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淅淅沥沥,打在瓦屋的屋檐上,又沿着边缘缓缓滴落,最后滴在门前的旧台阶,和台阶上的积水融在了一起。
雨势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越来越大,在小巷间,偶尔会吹来一阵秋风,秋风有些微凉,可更多的还是冷意,从身上拂过,冷得却是骨子里。
忽明忽暗的街灯映照出如针尖般细的雨水,使前方的小巷更加模糊不清。
康平一直活在红树市内,从未下过乡,但是他以前听人家提到过,乡下一旦入夜后,村民们便早早歇息去,整个村里一片静悄悄,仿佛没有活人的气息,要是在夏季还好说,晚上有村民喜欢在门前打牌嗑瓜子或乘凉,小孩以抓萤火虫当乐趣,还算热闹,若是在秋冬两季,特别是深秋后,大晚上就很少有村民们会出来晃荡。
一来是乡下很多地方都讲迷信,他们认为晚上一般是恶鬼觅食的时间,如果没什么重要的大事,还是待在家中较好,二来是怕那些小孩子大晚上在外边玩耍,一个不慎,就很容易出现意外。
只是康平不知道,这下岭村到了晚上,竟然安静得如此过分,周遭除了雨滴声起伏,就剩下秋风呼呼的声音,完全不像是活人住的地儿,若非方南和陈庆国他们两硬拉着过来,恐怕康平打死也不会自讨无趣来这种鬼地方。
此时他躲在面包车里,心底十分纠结,不知该在外面等候,还是继续在车里面等方南,想去外面透透气,可外面又太冷,他耳朵已经冻僵发红,何况还下着雨,但在车内又担心后面那口木棺材里的尸骸爬起来找他麻烦,于是他越想心底就越慌,干脆一头闷在衣服里,两耳不闻窗外事。
正当此时,车窗外忽然响起一阵闷声,他吓得抬头望去,只见车窗外映着一张脸,还好不是鬼脸,是陈庆国满是皱纹的老脸。
康平急忙推开车门问:“找到了吗?”
陈庆国摇头道:“我兜了半圈,发现这边瓦屋倒有不少,里面住着人的,却只有寥寥几处,而且还不是以前上岭村的村民,都问了个遍,还是没找到。”
康平拿起手机看了时间,差不多快过了约定的半小时,又问:“方南还没来,怎么办?”
陈庆国烟不离嘴,一边咬着一边说:“你担心他还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他能出什么事。”
“好像有道理。”
康平回头看到那口棺材仍然没有动静,心底踏实了一点,准备回头时,忽然瞅见后面的小巷里多了一抹阴影,由于街灯昏暗,那黑影不太清晰,只是在墙壁上左右晃动,吓得急促回头:“陈司机,后面是不是有人?”
陈庆国伸长脖子盯了半晌,干净利索的回答两字:“没人。”
康平犹豫了几次呼吸的时间,再次提足勇气回头,发觉墙壁上的黑影还真如陈庆国所说一样,不见了,他寻思着是不是今天撞了怪事太多,以致出现错觉,这个想法刚有不久,结果他又看到墙壁上那个一人高的阴影若隐若现,瞪圆了双眼:“怎么会没人,你看那墙壁上是什么东西?”
陈庆国顺着他的食指方向一路看去,最后只能看到个垃圾堆:“有个屁的人,净瞎说。”
“你们两在看什么?”
倏地,一个声音在两人后背响起,饶是镇静的陈庆国也头一回遭到惊吓。
两人不约而同转头,看到方南一边拍打肩上的雨滴,一边看着小巷中的墙壁。
陈庆国面色恢复如初问:“怎么样,打听到了吗?”
方南点头,还是那副万年不曾变的淡漠神情:“人找到了,现在把车开进去吧,我指路。”
三人挤进了车,顺着方南的指点,陈庆国行驶了一会,又踩着刹车,因为这里到处都是瓦屋,两座瓦屋间露出的路并不宽,一个不留神,很容易出现失误,在这种时候急也急不得。
开开停停了好一会,最后在一处拐弯口,方南终于喊了声停,陈庆国立即停稳了车,不敢妄动,只有说话没分寸,愣头愣脑的康平还在好奇四处打量。
在面包车停当的前方,有间瓦屋里正闪烁着微光,陈庆国遵从方南的吩咐摁了下喇叭,三人没等太久,瓦屋前的木门就咯吱作响,被缓缓推开。
随后一位已是古稀之年的老人家手里提着一个纸红灯笼,上身一件地摊廉价的浅灰棉衣,下身是一条缝了补丁的棉裤,佝偻着身子,缓慢从屋内走出来,方南可不敢让老人家再吹风淋雨,下了车后赶紧搀扶着他,生恐老人脚一崴就摔跟头,同时朝陈庆国和康平使了个眼神。
两人知道那是方南在示意他们过去,也不客气,陈庆国走在后头,把烟给踩灭了,跟老人家说道:“老伯,还记得我不?”
老人家笑起来的时候皱纹显而易见:“记得,我还没得痴呆症。”
陈庆国看着老人他那被纸灯笼映得发红的脸道:“成,既然如此,老伯,我们问个你事情呗。”
老伯慢慢抬起手臂:“吁,不用那么生分,你们喊我吴老伯吧,这样听得亲切。”
陈庆国笑道:“行,吴老伯,我们……”
吴安福打断了陈庆国的话:“我知道,你们这趟过来的目的,我已经听小方说了,是想问棺材的事情吧?”
陈庆国有点尴尬,搔了搔头,不好意思道:“差不多,我想问问您老人家,你认识那口棺材里的人不?”
吴安福轻咳几声:“上岭村那都是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里面的村民我不能保证全都认识,再退一步说,就算认识了,那口棺材里的尸体应该成骸骨了吧,连个正脸都没有,我认不认得出来,还是另外一说。”
康平在一旁添了一句:“可不就是嘛,棺材里那位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一片白骨,就差没成灰。”
瞧这话说的,陈庆国狠狠瞪了康平一眼:“有你这么讲话的吗,什么叫死得不能再死,就差没成灰?”
后者一脸无辜道:“口误,口误,可我这不也是实话实说嘛。”
陈庆国揪着康平的耳朵:“敢情你这么说就是实话是吧,吕老师有没有教过你什么叫死者为大?”
“行了,行了。”
吴安福经不住两人聒噪,说道:“大半夜的刮风还下雨,你们就别嚷嚷了,带我去看眼那口棺材吧,我看看还认不认得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