:“存根,你听见了吗?!”
黄瑞诚平静了一下情绪说:“你眼下很艰难,可是,比当年我们背着编织袋被人追得满街跑还艰难吗?有了难处你为什么不找我、不找元彪?你经历了这一场危机,变得不相信任何人了,你让我寒心哪!你想死不是因为没钱,而是你把钱看得比情义还重,一旦没钱就觉得什么都完了。没钱怕什么,只要信义还在,情分还在,朋友还在,一切都会再来!该说的我都说了,是死是活你自己决定吧。”
石胜天喊道:“王存根,你别再让我看不起你!”王存根慢慢转过身来看着黄瑞诚哭喊道:“阿诚,我错了!”说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黄瑞诚、石胜天跑上去,三个人抱在一起。天大亮了。
黄瑞诚将一张银行卡递到王存根手里:“先把要紧的还了,不能让人家指着你的脊梁骨骂你是没诚信的小人。”王存根低着头说:“黄总,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黄瑞诚认真地说:“你们两个回去把手头的事情处理掉,回公司帮我吧。”
侯小帆将车停在路边下车,隔着保时捷中心的落地玻璃向朱定贵招手。朱定贵连忙从里面跑出来。侯小帆一脸严肃地问:“你实话告诉我,金生到底去哪儿了?”朱定贵一脸无奈:“我真的不知道,他爸爸、妈妈也来找过我。”
侯小帆问:“你帮他把房子、车子卖了后,钱怎么给他?”“他给的是你的银行卡号。”朱定贵说着,掏出手机翻出信息,“你看,是不是?”侯小帆看了一眼说:“顺便把我的车也卖了。”
侯小帆蹬着自行车在奋钧科技公司门口下车,与保安说了几句,然后推车进门。她走进办公室,打开窗户,朝四周看了看。办公室里布满厚厚的灰尘。她找到一只电吹风,吹去桌子上的灰尘。江丐辉、娄新宝、林万山走进办公室,大家急忙与侯小帆一同拎水、拖地、抹尘。
房间打扫干净了,侯小帆拍打着身上的灰尘说:“江叔叔、林叔叔、新宝哥,你们坐吧。”说着走到大家的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江丐辉连忙起身道:“小帆,别这样。”娄新宝也站起身:“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孩子,有什么事你就说吧。”林万山说着,示意大家坐下。
侯小帆说:“我长这么大,还没上过一天班,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该做什么,更不知道该怎么赚钱还债。公司的事情还是你们说了算,在我爸回来之前,我会天天来上班,跟你们一起渡过难关,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请尽管吩咐。拜托了!”说完,又深深地鞠了一躬。
江丐辉、娄新宝的眼圈红了。林万山的脸上挂下一行眼泪。
侯小帆问:“我有一份法国来的快递到了吗?”“到了。”娄新宝说着,拿出快递交给侯小帆。侯小帆坐下打开快递说:“江叔叔,这是小威从法国买来的家用LED节能灯的最新专利,你看能生产吗?”
江丐辉接过材料说:“生产没问题,只是……没有钱……”林万山连忙说:“有钱!小帆,满叔给你留着钱了,总共是1万15元7分,我把它一分不少都交给你……”他仰起头喊道,“满叔,我看到希望了……”
侯小帆流着眼泪道:“满叔公……”大家哭着,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晨曦微露,皮卡在塞伦盖蒂草原行驶。仓库摇头晃脑,异常兴奋地一边开车一边吹着口哨。侯三寿问:“这小子今天怎么啦,这么兴奋?”阿斌说:“给他发工钱了。”侯三寿说:“没留一点儿?”
阿斌说:“不让你提前预支就不错了。刚来非洲的时候,中国企业都实行月薪制,发完工资的第二天,一半多黑人员工都不来上班了,连招呼都不打,花钱去了。等钱花完了,又吵闹着要来上班。后来就改为半个月、十天发一次工资,还是有人走。现在变成一周发一次,照样有人第二天不来,不过,比先前好多了。”
侯三寿看着仓库的背影说:“这小子今天拿了钱,得把他给我看紧了。”
侯三寿、阿斌、仓库在休息区吃午饭。侯三寿吃完饭去洗手间。仓库连忙从屁股底下拿出一张地图,指着地图将手臂摆成八字形对阿斌说:“老板,Thelefthand,to阿鲁沙,明白?”说着比画左臂。阿斌点头说:“明白,左手边通往阿鲁沙。”
仓库又拍了拍右臂,说:“Therighthand,to肯尼亚。”阿斌说:“右手边的路通向肯尼亚。”
仓库一脸严肃地说:“To肯尼亚,no!嗒嗒嗒,dangerous,危,险。”阿斌点头说:“懂了,不能去肯尼亚方向,有武装分子,很危险。”
“Yes!Seeyoutomorroin阿鲁沙,goodbye!”仓库说完转身就走。阿斌喊:“仓库,你给我回来!”
