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暮色镇,他们才看清旗幡上,绣着两个飘渺若鬼的草字儿。
‘血鸦’。
路旁立着一块路标,一个方向,一条路。
真是多此一举的路牌。
血鸦是这儿唯一的客栈,就是黑店,他们也得在此投宿。
他们望着‘血鸦’,很无语,在这阴森恐怖的地方,不取个瘆人的配套名字,好像显不出有地方特色似的。
一行人安静地踏入‘血鸦’门槛,由于环境的感染,个个不自觉变得素面谨慎,几双小眼睛滴溜滴溜转了几圈。见柜台后的掌柜,手摸算盘,正打量他们。
三位小丫头和两名小后生,看他们贼眉鼠眼的样子,就知道是第一次来暮色镇,并且还怀疑他这是开的黑店。这么不礼貌的一群少年,今天就得宰宰他们。
掌柜的垂下眼帘,拉长声音道:“不用瞧了,小地方,人来客去少,住过本店的都知道,住宿比较贵,十两银子一人,吃饭喝酒另算。”
“十两?”简雪奴很没出息地惊叫起来。
比大城市五星级还贵,不过大家都不是差钱之人,也勉强能接受,只是简雪奴故意张大嘴,很吃惊的样子,她认为,在此时,就应该装穷,不然,就会被人下蒙汉药,当肥羊宰。
他们向店中观察了片刻,见这家客栈平日就是普通住户,老老少少一大家子人,一看就是几世同堂。都放心坐下来,向掌柜点了酒菜,要了房间。
女人都很鸡婆,与生俱来,在等着上菜的时间里,几位女子凑到柜台前,简雪奴不知道她们俩想问什么?反正她是想问与安全有关的问题,避免误入歧途。
简雪奴凑上去,问道:“掌柜的,我打听一个人,你认识杜根吗?”
掌柜甚是和蔼地点点头,肯定道:“认识啊,我们这儿没有人不认识他,他是我们镇上唯一的守夜人。”
“哦……”原来是官方的人,她们先前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看来杜根是一位幽默的守夜人,他应该会一些魔法,把自己弄成那副尊容,混在墓地里,真是难为他了。
在这阴暗潮湿的地方,一个人守这漫长寂寞的夜,他不但没有沉默下去,而是磨练出了开朗好客的性格,真是不错的守夜人。
不过,掌柜随即打断了她们的思绪,接下来的话,听进她们耳里,惊得她们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掌柜接着他刚才的话,慢慢道:“不过,他已经过世多年,下葬在黑鸦岭。”
她们愣了良久,掌柜问她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她们慌忙摇摇头,都不敢再开腔,害怕掌柜再说出点什么,恐怕今晚就睡不能成眠了……
简雪奴回到桌边后,又反了回去,指着杜根对掌柜道:“今晚把他请到后院马棚休息吧,让他帮我们看马。”
“好……”掌柜瞅了杜根一眼,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对他应该是司空见惯了,一如既往的淡定从容。
其实这个世界的古怪无所不在,只有见惯不怪。
接下来,店小二上菜时报了菜名,简雪奴有些糊涂,好奇地问道:“喂,小哥,你刚才说这菜叫什么来着?”
店小二很礼貌地再报了一遍,“肉质鲜嫩的黑寡妇美味腿!”
她默了几秒,见所以人都面无惊色,津津有味地吃着,本来一道菜肴的名字,店家想怎么取就怎么取,为的是博人青睐。
但是,简雪奴有些孤陋寡闻,还是想弄明白这到底是什么动物的肉,忍不住再问了一遍,“小哥,你说这是什么肉?谁的腿?”
店小二微微福福腰,耐心礼貌地解释道:“想来客官是第一次来我们暮色镇,还不知道我们这里的特色菜,暮色森林中,盛产黑寡妇蜘蛛,它的肉质鲜美,客官尝尝就知道了。”
蜘蛛肉?听着有些恶心,不过尝后,还真是不错,确实肉质鲜美。
“黑寡妇?小哥,你知道它们都是母的?且死了男人?”她开始执拗,不就是想吸引人注意,点他这道菜肴吗?故弄玄虚,她就不信真是寡妇。
“当然,蜘蛛在交……”店小二瞅了几位姑娘一眼,没把‘交.配’二字说全,换言道,“蜘蛛在受.孕后,就将公蜘蛛当营养餐吃下去,待产下数十只小蜘蛛以后,逮蛛人,就将黑寡妇蜘蛛逮来做食。”
她恍然大悟,还真是寡妇啊。
店小二点头哈腰退去……一会儿又盛上来赤红美酒,瞧着那鲜亮的颜色,好似果酒红葡萄酒,只是溢满了腥香,她端起酒,美美地喝了一大口。
店小二殷勤地报上酒名:“狼人血酒,有壮胆、祛湿、震邪之功效……”
‘噗……’简雪奴听了他的介绍,惊得将嘴里的酒喷了出来,自己都不确定喷向了何处,只是见到全桌的人个个目瞪口呆地瞪着她。她只得假装没有看见,回头对店小二道:“小哥,你刚才说这是什么血酒来着?”
