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魏桐从梦境中坐起身来的时候,摸着熟悉的纹路,知道自己暂时是没事了。他也是曾经打架斗殴过的人,知道吐血代表了什么,在古代这样的情况下,有点凶多吉少。
无奈地挠挠头,这件事情还真的算不上是谁对谁错,只不过后来张氏的确是太过咄咄逼人,那样的理由也是实在是太过可笑了。心比天高,却没有看清楚自己,还不如她身边的兆佳氏看得清楚。魏桐知道,如果最后不是兆佳氏一劝再劝,这事不会这么简单了事。
只不过魏桐是个男人,到底不会真的去为难一个女子。在他看来,嫁入帝皇家,便是一个女子最大的悲哀了,即使她们自己甘之如饴。
正在此时,魏桐听到了隔壁玄的声音,那道屏风在这之后又自然而然地出现,魏桐跟玄都没有对此说些什么。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还不如不见。
“小柯,你知道魏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刚才叫了几声他都没有应。”那是玄在询问小柯的声音。小柯嘟囔了几句,突然眼泪哗啦啦流出来了:“桐,桐桐受,受伤了,吐血,好多红红的,小柯,不开心咿呀……”小柯的声音软软的,小小声地哭诉,让魏桐暗暗叫糟。
玄在那边安慰了许久,才把一只哭啼啼的小傻瓜哄笑了,而后玄轻声说道:“小柯,玄想跟凤之说话,你先去好好休息好不好?”小柯怯怯地点点头,但还是遛到了魏桐那边,看着他在他手心里狠狠蹭了好几下,才扁着兽嘴消失了,整只兽看起来委屈极了。
小柯消失了,整个空间独留下死水一般的寂静,魏桐苦恼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他答应玄的话还犹在耳边,现在立刻打脸了,实在是……
“凤之,凤之?”想来是魏桐的走神,让玄不放心的叫了几声。魏桐立刻开口应道,“玄,我在。”
自从玄给魏桐取了凤之这个字之后,玄再也没有叫过魏桐的姓了,最开始每次叫凤之的时候,魏桐都没有反应过来是在叫他,直到后来才算是熟悉了起来。而玄不管魏桐是接受还是反对,再也没有换过称呼。
“凤之,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玄没有再说那些你为什么会受伤这种废话,也没有再问魏桐什么怎么样这种他也不知道的废话,一上来直戳重点,让魏桐的膝盖有点疼。
“咳。”魏桐轻咳了一声,而后说道:“玄,今日之事真的是个意外。虽然我学武也没有很大的理想,但有一位叫梁启超的先生说过这么一句话,侠之小者,为友为邻;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我达不到这样的境界,但不能够见死不救。”
玄细细咀嚼了这两句话,的确意味深远。但今日玄的重点放在了魏桐身上,略过这句话继续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救人也应该量力而行,小心谨慎!你贸贸然而为只会伤害你自己,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这次伤重一去,你要你妹妹怎么办?你要拿我这个朋友怎么办!”魏桐沉默了。
玄知道魏桐已经开始被他说服,这才放缓了语气,“凤之,你定然不喜欢我说这样的话,但是今日那人哪怕摔死了,我也不愿你伤一分一毫。他人洪水滔天,可与你又有何干?”魏桐知道玄向来不是心慈手软那一波的,虽然后半部分玄说得有点过火,但是他前面说的却是没错的。
救人本该是量力而行,一条人命重要,可是人总是会有亲疏远近,再怎么重要,能重要的过魏宁同玄两个人吗?他舒了口气,轻声说道:“玄,我不会再如此了。”
紧着打消了魏桐的想法,玄在另一头也是松了口气。凤之是怎样的性格难道他还不清楚,虽然沉默寡言,但对世事都看得透彻,但却偶尔带着奇异脆弱的天真,古道热肠。在他所处的环境里,这是最要不得的。玄虽然无奈于这点,但却明白,正是因为这点脆弱微小的天真,才会让他们现在还能保持这样的局面。
魏桐以为此间事了,正松了口气打算揭过不谈,谁曾想玄突然又提起了一件事情,让他差点噎到自己。“凤之,你可还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的话,而我那个时候,又说过些什么?”魏桐身体微僵,对玄的追问表示失忆。
玄倒也不是真的想要逼魏桐跟他见面,只是他对自己太不上心,没有任何紧迫感,他真的敢任由自己受伤,实在是令人气愤又无奈。魏桐被玄这么一问,倒是真的觉得压了个担子,如果真的再来这么一遭,那可真的是坏事了。无奈之下他都发誓了,玄才勉强饶过了他这次。
魏桐松了口气之后,心下苦笑,也不能禁止小柯同玄说这些事情,他们两个也是在关心他。暗搓搓揭过这件事情不谈,魏桐跟玄说起了另外的事情,“你最近看起来颇为春风得意,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情?”