仓库拍了拍口袋说:“嗯……回家,tosendmoney。”阿斌急了,喊道:“你等一等伙计,He来了,you再to……”
“No,he,Seeyoutomorro!”仓库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说着飞快跑了。
侯三寿走过来拉着脸问:“仓库呢?你把他放跑了?”阿斌连忙解释:“伙计,不是我放跑他,是他跑得太快,我拦不住。”侯三寿掏出手机打电话,仓库关机。
阿斌赔着小心说:“他说回家送钱,明天到阿鲁沙跟我们会合。”侯三寿说:“我说去阿鲁沙了吗?!让他等,等死他!”
侯三寿驾驶皮卡沿着山路行驶,到岔路口,车子向右边转弯。阿斌大喊大叫:“伙计,左边,不是右转!右转通向肯尼亚边境,很危险,赶紧倒车!”侯三寿根本不理会,加大油门继续往前开。阿斌几乎要哭了:“伙计,你说过听我的,不能言而无信啊!”
侯三寿说:“我保证听你的,绝不踏出坦桑尼亚领土。”阿斌气急败坏地说:“我是老板,我命令马上掉头,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
“老板,你可别后悔哦!”侯三寿说停下车。阿斌下来挥手指挥侯三寿倒车。侯三寿根本不听阿斌指挥,开着车继续往前。阿斌追赶车子喊道:“停下,你不能丢下我,荒郊野地会出人命的!”侯三寿不停车。阿斌哭丧着脸喊:“停车!我听你的还不行吗?”
侯三寿在远处停下车。阿斌跑着愤愤不平地说:“你恩将仇报,我跟你没完!”侯三寿看着阿斌快到车前,又启动车向前开去。阿斌连忙讨饶:“停车,我不说了还不行吗?”侯三寿停下,阿斌气喘吁吁地上车,神色紧张地苦苦哀求:“伙计,我们别冒这个险行不行?那是一个多国交界的地方,这边头领,那边酋长,杀人跟玩似的,弄不好会要了你的命。命比钱重要,拿钱保命是赚,拿命赌钱是赔,赔本的买卖不划算。”
侯三寿根本不搭理阿斌,自顾开车。阿斌继续说:“要不明天我们等仓库回来,让他把那边的情况摸清,确定安全了再让他带我们去,行不?”侯三寿阴冷着脸问:“他要是不回来呢?”
阿斌连忙说:“阿鲁沙会英语的当地人不少,我们到阿鲁沙先找人打听打听,问有没有人去过,去过的人是不是都安全回来了,再了解部落之间有没有矛盾,他们喜欢什么、忌讳什么……”侯三寿说:“百闻不如一见。”
阿斌说:“对,肯定要见,我们找一个当地人带路引荐,又安全又稳当,不差这一两天。”侯三寿说:“时间就是钱。再啰嗦我把你的嘴堵上。”
阿斌无可奈何道:“我瞎了眼,怎么找你这么个土匪当伙计。”侯三寿说:“我才瞎了眼呢,拉了个胆小鬼做老板。”
阿斌不放心地说:“我知道拦不住你,可你得听我一句话,千万别乱来,别逞强,一定要保证安全。不然,你现在就送我回去,我一辈子不再当你的老板……”
侯三寿来气了:“你再废话,我一脚把你踹下车,有本事你自己走回去。”
阿斌无计可施,嘴里念叨道:“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皮卡在坑坑洼洼的路上行驶。一辆越野车在后面追赶皮卡,车上几名持枪的黑人大声喊叫。侯三寿从后视镜里看到越野车,减慢了车速,让越野车超越皮卡车。阿斌坐在副驾上正举着相机,突然呆住了,连忙放下相机,脸色苍白,嘴唇哆嗦。他从风挡玻璃看出去,越野车上的黑人呜里哇啦地叫喊,拿枪指着侯三寿、阿斌。侯三寿踩下刹车。
阿斌带着哭腔说:“完了,死定了……”不由自主地滑向座位底下。越野车上传来一串枪声。侯三寿猛地闭上眼睛。阿斌发出一声惨叫。越野车在黑人们肆意的狂笑中扬尘而去。侯三寿睁眼看着越野车消失在荒野,回头看了一眼蜷缩在座位底下的阿斌,轻拍他的后背。
阿斌惊恐万状地哭喊:“别杀我……别……”“老板,是我,没事了,人家朝天开两枪就把你吓成这样,没尿裤子吧?”侯三寿说着启动车子。
阿斌直起身,胆战心惊地看了看前方,可怜巴巴地看着侯三寿,声音发颤地说:“伙计,回去吧,打不死,吓……也会被吓死的……”侯三寿说:“找到矿山马上回去。老规矩,我们还是五五分成。”
阿斌哆嗦道:“不要矿山,要命,要老婆儿子……他们等我快十五年了……”侯三寿满不在乎:“放心吧,温州有千军万马等着我呢,我不想死,也不能死。”
皮卡在车辙路上颠簸前行。又一辆越野车驶近皮卡车,车里站着持枪的黑人。
皮卡车靠边停下。越野车擦着皮卡车呼啸而去。皮卡车翻过土坡,越过沟壑,涉过河沟,行驶在荒野上。黄昏,车子突然熄火,没油了。两人下车。不远处的山边,依稀可见马赛部落。阿斌举相机对着马赛部落拍照。
侯三寿掂着两只油桶晃晃,大声道:“怎么油桶全是空的?”阿斌一边拍照一边说:“仓库跟我说过,打算在阿鲁沙加油,谁让你跑这么远!”“你干吗不早说。”“你听我的吗?!”
