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一个包裹,里面除了一封拆封过的信,一袋子肉干和辣条,两只剥皮腌制风干的兔子,一打袜子,几个本子,几个小盒子,装着少量膏药,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在不缺穿的部队,吃的才是硬通货。
没看到炊事班已经开始自己开菜地了么?
要不然,以一天一天只有四角五分的伙食标准,不开荒种地,够正在长身体的兵哥哥吃什么啊!
王国栋拎着两只兔子,对着外面一吼,“兄弟们,中午加餐!”
整个军营就沸腾起来,王国栋一招调虎离山,总算能有一个安静的空间看起了信。
乔小贝的文采必然远超王国栋,王国栋打开信纸,就开始头疼了。
国栋:
见信如晤!(最后一个读啥?啥意思?王国栋有点方。)
接到你的信,已经过了清明,可前数日阴雨绵绵,我依旧觉得春寒袭人,太极一日两趟或是太少,欲加一趟。前日放晴,春风和煦,已带来温暖,令人心情精神为之爽振。勿念!
听闻你要去汽修班学习,特地找到牛棚里面的方教授,用一斤玉米面换了这一本笔记,希望与你大有助益。
他人总说知识无用,一斤玉米面给这种老头只是浪费,然我觉得其价值千金。若你觉得无用,可寄还与我。
昨日去了隔壁县的南山,山上梅花盛开,红白相映,清香时来,美景良辰,易念远人,特寄上南山特产,望自知珍重。
纸短情长,就此打住。
小贝
1976年4月7日
除了晤字不认识外,其他的,王国栋倒也认得七七八八。
王国栋看了看信,连连皱眉。
南山的特产是三七吧!
那这几个小盒子都是止血药咯?
然而,这边的三七不才是最好的吗?
为什么乔小贝会这么不放心自己?
会不会是乔任重察觉到了什么?
一斤玉米面换来的笔记,本来是自己占了大便宜,王国栋却怎么也不得劲。
再加上乔小贝的身子骨......
王国栋决定,等她有了探亲假,一定要回去好好看看。
今年的事情的确太多了,从1月8日,总理在经历了长期病痛折磨以后,阖然长逝以来,乔任重就觉得这天要变。
从那天开始,乔家的录音机就一天到晚的开着。
月8日下午,吉林发生极为罕见的陨石雨。陨石在离地面19公里左右的空中爆炸,000多块碎石散落一地。
民间就有谣言不止。
乔任重心里就是一咯噔。
世人都说不能迷信,可乔任重却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算不算是天崩?
若是有天崩,那是不是还有地裂?
果不其然,5月9日,乔任重就在广播里面听到王国栋驻地附近先后发生两次强烈地震的消息。
第一次震级为7.级,第二次震级为7.4级,9个县遭到损失,人员死亡98人,重伤451人,轻伤1991人,房屋倒塌和损坏4万间。
王国栋也匆匆留下遗书,就被拉去救援去了。
当日,王国栋所在的军区向灾区各个方向派出的数支救援部队,很多部队正在开进途中。
只是,这一群兵哥哥既没有救援设备,也没有经过专业培训,又因为道路损毁等原因,虽然拼尽全力,然而效果不大。
靠着墙根,王国栋闭上眼睛,眼底却是一个个鲜活的形象:
被垮塌下来的房子压死的母亲,透过那一堆废墟的的间隙可以看到她死亡的姿势,双膝跪着,整个上身向前匍匐着,双手扶着地支撑着身体,有些象古人行跪拜礼,只是身体被压的变形了,看上去有些诡异。
经过一番努力,人们小心的把挡着她的废墟清理开,在她的身体下面躺着她的孩子,包在一个蓝底白花的小被子里,大概有、4个月大,因为母亲身体庇护着,他毫发未伤,抱出来的时候,他还安静的睡着,他熟睡的脸让所有在场的人感到很温暖。
......
就在掩埋遗体下葬时,一位十来岁的小姑娘从人群中哭着冲了出来,一头撞在了负责维护秩序的李武身上,想钻入掩埋现场。李武和战友看着满脸泪水的小姑娘,一面阻拦她进入,一面好言好语安抚她。眼见无望冲入,突然,小姑娘抓起了李武的一只胳膊,猛地咬了上去。
面对情绪失控的小姑娘,李武强忍身上的剧痛和心中的悲伤,纹丝不动。
小姑娘见李武没有反应,就拔出衣服上一枚胸针,对着他的胳膊狠狠扎了下去。霎时间,涌出的鲜血迅速染红了他整条胳膊,顺着肘部滴淌下来。
但李武就像没有感觉一样,继续安慰着小姑娘,脚下还是一步不退,直到小姑娘被旁人劝走......
还有本已逃生,为救两名学生义无反顾地返身冲进正猛烈摇晃的教学楼内,湮没在轰然倒塌的楼房中的老师......
巨震突袭之时,人民医院正在进行手术的5名医务人员,俯身扑上手术台,用身体护卫患者.....
血站前献血的市民排成长队……
没有任何救援设备,“像绣花一样”小心翼翼用手刨、用肩扛,为废墟下的幸存者打开生命之门,在抢救中因体力严重透支而晕倒,醒来后立即冲向第一线的战友。
那一幕幕,在眼前放大,倒带。
如果,更及时些,设备更齐全些,哪怕是一把工兵铲、一柄铁镐,也能更快速,便捷的救人,不是吗?
如果,能准确的探测到下面有没有人,是不是更有针对性?
王国栋越想越觉得身体发寒。
总觉得自己当兵就是打仗,学好功夫就能保家卫国,却从未想过,这也是保家卫国的一方面。
这里一直是地震频发的地方,救援的知识和设备居然都如此简陋。然而,这些都可以救命。那些鲜活的生命,丢失掉任何一条,都是损失。
王国栋迷迷糊糊半宿,第二天就找上了他的直属领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