“回客官,就是用森林里,狼人的新鲜血液调制的震邪壮胆血酒……”
她噎了一会儿,举起衣袖,抹了抹嘴角的血腥味儿,有些恶心。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为了不在外人面前显出自己怯懦无知,便若无其事道:“小哥,桌上的菜有些凉了,全部撤下去,从新做一桌上来,酒就不要了。”
她知道,刚才她这一喷,狼血都喷进满桌菜肴里去了,不换还不行,大家都饿着肚子瞪着她呢。
一会儿,打死她也不再多问废话。
小二没有马上离去,巴巴地望着她,道:“可是,客官,那账……怎么算?”
店小二的话语虽然很恭敬,但是眼神里的光芒明显犀利,他说这话时,他家的别外几位叔叔婶婶都停了手里的活儿,齐唰唰回头瞅着他们。
呃,好像不给他们银子似的,简雪奴大声道:“放心,账该怎么算还怎么算,这个,是赏给你的。”简雪奴说完,抛出一枚银币过去。
小二接过银币,翻看了一下,见是花氏钱庄铸造的硬通货,做工精湛细腻,他掂了掂,很满意地放进口袋,高声呼喊从新上菜,并利索地将残食收拾下去。
接下来,为了怕自己失了胃口,菜名都不让店小二再报,只管埋头吃饭。
无意间,她见到杜根那只木乃伊安静地坐在墙角,皮包骨头,很可怜的样子,恻隐之心又开始泛滥,好心地对杜根道:“干尸,你吃什么?我们帮你点。”
“尸虫。”
尸虫?在墓地时见到过,很恶心地爬啊爬。
那嘎嘣的声音一下将尸虫二字扎进心里 ,她捂嘴干呕一阵,差点把刚下肚的美味佳肴给吐出来。说了不问,少说话多用脑,嘴贱,又问。
他们默黙用完餐,没有多说什么,结伴上楼去。
月黑风高夜,不见一缕星光。风萧萧兮,掠过窗棂,夹杂着饿狼的嘶声戾嚎。
她扯下两截绵团,按进耳孔里,用被子蒙着头,倒头便睡。花小美和茅雅之不约而同抱着铺盖卷,跑进她的房间来,倦缩在她旁边,同床而睡。
只有边城和白晨,抱着武器,蹲在窗下轮流守夜。
此时,他们才想念起官方守夜人的好处来……
不过,整晚太平无事,他们只是自己吓自己,虚惊一场。
次日清晨,天刚亮,他们就整装出发,顺着小路往暮色镇北山而去。
刚到两山峡谷口,就见到杜根像标本一样蹲在大石头上,一动不动,看那鼻尖的零星露水,好像等他们很久了,害怕谁不带上它扔下它似的。
不过,刚才出发时,大家还真没把它记起来。
杜根咚地一声从大石头上跳下,顺着大路,嘎嘣嘎嘣向前蹦去。
进入谷口,边城重新拿出地图审视,穿过连绵险峻的重山峰峦,就是一马平川的哀怨沼泽。
他收起地图,给大家鼓了鼓士气,便与简雪奴并肩而行,花小美与茅雅之紧跟其后,你一言我一语,边城哥长,边城哥短地问起路途注意之事项来,边城也没多说什么,只让大家见机行事。
顺着峡谷越往里去,山势变得更加艰险陡峻,高大的巍峨雄山,诡异得一毛不长,光秃秃的山峰上,不时滚下几颗奇异怪石,还夹带着萧萧空灵声,让人毛骨悚然。
两个叽叽喳喳的女人终于闭了嘴,惊愕地瞪着峡谷两岸,不时警惕着滚下的怪石,要是在这恶心的地方香消玉碎,真是不划算。
唯有杜根,没有坐骑,它也不嫌累地像小童孩儿一样嘎嘣嘎嘣向前蹦跳着,好像真是回他姥姥家一样开心。
他们提心吊胆穿过峡谷,一切安然无事,简雪奴瞅着谷口山巅感叹道:“没想到,游神庙里的住持果真境界高远,在进入哀怨沼泽的谷口两山之巅,安排两具栩栩如生的雕像迎接远到之客,不愧为风暴大陆最强大之庙宇。”
“你真幽默!”杜根露着几颗白牙嘎嘎嘎嘎笑开来,那骨架的吱吱声听得她们牙噤,生怕他的骨头一不小心散下架来。
杜根脆笑之后,伸出修长的骨感手,快速地在路边刨了一个坑,然后钻进去,将自己埋了,还未等他们回过神来,听他进土前抛出一句,“我等你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