侯三寿丢下空油桶,见远处一群手持长矛、长棍的马赛人,呜里哇啦地叫喊着,气势汹汹地蜂拥而来。
侯三寿大喊一声:“快跑……”立即朝着相反方向拼命逃跑。阿斌跟在侯三寿后面喊:“伙计,等等我……”
马赛人举着长矛、长棍在后面疯狂追赶。阿斌跑不动了,马赛人距离阿斌越来越近。阿斌声嘶力竭地惨叫一声:“伙计,救我……”话音刚落,马赛人将阿斌摁在地上,把阿斌脖子上的照相机摘了下来。
侯三寿听到叫喊,转身气喘吁吁地向阿斌走去。马赛人扭住侯三寿。侯三寿说:“WhocanspeakEnglish?WhocanspeakEnglish……”马赛人呜里哇啦一番,三下两下将侯三寿、阿斌捆绑起来。
马赛人一路欢呼,将侯三寿、阿斌像猎物一样捆绑着抬过来。另一群马赛人推着皮卡车,嗷嗷叫着跟在后面。皮卡车在部落院门外停下。马赛人跳上车,七手八脚地开始卸货。
侯三寿、阿斌被抬进部落大院。阿斌吓得脸色苍白,侯三寿不停地说:“WhocanspeakEnglish?WhocanspeakEnglish?English……”
阿斌绝望地说:“完了,你快想办法啊!”侯三寿平静地说:“听天由命吧。”
老酋长坐在部落茅草房前的轮椅上。几个年轻人哭丧着脸围着老酋长。一个马赛人指着照相机说:“这两个日本人停下车,躲在车子边上,看我们走近了,突然拿出照相机咔嚓一下,就把我们的魂拿走了。”另一个马赛人说:“太突然了,我们根本来不及守住魂。”老酋长点点头说:“知道了。”
老酋长坐在轮椅上被推进大院。侯三寿还在喊:“……canspeakEnglish?”
老酋长说:“IcanspeakEnglish!”围着侯三寿、阿斌的马赛人纷纷散去。
侯三寿看着老酋长问:“为什么扣留我们?我们伤害你们了吗?”老酋长慢条斯理地说:“这是我的地盘,你们私自闯入我的地盘,应该是我问你话。”他指着照相机问,“这个是你的吗?为什么偷拍?”
侯三寿说:“光天化日,光明正大,难道也算偷拍?”老酋长说:“我们同意了吗?没人同意擅自拍照,难道不是偷拍吗?也可以叫盗拍,像强盗一样。”
侯三寿自知理亏,问道:“请问老人家,我应该怎么称呼您?”老酋长指着边上的人说:“他们都叫我酋长。”
侯三寿恭敬地说:“酋长,您好!您说得对,我们确实拍了您的部落,但事出有因,当时周围并没有看见您的人,所以,无法征得同意,请您原谅。”
老酋长耷拉着脸说:“你很不诚实。”说着,示意了一下边上的人。站在一旁的马赛人走到侯三寿跟前,打开相机让侯三寿看。照相机的屏幕上,几个马赛人正远远地走过来。侯三寿一脸沮丧,朝阿斌狠狠地瞪了一眼。
老酋长说:“看清楚了吗?你不会告诉我,你们拍的不是人吧?”侯三寿连忙道:“不不,我们错了,我们一定把照片删除!”老酋长看着身旁哭丧着脸的马赛人说:“我可怜的孩子呀,毫无准备,也来不及定心收神,你们咔嚓一声,就把他们的魂拿走了。照片删了,孩子们的魂能回来吗?为什么扣留你们,我说清楚了吗?”
侯三寿无奈地说:“非常清楚。”老酋长说:“现在,请回答我,你们像强盗、窃贼、偷猎者一样,拿走了我可怜孩子的魂,我是该扣留你们,还是该款待你们?”侯三寿非常诚恳地说:“酋长,我们接受部落的惩罚,只要能让我们走。”
天渐渐地黑了。马赛人把用带刺的灌木、荆棘围成的院门徐徐关上。老酋长说:“对不起,你们走不了。松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