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三姑娘送走之后,钟庆春抄好一篇经书,这才问在一旁研墨的青芙:“最近家里可有什么新鲜事儿?”
青芙被问得一愣,半晌才道:“姑娘,最近咱们房里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奴婢哪里还有心思去打听这些……”
“是啊,最近出了太多的事儿……”钟庆春似乎自言自语地说,“你叫药儿进屋伺候,最近你忙里忙外的,府里的小姐妹怕是都许久没联系了,今个儿下午给你放假。”
青芙明白这是让自己出去打探消息,笑着谢过,先回自己房里拿了些平素做的荷包绣帕,用个小包袱皮儿一裹,到后宅四处走走,寻关系好的小姐妹说几句闲话,少不得塞些帕子香囊联络感情。
因着最近京城内的传闻,大家都说大姑娘就要飞上高枝儿,底下的人见到青芙都笑脸相迎,想打听什么倒比以前方便许多。
傍晚时分,青芙回来伺候钟庆春用过晚膳,这才将其他人都打发下去道:“姑娘,最近府里倒是还算安稳,只是上个月二姑娘开过一次茶会,三姑娘在茶会上认识了吏部尚书宁大人家中的五姑娘,听说二人一见如故、十分投契,最近也时常走动。”
“宁家?似乎是镇国公府的姻亲?”钟庆春对朝中之事并不关注,对官员以及各家姻亲关系也只是略知一二,这还是上个月夏嬷嬷教规矩时背过才知道。
“姑娘记得没错,宁大人是国公府二太太的兄长。”青芙对这些事情基本是过耳不忘,倒是让钟庆春省了不少的心。
一牵扯到镇国公府,钟庆春顿时就警惕起来,姑娘们私下的交情并不罕见,但是却没见哪家姑娘会出手这样阔绰……想到这儿,钟庆春吩咐道:“你多留心老三那边的动静,我总觉得她有些不太对劲。”
“是,奴婢会多加留心的。”青芙应下,忽地又道,“姑娘,还有一件事,奴婢不知当说不当说。”
“自家关起门来,有什么话不能说的?”钟庆春扭头看向青芙,这丫头素来都是个心直口快的,什么时候也学会这样吞吞吐吐了。
“奴婢无意中听廊下一个粗使丫头的说,夫人这几日有些心神不宁的,似乎夜里也睡得不安稳,还……”青芙说到这儿缩了缩脖子,似乎在害怕什么似的,抖了抖才道,“还说正房这些日子闹鬼……”
钟庆春闻言一哂,这种鬼怪之说,在古代似乎并不少见,尤其是深宅大院当中,腐朽的过往太多,人们就免不得疑神疑鬼,后宅里是女人的天下,胆小的、传闲话的、推波助澜的……很快就会一发不可收拾,至于是不是当真有鬼,又有谁亲眼见了不成。
“这种话你也信,当真是白跟着我了。”
“姑娘,这可不是能混说的事儿。”青芙见钟庆春不信,登时急道,“那丫头说得有鼻子有眼儿,说是她值夜的时候,听见夫人屋里有奇怪的动静,还……还听见夫人在叫什么人,说是陈梓珍还是什么的,可别说是屋里院儿里,就是咱们阖府上下,也没听说过这么个人啊!”
甫一听到这个名字,钟庆春的瞳孔猛地收缩,这个名字……难道是?她猛地起身儿,手背一下子磕在床柱上,也顾不得理会,径直走到东次间的书桌,招呼青芙道:“过来搭把手。”
两个人合力抬起书桌的下角,钟庆春拧开一条桌腿,从里面倒出一轴用丝线扎紧的丝绢,死死地捏在手里,回房后关好门窗才展开细看,上面果然有陈梓珍这个名字,写着“景熙六年,十月初一,猝,孕三月余……”底下还有好几个看似女子的名字,也基本都是有孕而猝。
钟庆春抓着丝绢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这卷东西是她无意中看到钟永森藏进去的,后来趁着书房无人曾偷偷看过,没想到是这样的东西。钟永森死后她就着人把书桌挪到自己房内,天天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觉得安心。
她也曾想过若刘氏紧逼,大不了拿出这个,大家鱼死网破,没想到如今还有了别的用处。当年刘氏能让人查不出缘故地害死老爷子身边的姨娘,如今难保不会对齐氏再下毒手。
钟庆春越想越觉得害怕,刘氏虽说如今年迈,但毕竟是从后宅的争斗中走过来的,她会如何下下手?凭着自己真的就能保护齐氏吗?
“姑娘。”青芙见钟庆春神色不对,忙唤道,“姑娘,这上头写得是什么,怎么姑娘看过脸色就不对了?”
“没事儿,我……”钟庆春深吸一口气,平复了起伏过大的情绪,逼着自己冷静地思考,景熙六年,那时候钟永森才不过是两岁多的孩童,钟永元是景熙七年三月中下旬出生,也就是说,刘氏与这人该是差不多时间有孕,而这人却在孕期意外身亡。
她再低头去看丝绢,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死前疑疯,常自抓其身,消瘦明显”,能产生这样的效果,难道会是什么精神类的药物?越看越觉得蹊跷,她坐在床边垂头思索,当时的事儿,府里除了老爷子和刘氏,知道内幕最多的怕只有三房的姨奶奶刑氏。
想到刑氏,钟庆春不由蹙眉,自己只知道刑氏一向低调,每日除了晨昏定省,都只在自己房内礼佛,几乎可以算是钟府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主子。但是现下看着丝绢上长长的一排名字,她不禁对这个姨奶奶刮目相看,能在刘氏手下苟活至今就已经不容小觑,更何况她还生了个儿子傍身。
一直以来,钟庆春都把后宅的争斗看作一场博弈,大家不过都是执棋之人,争个输赢罢了。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再看了丝绢上的内容,心里只觉得一阵阵发寒,这看似雕栏画柱的宅门下,隐藏着这么多的腌臜过往,弄不好就是你死我活,倒是自己想得太过风轻云淡。
将丝绢再次收好,钟庆春疲惫地躺在床上,抬手覆上眼睛,看来明日应该去三房走一趟才是,最近大半个月都被入宫赴宴之事纠缠得脱不开身,对宅子里的各处都疏于打理,少不得又要费一番功夫。***(未完待续)