玄的好心情已经延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了,魏桐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来,转移话题的功力可谓是十分僵硬,但是玄也不恼,想了一下说道:“的确是遇到了好事,只不过今日全部被你给吓走了。”
......哦。
过了许久,两个人的对话终于是正常了。
“你曾经提到过一件事情,你想离开你现在的地方,你现在......还有这样的想法吗?”玄的声音清淡,却带着莫名的意味,让原本已经走到书架边上的魏桐停住了脚步。他靠在书架上,那些事情想起来似乎已经很遥远了。
“当然还是有的。”他抽出刚好与视线平行的一本书,这是一本关于各地的土地风情的游记,随便翻翻便看到了不同的风景,的确是非常......诱人。
他现在看起来似乎已经爬到了很高的地位,认识他的人都称呼他一声魏公公,连后宫妃子,除了皇后宠妃之流,大多数也不敢得罪于他,出入行走身后都会跟着几个人,看起来气派十足。
可是他不是生来是为了当奴才的。
他最开始知道自己穿越之时,除了悲伤难过,久而久之心中也是满揣着种种希冀,盼望自己能够看到不同的东西,能够经历不同的事物,看看这古代的大好河山......然而这一切种种却在一刀切下之后都化为乌有。即使看起来再怎么荣光,背后都会被人唾弃一声死太监。
这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他不后悔,但是不代表那把火不会焚烧五内,不会时时令人灼痛。
玄从魏桐的沉默中感受到了什么,沉吟几许,没有再说这件事情。
等到魏桐清醒的时候,他已经在梦境中浮浮沉沉见了玄两次了。从腹部燃烧起来的剧痛,让魏桐忍不住咳嗽起来。他抬头看着屋子,这的确是他自己的房间。咳完之后,捂住嘴的手心已经沾染上红色,他无力地把手垂下,这种熟悉的感觉,还真是不太好。
一个小内侍端着水盆进来,看见魏桐清醒了高兴极了,放下水盆之后急切地扑了过来,“魏公公,您总算是醒了,太医说只要您能醒过来,这伤稳住了一半。”魏桐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这个小内侍便是之前随他一起去坤宁宫中的一人。
“你是......王贵?”魏桐搜索了一会儿,从脑海里拽出这个名字。王贵点点头,脸上满是激动,“魏公公还记得我的名字,真是我的荣幸。梁总管吩咐小的来伺候您,直到您好了为止。”
魏桐无奈地摇摇头,他不过是个太监,那值当其他人来伺候他。“我已经没事了,你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不用顾着我。”
王贵却是不依,连忙说道:“魏公公,您已经昏迷五六天了,太医都说再不醒的话,真的是......现在您好不容易醒了,我还是得好好伺候您,直到您伤势好了为止。”魏桐顺着他的声音摸了摸依然在疼痛的地方。除了刚才那一瞬间清醒动作幅度太大撕扯到它,现在只余下绵绵不断的疼痛。
魏桐知道王贵的心思,既然说不动,他也懒得再说了。等到下午的时候,赵河也换班回来,看到魏桐醒了着实高兴,坐在床边说道:“好小子,我知道你这条命硬,不会出事的。”魏桐轻声说道:“又麻烦你了。”算起来,这已经是魏桐第二次受伤了。
赵河瞪了他一眼,假装恼怒说道:“我们两个之间还用得着说这个?不过,你之前的确是太凶险了,太医都说了,七天内没醒过来没用了,皇上可是生气极了。”皇......皇上?魏桐捕捉到一个字眼,“能够请得动太医,的确是皇上恩典,但是……
“你毕竟是御前的人,那位庶妃娘娘觉得膝下有个大公主了不得了?没见到大皇子的母妃马佳氏,这位娘娘才叫韬光养晦。如此跋扈的样子自然惹得皇上不喜,听说差点连大公主都要被抱走了。”赵河作为御前,很多东西都比别人清楚一些。“不过也得亏这位娘娘的作为,不然皇上还不一定为你叫太医伤,你这伤势看起来可非常危险。”他同样作为太监,自然对张氏如此作践很是愤愤。
这后宫中但凡有人心里厌恶宦官,作践下人,等到失势的时候,那些曾经被她作践过得定然会被加倍返还回来。越失去什么,便越敏感。
魏桐抿了抿嘴,他也是在自己清醒了之后,才知道自己凶险如何。玄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救人也需要量力而行,把自己的命搭上去可不值得。这后宫中,有时候总得自私点,人活得才轻松一点。
因为这事,魏桐需要卧床休息一段时间,顿时便有人蠢蠢欲动盯上了魏桐的位置,按耐不住心思,有人还寻到了梁九功。梁九功一概不松口,什么承诺也没给,虽然气得人背后大骂,却也是知道了魏桐的分量,只得歇下这个心思不谈。
而孝庄在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也只是在皇后提起的时候说了两句,“张氏看着的确是小孩子气了一点,好好磨磨她的性子也是不错的。皇家的公主性子娴静些也好,厉害些也好,可不能蛮不讲理。”只是这淡淡几句话,张氏的事这么定下来了,皇后心里虽有几分不忍,但是一想到太皇太后的默许,便什么话都没有说了。
私底下孝庄倒是说过些其他的,然而除了苏沫儿,也没有谁知道她的心思究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